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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03


就这样马桂花和郭安屯好了,好的和心肝宝贝似的,好的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人就是这样,只要放下脸就啥也不在乎了。有时候就是不能在乎别人,在乎的应该是自己,只要自己活的痛快,活的实在就成。马桂花过去跟着痨病鬼祥娃活的很苦很累,一点点痛快都没有。可是现在痛快了,吃喝不愁,地里的庄稼也有人给照料着,隔上个三天五天还能美美地和壮男人过一次那样的瘾。她觉得这样也挺好,在郭安屯的照顾中好好过几年轻轻松松的日子,把茅茅熬大,把郭安屯的老二招进门当养老女婿,那时候自己也就老了,也该平平静静地享儿孙们的福了。这主意是郭安屯给她出的,她也就信了,她把自己的后半生和女儿长久的将来全都托付给了郭安屯父子,也不想着改嫁,觉得只有这样才稳靠实在。所以郭安屯一进她的窑,她就不想让他走,想让他多陪陪,即是不干那种事,多说会话也行。
今天郭安屯在马桂花窑里待了快一天了,从晌午间到现在,天都黑好一阵了,那种事也干过了,但她就是不想让他走,她把他留在炕上逗茅茅,她自己则摇起纺棉花车。灯盏上的火苗像麦粒一样弱小,摇曳跳动着发出来的光亮低微昏弱,只能照亮小小的一块地方,炕上和整个窑里更多的还是黑暗的阴影。郭安屯半躺在炕上一只手逗弄着茅茅,另一只手避开茅茅,在灯影背处插在马桂花的袄襟里来来回回揉摸着她胸前丰满的奶子。她不想让他走就是想让他这样和自己多厮摸一阵,没有男人的女人才更珍惜这种时光。
就是在这时候,场院门外突然响起吴根才粗犷的喊声。吴根才的喊叫把马桂花和郭安屯都吓懵了,他们好了这么几年,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是吴根才。”听出是吴根才的声音后,郭安屯就更有些惊慌,“怎么会是他呢?”郭安屯立时就有了几种想法。“吴根才也到你窑里来过?”郭安屯怀疑马桂花背着他和吴根才也有来往。
“没有,吴根才从来没有进过这个窑门。”马桂花虽然也是一脸惊慌,但并没有乱了方寸,她听出郭安屯话里的意思,就为自己辩护一句。
郭安屯就断定吴根才不是来找马桂花干那种事情的,干那种事都是悄悄密密的,没有敲门打户这样喊叫的。不是干那种事,那他天黑后来敲门是为了啥?郭安屯心里一忽悠,想到吴根才农会主席党小组长的身份,难道他是带着民兵来捉奸的?真要是那样可就闹出事情了。郭安屯在心里苦苦地叫一声,这可咋办呀?马桂花睁着一双惊慌的眼睛看着他,等他拿主意,是开门还是不开门。门肯定是要开的,不开门更说明有问题。可是开了门往那里躲藏呀,非的躲藏起来,和他不能在这窑里打照面,跑的可能是没有的,门早让堵住了,跑出去更露馅。郭安屯急忙中看到支在窑根的大案板,这窑里除了案板底下,再没地方可藏了。看好了地方他就沉着声给马桂花说:“别怕,桂花,我藏躲到案板底下去,你把茅茅哄好,再去开门,不要慌。”说完就紧走几步钻到案板底下。
马桂花跟过去把案板上的帘子挂严实,再细细地吩咐茅茅几句,这才拉着嗓子应了声:“哎,来咧,来咧,是谁呀?”马桂花从窑里出来,还故意问一声是谁。
“我,吴根才。”
马桂花拉开栅栏门看见吴根才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她高高提悬起来的心就放下一半,她不怕别的事,她怕的是吴根才一个上来也找她干那种事,他见了她有时常要说几句浑浑的笑话,他真要是上来干那种事,她就不好给案板底下的郭安屯交待了。上来两个人她就不怕了,两个人上来就绝对不是为了干那种事。“哟,是她根才伯呀,那个是谁呀?”
后面的牛三娃就应了声:“是我,牛三娃,还记的吧?”
