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03
一说起大沟河水库,耀先就浑身一颤,那悲壮可怕的往事像滚地雷声一样从已经久远了的地方又隆隆地滚过来,在眼前,在耳边炸响,小河哥就是在这闷雷一样的炸响中替他走了的。“小河哥呀。”耀先在心里苦苦地哀叫一声,眼里就湿汪汪地蒙满了泪。
“有没有自愿报名的?要是没有,大家就推选一个人出来。我声明一点,这可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公社领导明确表态:不管是谁去参加大沟河水库工程大会战,村里都要给记全工,公社再单另每月补贴五块钱。”郭解放大声地向人们炫耀着每月五块钱的补贴。那时候的五块钱对卧马沟的每一个老实农民都有诱惑,他们刨土挖窝在地里干十天也挣不下这五块钱。金钱的诱惑是巨大的,但是满窑里的男人都还是把脑袋使劲地往脖子里缩,谁都不愿意为五块钱就跑到大沟河水库上去送命,活着再穷再难,人们都还是愿意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谁不知道个这。
“有没有自愿报名的?”坐在炕上的郭解放又催问一声。
坐在后窑根暗影里的月儿悄悄地拉住耀先的一只手,她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会像五八年一样把这种随时会丢掉性命的苦役再派到耀先头上来。耀先也把月儿悄悄伸过来的手紧紧地握住,两个人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紧握在一起的手战战抖抖的颤个不停。官窑里寂静的再没有了一丝声响,那像是有一万只绿头苍蝇嗡嗡乱飞的声音早就窒息死了。所有的人都把脸深深地埋藏下去,只露一个后脑勺在上面,谁都怕郭解放把眼瞄在自己脸上,谁让他瞄上,谁就有可能被送到大沟河水库上去。
死一样的寂静,满满一窑人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这时候从官窑后面传来石破天惊的隆隆的吼声:“我去,我自愿报名参加大沟河水库工程建设。”人们循着声音齐刷刷地抬起脸向后窑看去,人们看到一张冷竣刚毅年轻生动的脸庞,这个人是地主的儿子——郭新生。
月儿揪缩成一团的心在胸腔里叭叭地爆烈开了,她伸手护住了男人,却疏忽了儿子。耀先也痛苦地闭上眼睛,在这样的场合他和月儿是不能阻止儿子的,他们要是敢说一个不字,现场批判会就会立即开始。耀先后悔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给儿子讲过大沟河的悲壮,他是不忍心把那一段可悲可怕的事情向儿子说出来,可是现在说啥都来不及了。新生己站起来响响地说出:我去。他和月儿就再也阻止不住了。
在压抑的环境里一天天长大起来的新生,实在是太心疼父母了,看着老实善良的父母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和屈辱,他有时候都想拼出自己的命去。可是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单一的人,而是整个社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的抗争不起任何作用。新生已经仔细地想过了,他也听人说起过大沟河水库上曾经有过的悲壮,正是因为知道那里的悲壮,他才勇敢地站了出来。他想过了,十年前父亲被强迫着去修大沟河水库,十年后他们为什么不会再逼迫他去,既然这是最后的必然,那还不如自己站出来响响亮亮地喊一声痛快,自己能承担起来的苦难为什么还要让父亲再去承担。
就这样,十年后,新生又步着父辈的后尘去大沟河修水库去了。
本来公社的任务指标下来后,许春娥首先想到的是把自己的半瓜子男人郭二奎打发到大沟河去修水库,那样的话自己就彻底地翻身解放了。对自己的男人郭二奎,许春娥是厌恶极了的,可她却摆脱不开,这是命里注定了的。虽然现在早就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年代,但他们是换亲,这就把她牢牢地拴绑住了。那个肚子里缺一根弦,眼里时常糊着眼屎,又脏又丑的郭二奎一辈子都是她的男人,她丝毫改变不了这种现状。她只能想着临时的办法,把他从身边打发开。到大沟河修水库就是一次好机会,二奎要是去个年儿半载不回来,自己不就是解放了吗。于是春娥把二奎叫进窑里抟哄起来。现在的郭二奎和刚结婚时的郭二奎不一样了,刚结婚那阵子他敢把拒不听话的许春娥从窑里拉出来,当着老爹和兄弟的面把她扯脱光,再握着拳头往她那地方狠劲地捅。现在他不敢了,现在的许春娥就像是样板戏里的吴琼花,戏里的吴琼花逃出水牢当了娘子军,现在的许春娥虽没有当上娘子军,却当上了卧马沟的妇女队长。他那里敢再在妇女队长面前耍威风,他只有服从命令听指挥。看见了吧,这个人肚子里就是缺少一根弦。
