第3章 差不多好了
云舟禾十几岁时候养的云梓易。
少爷当然不会抱小孩，直接放到竹篮子里带回家去，再请个奶娘养着。云老爷子每次看见这孩子都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活生生的展现了什么叫眼不见心为净。然而还是不幸听到云梓易张嘴冲着云舟禾发音：
“爹……爹爹。”
老丞相惊得面容凝固。
“他就这么叫你？！”
云舟禾正围着火炉烤手，坦坦荡荡地应了一声，拍了拍在地上爬得一脸灰的云梓易：“就这么叫。”
老丞相又抖了半天手，没说出来话。
再之后就出去云游四海，不怎么回来了。
云舟禾往往处理完公务闲着的时候就琢磨他玩，弄得几岁大的云梓易一会儿被气哭了一会儿被哄笑了，全府上下都跟这来路不明的孩子一起心惊肉跳。就这么个养法居然还没出什么大事，稀里糊涂就长到了十五岁。
然而大约是养孩子养出趣味来了，几年之后，云舟禾又带回来一个三四岁的小孩。
管家终于开始操心：“少爷都养了两个孩子，还不考虑娶妻吗？”
云舟禾往年定说没有相配的，此时竟然饶有兴趣地反问：“你觉得我娶谁合适？”
“能匹配上少爷家世的自然是名门贵女，”管家一顿，“……可依照少爷的性子，多半是娶心仪之人，不看门第了。”
心仪之人。
云舟禾捏了捏茶杯，慢悠悠把这四个字在嘴里嚼了一遍，脑子里想起某位大将军，因病常年冰凉的心口终于有了点热度，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我回来。”
管家说：“少爷如此样貌地位，若要诚心待一人，那人必然也会被少爷所打动。”
“那倒是，”十几岁的云舟禾喃喃，“我应该已经打动他了。”
——
“别人看不出来你当我也看不出来？”高烨面容严肃了一些：“你究竟想做什么，彻底弄垮苑家，不至于吧？拉拢苑无霜？也不至于用这么蠢的招！”
云舟禾脸上含着点那点笑，握着酒盅，声音沉沉：“有本事就自己猜。”
”比如说……”高烨没办法，认命开始猜。
”比如说，”丞相放下酒盅。
“是因为我想他了。”
高烨一脸疑惑：“想他了，想他什么？”
云舟禾袖子一拢：“什么都想。”
“想他揍你的滋味了？”高烨惊讶，“丞相你与苑将军最密切的交集，不就是他揍过你一顿吗？”
云舟禾挑眉：“……谁说我让他揍过？”
“啊？”高烨更疑惑了，“当初秋猎……”
“高先生！”
云梓易披着一身斗篷从雪地里跑过来，像一只成了精的兔子，“苑无霜他昏倒了！”
高烨皱眉，立刻起身：“昏倒了？怎么会他是不是……”
“砰！”
云梓易和高烨被清脆的响声引得回头看去。
只见云舟禾霍然起身，直接奔着苑无霜住的那间屋子去了。
高烨好像忘记了刚才彼此挑衅，此时紧上去，静心给苑无霜把脉。
云舟禾站在门外，单手握着窗框，急促喘气，看不清表情。
“他这浑身伤口必然需要有人给他日日敷药，”高烨皱着眉头看这位伤痕累累的大将军，感觉这些伤口格外碍眼，“既然是养伤，怎么也要跟着一个丫鬟小厮什么的。”
苑无霜皮肤白，高烨不知怎么就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这可不能怪我们，”云梓易脸色一黑，急忙辩解，“明明是他自己大雪天骑马来的，什么人都没带，谁知道他真的受伤了……”
“他一个大将军，”高烨皱眉看他，“就算不愿意，好歹面上也得过得去。”
苑无霜身上的伤口看着他心中怕极了，用力扣着手心才没丢脸的扭头就跑出去，那么触目惊心的几条伤口，由后背到胳膊皆是。再这样没人管下去，伤口迟早要化脓发炎的。
云梓易嚣张气焰矮了半截。
高烨琢磨不透。
“我说，丞相，您何必站在门口呢？”
从刚才云舟禾急匆匆的赶过来，就一直站在门外，到现在也纹丝不动，一丝声息都没有。
高烨看着云梓易，有些莫名其妙：“你父亲这是做什么呢？
然而云梓易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刚爹赶过来的时候走在最前面，谁知道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连门都不愿意踏进一步。
“我爹他……”云梓易脸色发白，向外探头看了一眼，“已经走了。”
“……”
关系真差。
“烧得也是挺厉害的。”高烨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头，对云梓易说：“你去打盆水……或者你去找个下人打盆水，给他用凉毛巾敷额头。”
云梓易显然还是很不乐意，还是扭头找去了。
高烨再次打量了一下环境。屋子相当简陋，连个暖炉都没有，冷冰冰的，像个地窖一样。
“……你在这，就住这种地方。”高烨感觉自己快气死了，“怎么就不跟我……”
“打扰，”云府的管家敲了敲门框，“丞相说把大将军的换到自己那个院子去。劳烦先生跟我们走。”
高烨面色一凝，完全不知道云舟禾打的什么算盘，疑惑道：“这是他自己下的命令？”
“正是丞相自己下的命令。”
把苑无霜放到暗处，今天又出了这样一出。高烨想，任谁都会觉得麻烦棘手，还不如放到自己眼皮底下，摸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何况陛下要是知道允许去养伤的人，住了这样一个破地方，说不定到会觉得云舟禾不把旨意当回事。
高烨觉得自己终于把云舟禾想法猜得八九不离十，豁然开朗，问了一句：“现在就抬？侧房不用收拾收拾了？”
谁也不知云舟禾怎么想的，当初修改宅子的时候非得把自己院子里一间大屋一间小屋改成了一般大小。不过另一间常年没人住，落灰是避免不了的。
管家拱手：“高先生放心，那屋子每天都有人打扫，直接就可以住进去了。”
——
窗外阳光和煦，屋檐上扑簌簌的向下落雪。院子里种的是腊梅花，如今已经开了，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一直到下午苑无霜才醒。
动动胳膊，感受了一下浑身的酸痛，身上的伤口似乎已经被处理的很好了。只是绷带纱布有的长一块短的一块，倒是并不美观。
他发觉自己似乎是被换了间暖和屋子，屋内摆设简单，床边放着干净衣物和暖炉。点着一炉香，不甜不腻，清淡好闻。
只是脑子里还是昏过去之前的一些零零碎碎的场景，越想头越疼，干脆披了件衣服下床。
正要推门，看到了门上挂着的一串铃铛。
苑无霜看了一会儿，笑叹了口气。
“吱——”
门被推开了。
“将军！”四目相对，门口的人惊喜地喊到。
苑无霜声音略低：“温灼啊。”
温灼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光彩，似乎不太好意思地又低下头，把药端上来，轻声道：“将军再披一件衣服。刚才高高烨说了，您应该是身上有伤还未处理好就赶了许久的路，伤口发炎才会发热。”
苑无霜“唔”了一声，伸手顺了那串铃铛的穗子。
“高郎中也说了，之前那屋子有些冷，不利于养伤。您以后便住在这间屋子里了。”
苑无霜应了一声，把药喝进去，抬头便问：“谁给我处理的伤。”
“这，我一直安抚少爷，并不知道谁给大将军裹的伤。”
“你们家少爷怎么了？”
温灼顿了顿：“少爷还是孩子心性，一会应当好了，将军不必担心。”
苑无霜倒是没说什么，面容还是总带着两分戏谑笑意似的：“还孩子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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