“哟,是三娃,是上马坡村的大支书,谁还能不记的,快进窑里坐。”马桂花把两个人让进窑门,这是两个正经人,他们相跟着上来肯定是为了正经事,这她就不害怕了,钻藏在案板底下的郭安屯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她把两个人让坐在炕沿上,就款款地问:“是啥事情呀,这时候你们上来?”
“是这。”吴根才爽爽快快地接过话说:“咱都是过来人,话我就直说,我和三娃上来是给你说媒来咧,祥娃不在咧,你一个女人家再带着个茅茅,不容易。茅茅要是个男娃守上一回也值,女娃子守不出结果来。要是碰上好茬口还是出了门好。现在就有一个好茬口,不是旁人,是三娃他大哥,是正经过日月的人家。你知道三娃现在是上马坡村的支书,是四十里马沟当当响的人物,有这样的好兄弟帮衬着你过去肯定受不了罪。”吴根才一开口就长长短短地说下这么一河滩好听的话。
接下来牛三娃也补说一阵他哥如何的好,如何的能干,家里是有房子有地,还有一头大犍牛,等等等等。
两个人一唱一和,说的天花乱坠。马桂花的心毛毛乱乱还真有些动了。找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正正经经过日子,到底比一个人守寡强。原来也常有人上来提说这事,但有郭安屯在后面鼓弄着,她都没有应过口,心想就和郭安屯这样混下去算了,将来茅茅长大和郭安屯的老二一成亲,自己也就老了。可是今天她动心了,因为今天上门来的这两个人不是一般人,提说的茬口也不是一般的茬口,是上马坡支书牛三娃的大哥。上马坡可是上千人的大村子呀,在卧马沟虽有郭安屯明里暗里扶帮,可名声不好呀。现在茅茅小不懂事,以后长大会不会也嫌弃她这个当妈的,会不会不听从她和郭安屯的安排。真要是那样就来不及了,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郭安屯好是好,但毕竟不是自己的男人。谁不想过一份安稳实在的日子呀。心一动,马桂花就低低地问一句:“你大嫂丢下几个娃子呀?”
有门。三娃和吴根才急忙对视一下,赶紧说:“四个娃,也不算多,两男两女,大男娃十岁了,眼看就能接上力,二男娃也五岁多了,和你的茅茅差不多一般大。桂花,你要是跟了我大哥,保管你受不了罪。”三娃嘴说热了,他顺着话往开里说:“我大哥那人挺实在,你过去要是能再生一个男娃更好,要是不生,将来就把茅茅和我大哥的二小子撮合到一起,那你的功劳就更大了。你说是不是。”
躲藏在案板底下的郭安屯可就难受了,刚才马桂花开口低低地问一句话,他心里就一哆嗦,再听三娃这么一说,他的心就更堵的慌。牛三娃和他郭安屯一样精,不仅打着马桂花的主意,同时也打着马桂花女儿茅茅的主意。这是在他嘴里夺肉呀,山里人养一个男娃最愁的就是说媳妇,家里条件要是稍差一点,男娃子就有打光棍的可能。山里的闺女都争着抢着往山下跑,男娃多了肯定不好找媳妇。郭安屯所以对马桂花好,除了自己的原因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给儿子占媳妇。他有三个儿子,不能不为以后着想,这也不是多远的将来,就是十年八年之内的事情。郭安屯钻躲在案板底下有苦难言,只有听的份儿,而且还是越听越气,他啥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马桂花和牛三娃吴根才来来回回说了好一阵子,听话音还是挺投机的。三娃最后就说:“桂花,你好好寻思寻思,三两天给个回话。我好安排。”