是郭二奎的老爹郭晋平在院子里蹦跳起来把儿子拦挡住的。郭二奎肚子里缺少一根弦,但郭二奎他爹肚子里不缺弦。郭晋平知道五八年修大沟河水库时好些精明人都让开山炮炸的粉身碎骨地没影儿了,谁敢保证他肚子里不够数的二奎能浑浑全全地回来,就是肚子里再不够数的半瓜子的命也比五块钱值钱。不去,郭晋平还知道,五八年虎堆去修水库,他年轻好看的媳妇在屋里就让郭安屯给拾掇了,弄的满四十里马沟都知道。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媳妇也像巧红一样把那样的名声播洒出去。不去,死活都不能去大沟河修水库。
半瓜子二奎像是骑在墙头上没有筋骨的随风倒的烂草,夹在老爹和媳妇中间不知道该听他们谁的。窑里的媳妇抟抟哄哄让他去,他就说去;堵在院子里的老爹恶声恶语地不让他去,他又说不去。
窑里的春娥就变了脸,拿出杀手锏,一脸怒气地说:“要是不到大沟河修水库,你就别再进我的窑,别再上我的炕,别再想和我弄那种事。”二奎眨巴着糊着眼屎的眼睛,还没有反上话来,堵在院子里的老爹就接上话,他知道儿子肚子里缺一根弦,关键的时候反应不过来,现在就是紧要三关的危险时刻,他得站出来替儿子说话,把脏话丑话都说出来。他就站在窑门外叫道:“憨瓜蛋,说啥也不能去,去了你就是给别人娶下媳妇咧。”老爹说别的话,二奎可能听不进耳朵里去,但老爹的这句话一下就像蛇一样钻进了二奎的耳朵窟窿眼,并且还哧哧溜溜地直往心里钻。二奎苦熬苦盼了这么多年,才盼着老爹用二妹子给他换回来这么个媳妇,说啥也不能让她再成了别人的媳妇。二奎抹一下糊在眼上的眼屎,梗了脖子硬硬地说:“我不去大沟河修水库,我要在家里看着我媳妇。”
春娥气的只好甩门出去,去找郭解放商量派别人去大沟河修水库。五八年虎堆去大沟河修水库,他留在家里的女人巧红就和当时的政治队长郭安屯没死要活地好了一场,这事春娥当然是过门后听卧马沟人说的。因为自己嫁的男人不随心,她也幻想着有一天把巧红十多年前演绎过的故事再由自己淋漓尽致地演一回,她本以为机会来了,可没想到老不死的公爹也防着这一着,当头棒喝搅了她的事情。
二奎没有去修水库,倒是地主的儿子郭新生去了。二奎留下来是为了看住他的媳妇,他那里能看的住呀,春娥还是和郭解放好上了。
许春娥也是一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女人,她看上高大英武的郭解放后,就真的把自己的半瓜子男人扔到一边去了,就一心一意地要把自己给了郭解放。
郭解放长的高大英武,有一身键子肉,有一身男人的豪气,他更有一个端庄秀丽的俊媳妇。郭解放起先是看不上许春娥的,春娥长的普普通通的不能和他的梨花比。但是两个人在一起接触的多了,春娥又常是丢眉弄眼撩撩逗逗的往身上粘,两个人就好了。
郭解放和许春娥是在梨花坐下月后好上的。棉花见火总是要着的,在主动骚情的女人面前,没有几个男人能把持的住。成天在一起出点事情也是正常的,不出事情才不正常哩。生活就是这样。
在官窑里开完会,天就快交过夜了,别的人都急匆匆地回家睡觉去了。郭解放最后一个出来给官窑门上挂了锁,扭过脸看见黑麻糊糊的场子上还立着一个人,就问:“谁呀?还不紧着回家睡觉,立在场子上等啥哩,数天上的星星哩?”“黑麻糊糊的人家一个人不敢往坡道上走。”是许春娥的声音,奇怪,许春娥啥时候害怕过,就是在风高怒号飞雪连天的黑夜许春娥在马沟河里走一个来回也没有说过一个怕字。今天满天上都是闪闪的星斗,她怕啥呀。郭解放随口说:“怕啥呀,熟门熟路的有啥怕的,走,我送你回去。”说着三步两步就走到春娥身边。春娥心里翻涌起一股热浪,抓抱住他的一条胳膊身子软的就倒进郭解放的怀里。他忙揽住她没有了筋骨一样的软腰,她拽住他的一只手就往自己已经松开的裤腰里插。郭解放宽厚的手掌先是摸到一片光滑柔软的肌肤,她的手向导一样引着他插进裤腰里来的手继续往深里行走,越过那片光滑柔腻平坦温热的肌肤,他的手掌就触摸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再向下一探,他前行的手指就探到一个湿润润的所在。她叉开的双腿突然一使劲,把他的手夹住再不让它从那个区域离去,春娥上面的嘴对在郭解放的脸上喘息着呻吟出一阵呢呢喃喃。郭解放裆里的那根男人的东西也勃勃地挺硬起来,他也忍耐不住了。梨花正在月子里,梨花在坐月子之前好长时间就不能让他痛痛快快地爬上肚子去干那种苟且的事情了,他也正熬憋不住想找一个发泄的机会。
许春娥不懈的努力终于得到了积极的回应,她就不肯再错过机会,抹下裤子就要在皂角树下和他野合。郭解放吓了一跳,现在天凉,不是热天,热天随便滚在一堆草里就能把事情办妥。现在是寒冬腊月,别说是脱光衣裳干那事,就是掏出东西尿一泡尿,裤子没有提起尿出去的尿就冻成冰砣子了。那种事不是这时候能在空场野地里干的,他让许春娥把抹下的裤子提起来,说:“走,咱回上房院弄事情去。”许春娥提起裤子跟上郭解放就往上房院里走,这时候的许春娥把啥也置之度外了,啥也顾不上想了,别说是进上房院,就是跟着郭解放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敢。