马桂花点点头。吴根才和牛三娃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马桂花家的场院,牛三娃的好心情让一阵哀惋悲凉呜咽如泣的唢呐声给搅了。听着这如诉如泣的唢呐,牛三娃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他顾不的和吴根才交换一下对马桂花的看法,先扬起头循着声音向黑沉沉的崖口上看去,那如诉如泣的唢呐声就是从崖口上响起来的,他不记的卧马沟里有谁会吹这玩意,就问一句。“是谁在吹那东西呀?怪森人的。”
吴根才用鼻子轻轻地哼一下,然后才轻蔑地说:“你想不到是谁吧?是地主的儿子,是你原来叫少爷的那个人。”
“郭耀先?”牛三娃想起早晨在沟口上碰到的完全变了模样的耀先。
“是他,真是活该倒灶。他上了崖口就学会个这,学啥不好,非要学个王八乐人。”吴根才揶揶揄揄地说一句。
吹唢呐当乐人,在中条山上被看做是最下贱的事情。中条山上把吹唢呐的乐人就叫王八,谁要是当了王八乐人,谁就活着不准进祠堂,死了不许进祖坟。这是多少年来留传下来的习惯,过去穷人家宁可让孩子出去扛长工打短工,也不让孩子跟着戏班子去学乐人。谁要是当了乐人一辈子就算交代了。马桥村的二老汉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当了几天乐人,结果就把自己一辈子的事情给耽搁了,打了一辈子光棍,最后连女人是个啥样儿都不知道。
听着从崖口上一阵阵随风飘来的挽歌一样哀哀的唢呐声,牛三娃的心情变的异样起来,他在黑暗里摇摇头再不作声地跟着吴根才向坡下的上房院去了。
马桂花把吴根才牛三娃送出院门,返身回到窑里,躲藏在案板底下的郭安屯已经威威武武地站在脚地上了,马桂花进来他连动都没动一下。马桂花知道他不高兴,和自己相好了几年的女人,又和别人谈婚论嫁地说事情了,你想他能高兴。马桂花把抱在怀里睡着的茅茅轻轻地放在炕上,然后勾着头在炕沿上坐下,也不说话。她现在心里更乱,真的不知道自己究底该咋办。
窝着一肚子火气的郭安屯转念想一下,对马桂花这种软性子的女人还是不来硬的好,还是像过去一样用软手段哄住好。现在是非常时期,万一闹不好她真的一拍尻子改嫁了,自己就再弄不成事咧。他强忍着把火气压住,也坐到炕沿上,在昏暗的灯影下挨着脸定定地看了她一阵,把她看的不好意思了才说:“牛三娃是在给你上眼药哩,憨憨才看不出来。”上眼药就是蒙人说谎。马桂花把眼睁大,她不知道牛三娃说的那句话是假的。郭安屯也不是一个平常人,他缓一口气就把自己在案板底下想好的话说出来:“出门改嫁对你是件好事,我不拦你,也不能拦你,我有啥理由拦挡你呀。三娃他大哥也确实是个老实人,只是他牛三娃不该给你说假话,牛三娃他大哥不是只有两个男娃,他的四个娃子都是长鸡鸡的男娃,你自己想想嫁过去的事情吧。好了,我该回去了。”郭安屯说着就往起站。
马桂花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低低地说:“谁说我要改嫁来。”
郭安屯以退为进的目的达到了,但他还得再用一下这种手段,说:“刚才不是媒人都来了。不过在给媒人回话前,你真的应该把他倒底有几个男娃闹清楚,闹清楚再回话不迟。”郭安屯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胡说,他心里是有些嫉恨,但不能因为嫉恨就说起胡话。
牛三娃他大哥的四个娃子确实都是长鸡鸡的秃头小子。郭安屯是民兵队长村干部,他常出村开会交流。上马坡是千人大村,区里有时候就把会放在上马坡开。他和牛三娃关系又挺熟,去了少不的要走动。三娃和他大哥住在一个四合院里,一来二去他把三娃他大哥的情况早摸透了。
牛三娃为啥要说一句假话,他也实在是出于无奈。大嫂死后,大哥的拖累太重,就急着想再说一个女人,提说了不少口子,可一说到这四个男娃,事情就都让搁下咧。谁不嫌拖累呀,谁想在稀泥滩里拔不出脚呀。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茬口一个个错过了。三娃就在马桂花跟前言不由衷地说了假话,他就是想把事情糊弄过去,山上这种糊弄人的事情多的是。谁知他糊弄不过去,案板底下藏着个郭安屯,他的把戏让郭安屯一下就给戳穿戳透了。这也是牛三娃的失算,他要是照实说了,结局还不定是个啥,这倒好,给郭安屯留下把柄,留下口实了。
马桂花蠢蠢跳动起来的心重又平复下来,在这种事情上都敢说假话,那谁还敢托付终身。这是自己一辈子的事,也是女儿将来一辈子的事情。这不是下马河的集市,不是捏着手在袄袖里面买牲口。马桂花细细一想,还是郭安屯安排的好,现在就这样有吃有喝地过着,将来等茅茅长大把他的老二招过来,自己还不是想咋就咋。真要是改嫁给三娃他大哥,那四个长鸡鸡的男娃还不把她给拖累死。娶媳妇盖厦想起来害怕,四个男娃娶四个媳妇不是容易的事情呀,何必没雨揽天旱给自己找罪受。马桂花来回一想,心就静下来了。她做个媚态,软软地靠在郭安屯的膀子上说:“人家上门来了,还不兴和人家说几句话,这又不是两个平常没有面子的人。”
郭安屯爱听这话,听了这话他也就放心了。他搬住马桂花软溜溜的肩膀,说:“这就对咧,咱不找那份罪,这样多好,吃喝穿戴愁啥哩。现在你说了算,将来以后茅茅他们长大还是你说了算。人还不是图个自己一辈子痛快。你啥时候想了,招呼一声,我就上来了。”
马桂花用软绵绵的拳头在郭安屯的胸前捶一下,真的就又想那种事了,她嘻嘻笑着就抹下裤子。郭安屯当然是干柴见旺火响应风从。两个人在炕上脱剥的赤条精光又纽结在一起,并且还玩出花样,他们不是脸对脸地压在一起弄,而是撅着弄。马桂花用手搬扶住炕上的眼墙,把脸埋下半弓着身子,把浑圆肥白的尻蛋子高高地撅翘起来。郭安屯跨开马步,从后面把胯裆里的那根粗硬的黑东西就送进她撅翘起的肉缝里……
两个人在炕上正翻江倒海地弄着,场院门外又有了响声,是女人恶恶地叫骂,  骂声都盖住了崖口上低惋哀伤的唢呐声。“挨驴毬挨马毬不挨人毬的烂脏货,就不怕长驴毬把你的五花肠子戳烂了。”这是郭安屯的女人彩兰堵到门上来了。
听着堵在场院门外驴毬马毬恶声不绝的叫骂,撅翘着白尻蛋子的马桂花就顾不上后面的郭安屯了,一展腰就立直身子。郭安屯的长东西被甩出来,长长的举在那里,真有些像驴毬。马桂花扯过一片单子盖住光裸的下身,坐在炕上呜呜地哭了,她边哭边说:“我就怕出这事,让人骑在门上驴毬马毬地骂,还不如改嫁了干净。你让我和茅茅以后咋在卧马沟里活人哩。呜呜。”
院门外的骂声没有停下的意思,还越骂越起劲。郭安屯披穿上衣裳跳下炕就冲出窑去。
外面叫骂的彩兰今天也是豁出去了。往常彩兰是不敢惹,更不敢管男人的,他生就是一个张扬豪狠的人,动起手来没轻没重,彩兰身上常让他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他也不怕丢人,有一次把彩兰狠狠地打一顿不说,还扯脱光她身上的衣裳,把她光溜溜地拉出窑门,那是大天白日呀,招惹的全村人都上来看稀罕,看热闹。
彩兰早知道自己的男人和偏坡上的寡妇有一手,她平常总是忍让着低哀哀地苦劝,让他不要和马桂花来往,说他现在和过去不一样,现在他是党员是干部是民兵队长,要注意脸面上的事,她一直没有公开和他闹腾这件事。她一是怕挨打,二是怕丢人。挨打丢人都不是好事情。但是今天她豁出去了,她实在忍不住了。今天吃过晌午饭,郭安屯背起一把锄,说到河滩锄地去,彩兰立马就眉开眼笑地高兴起来,河滩地她去过,里面的草都长疯了,长的比庄稼都旺。别人地里种的是庄稼,她家地里种的是草,丢人呀。她想自己去锄,可孩子小拖累着腾不下手。她就三番五次的催他,给他说尽了好话,这有响动了她当然高兴。