进了上房院,郭解放让许春娥悄悄地等在通往后院的耳门边的黑暗里,自己先进了上房。梨花现在住在上房的套间里,月子里的梨花一个心眼都在新生婴儿身上,早把男人忘到脑门后面去了。伺候月子的改改也和女儿梨花一起住在套间炕上。郭解放进来招呼一声说:“我住到后院窑里吧,窑里暖和,就不用烧火暖炕了。”
改改巴不得他住得远远的,丈母娘和女婿睡在一条炕上总是有许多不方便,改改就说:“去吧,这三五十天你就不用到前面来了,有我哩。”梨花欠欠虚弱的身子,想让男人抱一条厚被子到后院窑里去。郭解放就说:“不用,后院窑里啥都有。”说完扭头出去。
许春娥跟着郭解放进了后院,后院窑里的炕上铺的盖的齐齐备备的啥都不缺。等不及的许春娥上炕的同时就扯脱开衣裳,郭解放闩插住窑门回过脸时,许春娥已经光溜溜地钻到被窝里去了。有一段时间没有尝过女人味的郭解放被脱光衣裳的许春娥撩逗的起了火性,他脱了衣裳就往她身上扑。他刚刚挨住她的光身子,那根东西还根本没有刺进她的肚子里,她倒在下面嗷嗷地叫起来。男人在干这种事情的时候最愿意听到看到的就是下面的女人这样扭动着身子像二八月里的猫一样嗷嗷叫,这样男人才更感到自己的雄伟豪壮,才更有劲头。以往梨花也叫,但绝没有春娥叫的这么诱人这么响。梨花只是到了高潮时才抿住嘴嘤嘤地呻几下。会叫春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好女人。郭解放身上那股男人的雄刚野性在春娥的嗷嗷嚎叫声中升沸到了顶点,他把硬硬的东西一下就捅进去,她空空的洞穴里实实满满地进来一根硬硬的粗东西,就更嗷嗷地叫起来……
郭解放没有想到长相很是一般的许春娥干起这事来却很是不一般,她光溜溜的身体柔软的像是一潭水,能把男人在上面淹死;她光溜溜的身体绷紧了更像是一团火,能把扑上去的男人烧成一把灰。郭解放愿意在许春娥身上淹死烧死,他愿意死在牡丹花下当个风流鬼。
郭解放和许春娥好上以后就再脱不了手,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在一起厮混。许春娥的半瓜子男人二奎叫嚷着不去大沟河修水裤,要在家里看住他的媳妇。他那里能看的住,春娥随便找个开会的理由就能半夜半夜的不回家。春娥不回来,二奎就滚在炕上等,等着等着就呼呼噜噜地睡着了。有时候春娥回来天都快要明了,觉性大的二奎总还以为是半夜,迷迷糊糊地在春娥身上抓摸上一把,翻过脸就又呼呼地睡他的觉去了。当然,有时候春娥也不得不让这个半瓜子男人爬到身上压一阵子。她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女人,把他抟哄住,自己才有更大的自由空间和自由时间。
郭晋平老汉也看出总是半夜才回来的儿媳妇在外面好下人了,可老汉却没有办法,是儿子不争气。儿子肚子里少一根弦,是个半瓜子,配不上人家春娥。罢了,春娥相好的是郭解放,他惹不起。惹不起就不要惹,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几件花花绿绿的热闹事。虎堆那么厉害,年轻的时候他的女人巧红还不是让郭安屯耍了。过上几年,上点岁数就都不狂浪了。只要春娥不离开这个家,就当不知道这回事算咧。再说春娥现在是妇女队长,他们家的门势还不是靠春娥顶起来的。郭晋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一肚子的窝囊气咽下去了。郭晋平父子的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就更加纵容了许春娥,使她更加有恃无恐。
卧马沟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很快都知道了队长和妇女长之间有了私情,只有梨花和改改娘俩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外面让人传成风的烂事情。桃花和天喜也知道,但他们不能在母亲和姐姐面前把事情说出来,这种丑事谁张的开嘴。
开过春,过了谷雨,天气就一天一天地暖和起来了。这时候梨花的妹妹,天喜的媳妇,桃花也坐下了月子。改改作为娘家妈,说啥也得上去伺候两天月子,虽然桃花的婆婆水仙啥也周周全全地安排好了,但改改还是非要上去伺候两天,这是山上的礼数。下面的金锁已经快半岁了,会咯咯地笑了。梨花也做饭洗衣裳凉水热水都能动,改改撂得下手。
梨花生下的是个男娃,取名叫金锁;桃花生下的也是一个男娃,就随着金锁叫全锁;偏坡上的茅茅前几天也生下一个男娃,也随着金锁叫石锁。这三家人砸断骨头连着筋,都是正经亲戚,娃子们的名联在一起也是对的。
母亲伺候桃花月子去了,梨花把饱满的奶子对在小金锁嘴上,母子俩就滚在炕上。梨花的奶水旺得和沟里的泉水一样,直往出涌。小金锁吮吸着这带有山野花草芳香的甘甜乳汁,一阵阵就睡着了。梨花的奶水旺,小金锁被养的又白又胖,挺显个头,才半岁大点,比别人十个月一岁的娃子看上去都大。这当然全是梨花的功劳。把金锁哄睡的时候,梨花也歪在炕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梨花睡了一觉,睁开眼天就黑了,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咧。点着灯看看炕上还是他们娘儿俩,还是不见郭解放的人影儿。从月子里出来,这么长时间,梨花还没有好好地和男人睡过觉。现在就有些想,那种事不顶饥不顶饱,却还真是离不了。结过婚的年轻人谁能一耐几个月,前一阵子梨花有孕在身,不能随随便便地干那种事,现在身子清清爽爽咋弄都不碍事了。这种事是不能想的,越想就越有些急不可耐。梨花在炕上等耐不住,就想到官窑里去把郭解放叫回来。她心里埋埋怨怨地说:一天到晚都有些啥事呀,半夜半夜地坐在官窑里不回来,连老婆都不要咧。梨花心里说着身上披一件夹袄,就从上房出来,拉开哨门上的门拴子,探出头向外张望。站在哨门底下斜斜地就能瞅到官窑的门窗。梨花站在哨门里探着头往过一看,官窑门窗上黑麻糊糊的一丝灯影光亮都没有,倒是场子上洒下一片皎洁的月亮光。官窑里黑着灯,肯定就没有人,那解放会干啥去?梨花知道他轻易不到马房窑里去坐夜,那他能干啥去?梨花手扶着两扇哨门抬头看看月明星稀的夜空,忽然明白过来,解放是应该在上房院里的,她哄金锁睡觉的时候哨门是虚掩着给解放留着,但她刚才过来哨门却是从里面闩插住的。母亲去伺候桃花的月子,说好这两天不回来。“死鬼,又钻到后院自己睡觉去了。”梨花嘴里骂一声,心里却甜丝丝地盈满了欢喜。她把哨门重又闩插住,转身朝后院走去。梨花想乘着这两天母亲不在,自己身上也清爽干练了,就想和解放像刚结婚的时候一样好好地热火两天。那种事情多美呀,坐了一回月子,都快把那种美滋滋的味道忘完了。梨花转过耳门,果然就看见后院窑窗上亮出一片明晃晃的灯光。梨花再往前走的时候就抬手解剥开脖领上的扣襻儿,她想一进窑门就光溜溜地往解放的被窝里钻。梨花走到窑门口时听见几声猫儿叫春一样的“嗷嗷”声,她还觉得挺奇怪,还在心里和自己说了一句玩笑话:那来的猫叫?你自己不就是一只走窝叫春的花梢子大母猫吗。梨花抿着嘴一笑就把窑门推开,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嗷嗷”的猫儿叫春一样的声音,并不是从别的什么地方传来的,就在这窑里,就在解放的被窝里。听,那让人恶心的嗷叫还正一声挨一声地从解放的被窝里、从解放的身子底下往外传响哩。是那个野女人钻到她的炕上来了,梨花气的过去一把掀开那个呼呼扇扇正涌动的被窝,把两个忘乎所以正压在一起的男女光光地亮在炕上。梨花清楚地看到压在自己男人身下的那个嗷叫着都不会说话了的女人是许春娥。面对这丑恶的一幕,梨花浑身瑟瑟地抖动着傻了一样连骂都骂不出声来。
倒是正干着悖德事的郭解放恶恶地骂了一声:“你进来干啥,滚出去。”真是无耻之极,真是霸道之极,他居然骂出这样的话来,该滚的不是梨花,该从这上房院里滚出去的是不知羞耻的许春娥,该从这上房院里滚出去的是他郭解放。“呸,猪狗不如的东西。”梨花再受不了刺激,终于骂出一声,扭过身捂着脸跑走了。
第二天干了半天活下工回来,郭解放掀开锅是凉的,端起壶是空的。梨花没给他做饭,连一壶滚水都没给他烧。夜黑间梨花捂着脸从后院窑里跑出来,搂抱着儿子在套间炕上呜呜地哭了一夜,梨花像她的母亲一样,也是个心眼不多的老实女人,碰上这样的事情她是一点主意都没有,就知道个哭。
面对冷锅冷灶,郭解放气哼哼地踢翻一条横放在脚地里的板凳,然后从箅子上搬起一个凉馍走了。
又干了一晌活,下工回来,锅灶还是一片冰凉,郭解放就火了,他掀开门帘进了套间对滚在炕上的梨花恶声恶语地骂起来,好像干丑事的不是他,而是梨花一样,你看他手叉在腰里骂得多凶多狠多有理,就差一点动手打梨花了。前面说过,梨花是个心眼不多的老实女人,如果做下这缺德丑事的郭解放过来能小心地赔个不是,梨花也许就不和他太计较这事了。梨花也是不愿往外张扬这种丑事情的,可是无耻的郭解放却反过来样对待她。梨花怎么能再给他烧火做饭呢,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不会。
后晌天黑,郭解放再下工回来,梨花还是没有给他做饭。郭解放这下真的火了,他一脚差点把套间的门扇子踢烂,过来就把躺在炕上的梨花一把揪拽起来,把搂在梨花怀里的小金锁甩出去老远,小金锁滚在炕上蹬踢着小腿哇哇地哭叫。郭解放不管儿子的哭叫,把粗壮的指头狠狠地戳指到梨花脸上,气势汹汹地叫道:“你要干啥?你是不想把日子过下去了?起来给老子做饭。”梨花用充满怨恨的目光狠狠地窝着他,不妥协地说:“找你的烂女人野女人要吃要喝去吧。”“这可是你说的话……”郭解放还想找茬儿再说几句无耻不要脸的话,梨花却不听了,梨花倒下身把蹬腿踢闹的儿子小金锁搂进怀里,撩起衣襟,把奶头对在他的小嘴上。小金锁吮咂住母亲的乳头,拱着脑袋更深地往母亲怀里钻,但是钻拱了几下,又哇哇地哭叫起来。梨花的奶头再堵不住金锁的小嘴,梨花的奶头空了,昨天还旺旺满满地往出溢,把胸前的衣襟都打湿一片,今天却空空荡荡的没有了奶汁。梨花的奶被岔回去了。正在哺乳期的女人是不能动肝火生气的,一生气奶就没了。梨花受的可不是小气,她那带有山野花草芳香的甘甜乳汁,就变成苦涩心酸的眼泪一黑夜流完了。