今天又正好是小暑,是一年里头最热的时候,郭安屯背着锄走了后,彩兰看着天上更红的毒日头,心里就有点舍不得。这么热的天,玉茭地里就和蒸笼一样热,人那能受得了呀。她就把晌午烧好的糁糁汤舀一瓦罐,让大儿子解放给他爹送去。解放,郭安屯的大儿子叫解放。他现在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的名字都挺有意义,都是原来到村里下乡的韩同生给起的,大儿子叫解放,二儿子叫土改,三儿子叫互助。三个儿子还真就是在那三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中生下的,这样叫也名符其实。解放七岁也送的了饭了。彩兰把瓦罐盖好,给儿子细细地吩咐一气,就让他给他爹送糁糁汤去了。
解放提着瓦罐晃晃悠悠地到了地里,从地这头找到地那头,就是找不到他爹的影儿,后来把瓦罐里的糁糁汤又原封不动地提回家。“妈,我爹不在地里。”提着瓦罐回到窑里的解放扯开嫩嗓子一喊,彩兰的脸就变了色,她不相信真的会是这样,半后晌的时候她又亲自跑到地里。密匝匝的庄稼地里除了疯长起一片杂乱的野草,那里有郭安屯的影子,地垄里连一锄都没有动过,严严实实遍地是草。彩兰欲哭无泪傻傻地站在地边的河渠上。
这时候李丁民浑身汗湿地从地埝那边的玉茭地里钻出来,他擦抹着顺脖子流淌的汗水,拄着锄把看着立在河渠上的彩兰,说:“安屯这几天尽忙些啥呀,你家这块地也该锄了。看,草都快把玉茭苗子糊住了。”
彩兰看看两家一样的地,却是不一样的庄稼扭过身走了。回到家她也就不想再过这个日月了,既然人家都不过了,咱还过个啥味道。她煮油馍炒鸡蛋和三个儿子在窑里海海地吃起来,把罐子里的油,篮子里的鸡蛋,全都倒在锅里。吃,这就是彩兰的杀手锏。她每次挨了打或是受了气,就用这种手段来报复,就不管不顾地海吃一顿。好像这真的就是最后的晚餐,以后的日子再没有了。
吃饱喝好,彩兰又滚在炕上板板地睡了一觉,等睁开眼醒来天也黑了。觉得郭安屯也该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她怄在炕上就是不起来。彩兰怕丢人,怕挨打,不敢到外面人前去和他闹,却敢在炕上和他怄气,有时候一怄就是好几天。彩兰在炕上怄着,时间就像是掬在手里的河水,一点一滴地从手指缝里流逝走了。天早就黑透了,郭安屯还不见回来,彩兰再也气不过了,平常他偷偷摸摸地走了也就罢了,可是今天太气人,他锄地锄到寡妇炕上去了,锄到寡妇肚皮上去了,并且一去就是这么长时间,半天半夜。难道她马桂花那上面就真的长出牵牛花把他给牵住了,寡妇的肚子上就真的是有胶有漆把他给粘住了,下不来了。就是野狗恋蛋也早该完了。彩兰越想越气,气火大了就忘了丢人,忘了挨打了。彩兰骨碌一下从炕上翻滚下来,朝着偏坡就去了,她决定破一回脸,不然就让马桂花骑到头顶上了。
彩兰气冲冲地摸黑上了偏坡,起先她还不敢开口叫骂,万一男人不在咋办。她怀疑他在,但不希望他在。彩兰爬在马桂花场院外的栅栏门上使劲往院里瞅,正窑的门窗和这栅栏门不是正对着的,她只能看见窗纸上有一抹微暗的灯光,再看不见其它。也不知道是那一根筋一抽,彩兰决定爬到正面墙上去仔细看看她窑里的动静。彩兰从栅栏院门边转到正对窑门窑窗的院墙边,墙挺高的,但妙就妙在墙边正好长着一棵柿树,她就攀着柿树爬上墙头,这个位置正对着窑门窑窗。彩兰爬上去定睛一看,白白亮亮的窗纸就像演电影的幕布,上面正闪动着一幕让她不敢想象的画面。因为炕上的两个人不是躺着,而是立着在弄那种事,眼墙上的油灯正好就把他们的影子投放到窗纸上。从窗纸上的影子里,彩兰看出来那个正在寡妇屁股后面使劲的壮实男人就是她的男人郭安屯。呀,原来寡妇让他日的是尻眼子呀,那屙屎的臭地方也能日?彩兰一阵恶心从墙头上摔掉下去,随口就驴毬马毬地叫骂起来。