小金锁吮咂不出来甘甜的乳汁,就蹬踢着小腿不停地哭叫。梨花也就陪着儿子一起在炕上哭。郭解放早就转过脸走了,他才不耐烦站在跟前听他们母子哇哇哭叫哩。
郭解放回到坡上他妈的窑里,胡乱地喝了一碗热饭,撂下碗摸黑就直接进了郭晋平家的场院。
许春娥也是刚撂下碗,正不知道该去干啥,抬头就看见郭解放走进场院。她没想到他会亲自走进她的院门,夜黑间在上房院后院窑里正干那事让梨花掀开被子亮了丑,她有些怕,但不后悔。郭解放是她钟情的男人,她怕的是郭解放撒开手再不和她好。今天三晌在地里他都闷着头,吊着脸不说话,想必是梨花和他闹的厉害,她也不敢靠到前面去问,怕惹他烦心。没想到天才黑他倒主动找上门来了,春娥心里一阵感动,他们好了这么长时间,他这还是头一次上她的家门。春娥把系在腰里的护巾解下来,就急着把郭解放往炕上让。半瓜子二奎也嘿嘿笑着附和着媳妇,让郭解放往炕上坐。
郭解放提吸着鼻子,借着一粒昏暗的灯光往这陌生的窑里扫视一下,说:“就不上炕咧,吃咧没有,春娥?要是吃过了咱下去商量个事情。”许春娥说一声吃过了,就麻麻利利地往窑门外走,也不给自己的半瓜子男人招呼一声。倒是郭解放笑嘻嘻地扭过头对一脸傻气的二奎说:“我们下去开个会。”“去吧,去吧。”二奎憨憨地一点也不加阻拦,队长亲自上门来叫他的女人,他感到这还是一种荣耀呢。
天已经黑透了,坡道上上下下再不见一个走动的人影,郭解放快走两步追上前面的春娥,伸手就在她肥肥的尻蛋子上满满地抓捏一把,把春娥抓捏的差点跳起来,差点叫起来。这一抓捏把春娥抓捏的放下了心,夜黑间出了那种事情, 她提心吊胆地生怕让梨花吵闹的郭解放再不和自己来往,他能摸黑在自己尻蛋子上抓捏一把,就证明他的心思还在自己身上。做为回报,春娥操起手就往郭解放裤裆里伸摸。郭解放把她伸摸过来的手打开,悄声地说:“和你商量一件事。”春娥想:他要商量的肯定不是生产队里的事,要是公事,他就会打发旁人上来喊一声开会,而决不会亲自上来。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就肯定和夜黑间的事情有关系。春娥又担心起来,她停下脚看看周遭四匝黑漆漆静悄悄的没有人影也没有响动,就闪身隐在坡道边的一棵一揽粗的榆树后,低低地说:“你说吧,我听着哩。”
郭解放往前靠靠,把一嘴粗浊的浑气直直地喷吐在春娥的脸上,要在以往碰上这样的情形春娥早乖猫似地钻进他的怀里去了,但是今天她不知道他究底会说出什么来,她就不敢冒冒失失地动弹,只是静静地倚在树上等他把话说出来。“春娥,你敢不敢再到上房院去?”春娥听到的竟是一句这样的话,她提悬起来的心开始稳稳地往下沉,她不加思索地回答说:“敢,只要你让我去,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敢,都愿意。”“有种。”郭解放一把拽往春娥就往坡道下走,还说:“走,跟着我到上房院去,咱们就当着梨花的面在上房的大炕上展展地弄上一回,我就不信连个女人都整治不服。”郭解放简直就是个无赖,他要借着改改不在家的机会把梨花整服。他记的自己小时候,他爹和这个女人好了和那个女人好了,他妈就不敢管。现在挨上自己了却要受老婆的管,他就咽不下这窝囊气,就要学着他爹年轻时的样子,把自己的媳妇整治服。郭安屯年轻的时候虽然干过许多不要脸的事情,但他还没有无耻到这种程度,把别的女人往自己的炕上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郭解放居然把许春娥领进上房院,领到上房的炕上,当着梨花的面干起那种不齿的丑事情。而不害骚的春娥也就无廉无耻地跟着来了,两个人闩插往哨门进了上房就脱光衣裳滚在炕上。
套间里伤心的梨花也是一天没吃没喝,她怀里抱着因吸咂不出奶汁而哇哇哭叫的小金锁,自己脸上的两行泪水也没有断过。这时她听的外面炕上有了很大的响动,她不知道是啥在响,就把饿的哇哇哭叫的小金锁放下,撩起门帘就看见一对赤身裸体的狗男女正压在一起干那种不要脸的事情。梨花气的肺炸胆烈,气的五花肠子都要断了,他们还是人吗,简直就是畜牲。梨花气的抓起案板上的菜刀就奔过去,她恨不得一刀下去把不要脸的许春娥的两条腿劈开,看她还能不能再勾引男人。梨花举着菜刀刚到炕沿边上,就让赤身跃起的郭解放一把夺去。郭解放当过三年兵,在特务连里学过白手夺刀的擒拿格斗,他从梨花手上夺刀易如反掌。梨花手里的菜刀被夺走,她就从炕沿底下捡起一只鞋子,反底子拿着朝许春娥亮出来的光尻蛋子上卯足了劲狠狠地搧去。许春娥以为梨花举起的厚鞋底子是向郭解放砸去了,没想到是朝自己抽来,躲闪不及,撅翘起的光尻蛋子上“叭”的一声脆响,就被烙上一个红红的印子。“哎哟。”挨了鞋底抽打的许春娥叫一声,抱着肩护着胸前惊慌忽闪的奶子躲到炕角里去了。
郭解放来了气,他一把扯拽住梨花的头发,把梨花扯拽到炕上,接着就光身子骑压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胳膊在梨花的身上头上脸上狠狠地抽打起来。可怜的梨花那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暴打,她头晕目眩眼冒金花,马上就分辩不出东南西北。光身子骑在梨花身上的郭解放像流氓,更像暴君,一手扯着梨花蓬乱的头发,一手抡着拳头,嘴里还声声不断地逼问着:“说,以后还再敢不敢管老子的事情,说,不说今天老子就打死你,打死你老子照样有女人。”
梨花觉得自己真的就要被打死了,眼前一片漆黑,已经是啥也看不见了。死吧,死了干净。郭解放在死都不求饶的梨花脸上抽起耳光,叭叭的响。梨花睁开眼啥也看不见,却听到套间里儿子金锁哇哇的哭叫。梨花赴死不活的信念动摇了,她不能死,她死了小金锁咋办?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她不能让她的金锁这么早地就成了没娘的可怜儿。由儿子梨花又想到了母亲,父亲去的早,自己要是再走了,剩下母亲一个人孤孤零零地咋活呀。梨花屈服了,是为了儿子,为了母亲,梨花屈服的……
改改没想到才伺候桃花两天月子,上房院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梨花让解放打的鼻青脸肿,更要紧的是梨花没奶了。梨花没奶了小金锁就天天夜夜哇哇地哭。问梨花两个人是为啥打架,梨花肿着脸只是个哭,哑巴一样一句话不说;问解放,解放也倔倔地不说话。解放是女婿,不是儿子。他要是儿子,改改就会举起擀面杖把他脑袋敲破。女婿,她就不能。改改只好不痛不痒地骂几句,她以为小两口打架不记仇,今天打明天好,没有多大的事。
梨花没有奶,改改就一天三趟五趟地抱着小金锁往桃花或是茅茅的窑里跑,好在桃花和茅茅的奶水都旺,几家又都是亲哥哥亲姐姐的关系,桃花和茅茅就都给小金锁剩一口奶。
到下马河公社当了电话员的杏花听说大姐没有奶,也隔三差五地往家里捎奶粉。在众人的帮助下,慢慢也就熬过来了。梨花是心里有苦说不出来,那种不能见人的丑事向谁也不能说,尤其是不能对母亲说。父亲走得早,母亲要是知道她的女婿竟干出了猪狗不如的事情,就会更伤心。说啥也不能让母亲知道,说啥也不能让母亲难过伤心。梨花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个人硬忍着。上房院里再没有了往日的安宁和睦,再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阴沉沉的气氛像弥散不开的雾团笼罩在上房院里经久不去。
又到了热天,收碾完麦子,地里的秋田禾苗子安种好,也就没有多少紧要的农活。只要人们自己不瞎胡乱折腾天再热你在凉窑里歇着,能热到哪里去。搬着手指头数一数,郭解放当上队长已经两年多了。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可是没有少折腾。进入这个伏天,他也变的懒散了,还折腾啥呀,把家都快折腾散了。他和许春娥好上被梨花发现之后,他的这个家就罩上一层阴冷的寒气,沉闷地再没有了家的暖意和温馨。梨花彻彻底底地变了,变得和路上的生人一样。他知道是自己太过份,把事情干的太绝,伤了梨花的心,他试图回过头哄劝梨花,甚至还低声下气地给梨花赔过不是。但梨花只当是没有听见,把脸总是迈向一边,或是故意逗弄儿子,根本不再理他。当然作为夫妻他们还在一条炕上睡,过上十天八天也是要行一回房事。但梨花从没有主动过,梨花再没有了往日的激情,眼不睁,嘴不喊,两条胳膊平摊在炕上,整个人就像是一根没有生命的木头桩子,任由他一个人在上面捣鼓。这有啥意思呀,就和喝一碗凉水似的没有一点点味道。
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再得不到那种消魂般的美妙享受,郭解放就再找许春娥,再在许春娥身上发泄。梨花真的就采取不管不问的态度,他回来炕上不多他,他不回来炕上不少他,全由着他去。郭解放和许春娥也放开手脚很是张狂了一段时间,但那种事不是天天都能干,也不是天天都想干,干多了还不把自己干死。那种事不能天天干,批判会也是不能天天开的。开到现在批判会也开的没味了。开来开去还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没有一点点新东西,还有啥开头呀。
干了一天活,天黑后没有安排会议,家里沉沉闷闷的没有气氛,郭解放在上房院里待不住,就从上房院出来。站在皂角树下看看四周沉落下来的夜幕,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春娥是不能再找了,白天歇晌的时候他们钻在官窑里已经弄过那事了,现在腰里的东西像面条一样稀溜溜软再硬挺不起来,找见春娥也是白搭。到官窑里去,又怕春娥一会下来再缠住。唉,还是到马房窑里去吧。郭解放朝场子边上的马房窑里走去。
郭解放平素间是不怎到马房窑里来坐夜的,因为他的老爹郭安屯每到天黑就坐在马房窑炕上叼含着旱烟卷儿说一些父子们不能坐在一起听的脏话。今天实在是无聊的没地方去了,他才进了马房。
生产队的马房其实是个好去处,村里的男人们闲下没事都爱到马房窑里来坐夜谝闲话。那时候山沟沟里连电都没有,大家坐在马房的大炕上,点一盏马灯,瞎子霸王擂说上半夜闲话,也就把一天的辛苦劳累和积郁在心里的烦躁忧愁都忘咧。生产队的马房就是没爷庙,在这里不分老少,啥都能说。