郭安屯从栅栏门里冲出来,二话没说,举起拳头照着彩兰的脸面就是一拳。那恶恶的骂声就像断了电的留声机,嘎吱一下就没声了。郭安屯重重地在彩兰脸上打了一拳,这还不算,不等她反应过来,扯住她的头发就往回拽。彩兰这时候才后悔起来,她只有挨了暴打才会后悔。她知道他动了手她就不能再反抗,越反抗他下手越狠,她只能忍着。彩兰半弓着身被郭安屯揪扯着头发从偏坡上下来,回到窑里彩兰以为一顿饱打是少不了的了,没想到郭安屯把她扯拽到炕上,就再没动手,他只是一锅接一锅地抽旱烟。彩兰滚到炕角旮旯呜呜地哭,郭安屯把烟抽够了,彩兰的抽泣也平缓了。郭安屯这才咬着后槽牙狠狠地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几天没挨打你就长本事了,敢到偏坡上去叫骂了。”
彩兰见他再没有动手,就壮着胆反犟地说:“你锄地也不能锄到寡妇炕上去,你炕上又不是没有女人。她正经地方藏着捂着不让你弄,撅着个臭尻眼让你弄,你就不嫌那地方脏。”
郭安屯嘿地一下笑了,问:“你咋知道是往尻子里弄的?”
彩兰是个顶没出息的女人,她竟然也跟着笑了,还说:“你以为自己干下的日脏事就没人知道。”
郭安屯抬头看见自己的身影这一阵正好影照在窗户纸上,再一回想在马桂花窑里干那事时灯盏放的位置,就知道他和马桂花翘撅着时不小心把影子照到窗纸上了。郭安屯拿烟袋杆在彩兰伸开的腿上敲一下,还很有理地说:“人家看上你男人的本事了,还不好。再说我也不全是为了我,我更多的是为了咱儿子的将来。”
彩兰瞪直了眼,不知道他说的这是啥歪道理。郭安屯再接着悠悠缓缓地说:“别人为老婆生不下儿子熬煎,我却为老婆生的儿子多熬煎。那个儿子将来长大不要一座院子,不要一个媳妇。娶媳妇盖厦想起来害怕,现在咱不早点下手,等啥时候呀。马桂花的茅茅和咱家老二土改正好是一对,我和她好是为了给咱占住一个儿媳妇。你知道不知道,憨女人。”
彩兰也是这中条山上长大的人,她当然清楚山里一个男娃说媳妇是多么的难。她哥哥当年就死活说不下媳妇,最后就拿她和郭安屯的妹妹换了亲,山上这种换亲的事太多太多了。听郭安屯这么曲曲弯弯的一说,她也就关心起来,儿子的将来比自己的现在重要,她问:“最后你们是咋定的?”
郭安屯很豪气地说:“那还用说,你想我把那事都给她干了,她还能不听咱的。”
“死鬼。”彩兰扭脸骂一声。
郭安屯哄骗着再说:“明天出了门可不敢再驴毬马毬地骂了,人家马桂花是你的亲家母,你得往高里抬举人家。”
“哼。”彩兰鼻子里哼出两股气,算是消了火。没有了火气,她就想起来刚才在马桂花窗纸上看到的那副像电影一样的画面,就有些不服气她的亲家母,就也想尝尝让男人日尻子的味道。彩兰扭扭捏捏地一说出来,郭安屯就哈哈地笑了,腰里的那脬货还没有甩出去,东西还能硬起来,于是两个人就那样来了。彩兰学着在亲家母窗户纸上看到的样儿,手扶住一尺高的炕围眼墙,弓弯下腰,把肥肥的尻蛋子高高地翘撅起来,让他弄。当他从后面进入时,她咦地叫起来:“咦,咋进的还是这地方?”憨女人,她以为从后面就真的进到臭尻眼里去了。
第二天卧马沟就有好多人跟到后沟去看牛三娃割漆,许多人都动了心思,过去这一坡漆树林是郭财主家的,别人只有看的份儿,谁也不敢冒然闯进林子里去割一碗漆。过去人们也穷,活着连肚子都吃不饱,谁还管死了的事。死了一叶破烂席子一卷就打发走了,用不上漆,割下生漆还没地方抹呢。过去只有郭财主家才割漆熬漆,一遍遍地往柏木棺材上推抹。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土地的贫下中农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日子一天天地扎实起来,各种想法慢慢也就有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芝麻开花节节高,谁不想往金光大道上的好日子里奔,谁想让自己的老人下世的时候再卷一叶烂席片子。翻过身来的贫下中农们,现在好些家都给老人置办下棺板了,也就想着要上后沟漆树坡上去割漆,这漆树坡再不是郭家一姓的林子了,现在它是卧马沟大家共有的林子。谁都有权上来割漆,只要愿意。