郭解放从上房院出来的早,他进了马房窑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的还没来一个人,连饲养员李丁民也还吃饭没下来。窑里只有一槽正在吃草料的牛马,郭解放探着头往窑炕上看一下,炕上的光席片子上糊满黑污污的油腻,散发着一种难闻的腥臊和脚臭的异味,这炕上成天挤满了人能没有这种味道吗。郭解放提吸一下鼻子,觉得恶心,就没有上炕,而是向后窑根走去。铡好的麦秸草就堆放在后窑根,滚在那里睡一觉多舒坦,清清盘盘干干爽爽的还有一股子香香的麦草味。
郭解放到了后窑根就跌滚进软绒绒的麦秸草里,因为晌午间歇晌的时候和许春娥钻在官窑里张狂地干了一回那事,没有歇晌,后晌又顶着毒日头锄了一晌地,滚在麦秸草里慢慢他就睡着了。
睡了一小觉郭解放睁开眼,前窑炕上就坐满了人,正热热闹闹地谝说闲话哩。在这里人们能说些啥,这些人一没有文化,二没有理想,对天下国家大事关心不上,他们谝说的不外乎是一些荒诞不经的男人女人的事情,男人的牛,女人的奶才是他们在这种地方说不尽的话题。听,豁牙漏气的郭晋平正在排说一截黄段子。
郭晋平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牙都快掉没了。以往在马房窑里他是最不受尊敬的人,有时候人多他来了连炕都上不去,就充着袖子往马槽帮子底下一蹴。人都是势利的,郭晋平虽然有些年岁,却是一辈子穷愁潦倒提不起笼没本事的人。他倒是有一群儿女,但一窝子都是半瓜子不够数,没有一个能站出来顶起门势。啥时候啥地方都是一样,人穷没本事,再没有硬人手,就让人看不起。郭晋平这么些年弯弓着腰走进马房窑里,从来就没人主动地把他往炕上让过。郭安屯李丁民不管啥时候,也不管炕上有多挤,只要他们一走进马房窑门,炕上就有人给他们腾让地方。就是在这地方也能把人的贵贱高低表现出来,这是原来。现在郭晋平有理气长地把头抬扬起来了,他的儿媳妇许春娥当上妇女队长了,是说话算话的干部。现在走进马房窑门他也敢吼雷火闪地和人争高比低,人们自然也就都对他恭让一些。
郭晋平今天就坦坦然然地坐在炕上,手里端着长杆旱烟袋,悠悠的抽吸着,说:“女人是个啥?都是一毬样,下面一团黑毛毛,护着两片肉长成的柳树叶子,不一样的地方是在脸上……”
滚在后窑根麦秸草里醒了的郭解放听着这话就笑了,这个老不正经的东西说的还挺形象:两片肉长的柳树叶,让一团黑毛护着。就是,梨花和春娥两个不一样的女人,下面却是一样样的,就是一团黑毛毛护着两片肉长的柳树叶……
“说的是个毬,你一辈子才见过几个女人?”郭解放正顺着郭晋平说出来的柳树叶,比较着梨花和春娥的东西,痴痴迷迷地往下想时,一个粗壮的声音打断了郭晋平的话。他听出来这是他爹郭安屯的声音。郭解放本来想起身到前面炕上也凑凑热闹,听这些人侃说,但一听见他老爹的声音,他就不愿意再往前去了,前面正说的这些话,父子们是不能挤在一起说,挤在一起听的。郭解放滚躺在后窑根的麦秸草堆里没有动,只是扎起耳朵想听听他老爹能说出什么样的话,他知道他老爹年轻的时候有过好几个女人。
郭安屯不知道已经是队长的大儿子正躲在后窑根的麦秸草里扎着耳朵听他往下说话哩,他把郭晋平的话截住,就自己说起来:“一百个女人一百个不一样,女人上面的脸长的不一样,下面的东西也长的不一样。脸长的好看的女人,下面的东西也长的和花一样好看。”
炕上的一堆人骚动起来,都想接着往下听,想知道脸长的好看的女人,下面那东西咋就会也像花一样长的好看。郭晋平不服了,他说:“那地方能长出花来?谁见过,那地方只能长出一疙瘩黑毛毛。”“没见过吧,没见过就不要显能。说出来吓你一跳,咱卧马沟就有一个那地方没有长出黑毛毛,却长出一朵花儿来的女人。”郭安屯的话落下后,炕上就能听到人们咚咚的心跳,满炕上的人都把眼睛睁圆瞪大,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卧马沟的那个女人那地方长出了花。
后窑根里的郭解放也急愣地翻身坐起,好像不坐起来就看不到长在女人那地方的花儿一样。“谁呀?”“谁那地方长出了花儿?”好几个人同时都在问。郭安屯看看饲养员李丁民不在炕上。李丁民不知道为啥今天这时候了还没有下来,要是李丁民在炕上,郭安屯就要收敛着不能把话再往下说。李丁民不在,又有这么多人追着问,他就索性把窝憋在肚子里几十年的话倒出来,这话在肚子里憋屈了这么多年,他真的有些憋不住了。吴根才在世的时候,他们有过君子协议,他不能说,吴根才用儿女亲家这张牌堵住了他的嘴。现在吴根才的三周年忌日都过去了,再说出来也伤不了亲家的脸了。在一炕人好奇的追问下,郭安屯终于开口了。他把嘴里的旱烟尻子一扔,环视一下老老小小的一炕人,有几分诡秘地问:“咱卧马沟女人堆里谁长的最好?”一炕人瞪目结舌一时都说不上来。“月儿,崖口上的女人,月儿长的最好。”有人惊雷似地喊一声,炕上真的就像滚了雷声一样轰轰地混乱起来。
后窑根里的郭解放肚子里也咚咚地有了响鼓的声音。郭安屯的话还没有完,他接着说:“你们不知道吧,就是崖口上的那个女人,那地方长出了花,她用那长出花来的东西勾引过不少男人,你们不知道吧?”