人们跟上来看,就是在做这方面的准备。尤其是吴虎林,他寸步不离地跟在三娃身后,看的最仔细。卧马沟土改以来就数虎林家的变化大,如果照着土改时的标准算,他现在已经达到富裕中农的水平。土改前他和大家一样也是家徒四壁的赤贫,滩里没地,圈里没牛,只有一身扛长工的穷力气。在这短短的五六年里他就彻底翻了身,虎林家殷实富裕起来的好日子,是他们父子干出来的。这年头只要破了命肯干,日子就能红火起来。虎林家全都是硬个锃锃的劳力,没有一个拖累吃闲饭的人,虎林又会算计,几年下来他就又置骡马又置地,还给老人卖回来一口桐木棺材,桐木虽然不能和柏木比,但毕竟也是一副棺材板。虎林爹万泉老汉,在土改前那里还敢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在做梦。可是现在它就实实在在地摆在自己的窑里。给老人置下棺板,虎林就想着也往上推漆。他要跟着牛三娃把全套的割漆熬漆推漆的手艺学会,以后也要年年上来割漆,要像过去的郭福海一样也要整一副十八道生漆的棺材板出来。吴虎林发家奋斗的目标就这么大,过去上房院里的郭福海就是他瞄准的榜样。啥时候能把家业扑腾的和上房院里的郭家一样,他就没有任何缺憾了。
“三娃,来,让我给咱试火几下。”虎林跟着细心地看了一阵,就想亲自操割刀。三娃笑笑把手里的割刀给了他,然后就像昨天把着手教吴根才那样再教起他。
郭安屯今天也跟着人群到后沟里来了,但他不是为了看三娃割漆,他没有吴虎林那样发家致富的高远志向,也没有看热闹的闲心。他是为了马桂花的事来的。一上来他就拽着吴根才坐到一块光板板的石头上。吴根才就想他是有事,会是啥事?是马桂花的事,夜黑间他和三娃从偏坡马桂花哪里回来没一会工夫,就听见彩兰在偏坡上驴毬马毬地骂起来。他当时就想这是马桂花沉不住气,他们一走她就把郭安屯叫上去商量去了,彩兰争风吃醋吵起来了。他本来还想出去劝劝架,可偏坡上的骂声一下就没有了,于是他就没有出去。他不是为这事还能是啥事,他还不知道他郭安屯有几根弯弯肠子。
吴根才跟着郭安屯在漆树坡边的一块平板石头上坐下,点起一袋烟,等着他说话。昨天他和牛三娃碰着喝了一碗酒,成了儿女亲家,他就想帮着三娃把这事说成。他知道郭安屯和马桂花的那层关系,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是有影响力的,从他这里也许能更多地了解到一些马桂花的真实想法。
郭安屯也点一袋烟,他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后,说出来的却不是马桂花的事,而是那副推了十八道生漆的柏木棺材。他说:“你真有孝心,那副棺材都推了十八道生漆了,你还想着要往上再推呀。”
郭安屯没有说马桂花的事,而说的是这。这就让吴根才感到有些意外,也多少有些紧张,他敷衍地道:“闲着没事,再往上推一道漆,总没啥坏处吧。”
郭安屯压低嗓门故意有些神秘地说:“未必就是好事,有些人在下面说闲话哩。”
“说啥闲话?”郭安屯一下就说到吴根才的短处上。他最担心的就是人们拿这副棺材板说事。闹土改的时候他是农会主席,在浮财分配上难免有点私心,他就怕过后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是给你提个醒,闲话怕啥,有我给你挡着哩。”郭安屯又变了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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