听了郭安屯的话,一炕人就有一炕的想法,但谁都没有后窑根里的郭解放想的出格。
这几天月儿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人们都是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往她脸上看,好像她不再是原来的月儿了,好像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什么人似。月儿隐隐地感到一种不祥的灾难又要降临到自己头上了,她这样一个独特的身份就注定了一个这样的规律:只要有人用异样的眼睛端住她,就肯定要有事情发生,有事就是坏事情。
耀先早就被整治的连末梢神经都麻木了,他除了扫街、担尿和默默地干庄稼活外啥也不敢多想了,像他这号地主的儿子,还能有啥好想的。心里忐忐忑忑的月儿把自己预感到的不祥说给他听的时候,他迟钝地眨眨眼,麻木地说:“就是个这咧,还能再把人咋样了。”月儿想想也是,二十多年都过来了,还能再把人咋样了,大不了再上几次批判会,各式各样的批判会他们都上过了,还怕个啥。有了这样的想法,月儿就用她那张真诚善意的笑脸去应对周围一片咄咄怪异的眼睛,她想用自己真诚的善意换来人们的同情和理解,她等着那一天。
勤劳善良曾经还是美丽绝伦的月儿能等到她所期望的被理解、被同情、被尊敬、被善待的那一天吗?天晓得。
郭解放比他老子郭安屯还要坏,他乘着人们都在歇晌的空隙,把许春娥叫进官窑。官窑已经成了他们干那种勾当的最理想的地方,一般人现在轻易不到官窑里来。天喜、元喜、土改也都看出郭解放和许春娥已经不是正常的关系了,几个人都忌讳地不怎么往官窑里来,除非被叫来开会。于是这宽宽敞敞凉凉爽爽的官窑就成了郭解放许春娥的伊甸园,他们真得就像亚当夏娃一样在里面淫乐起来。
许春娥让郭解放叫下来,进了官窑就把单片裤子抹下来。郭解放在许春娥抹下裤子的光尻蛋子上响响地拍一巴掌,说:“把裤子提起来,今天顾不上弄这事。”许春娥愣愣怔怔地把抹脱到脚腕上的单裤片子提拽起来,看着一脸神秘的郭解放问:“咋?是其别的事情?”
郭解放有意把窑门大敞开,让许春娥坐在炕沿上,他就站在当窑里说:“春娥,我问你几句话,你要照实说。”春娥把下巴颏使劲地点几下,表示一定照实说。许春娥在郭解放跟前服贴的和啥也似的,根本用不上这样郑重其事,他随便说一句话,她都会不加思考地听。郭解放问:“你说咱们卧马沟那个女人最好看?”
许春娥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许春娥没有上过一天学,不识一个字,但她脑子却像膏了油一样的滑溜,她立即就从自己的角度反上话来:“你是嫌我呢?还是在臊我呢?”春娥知道自己的长相很一般,不能和梨花比。再联想到刚才自己把裤子都抹下来了,他却只是在自己的光尻蛋子上拍一把,她就这样很有内容地反问一句。
郭解放站在当窑没有动,把那句话再重问一遍:“说,咱卧马沟那个女人最好看?”许春娥被自己喜爱的男人震慑住了,再不敢往别处想往别处说,就照实说:“谁不知道你媳妇梨花她们三姊妹长得好呀。”许春娥说的也是实话,但不是郭解放想要听的话。郭解放嘿嘿笑着摇摇头,说:“不对。”许春娥睁大了眼睛,脑子里就空空荡荡的再想不出人来。郭解放就再说:“咱卧马沟最好看的女人是崖口上的女人——月儿。早上一二十年她是四十里马沟最出名好看的女人。你看,现在她都过了四十了,还有一脸的媚气,别的那些过了四十的女人都是个啥样,简直就是一堆豆腐渣。”
许春娥马上弄不明白郭解放说这话的意思,但说起月儿的漂亮却是不争的事实。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说过卧马沟的月儿,月儿真是一个名声很响的漂亮好看的女人,大地主三姨太的小女儿能不漂亮。
郭解放接着就把那天在马房窑里听到的事情给许春娥学说一遍,许春娥就明白他推圈子转磨子,心里想的是啥事情了,她直戳戳地说:“你是想看看她长出花来的那地方是个啥样儿吧?”郭解放恬不知耻地笑着再问:“你说,是不是长得好看的女人那地方就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一样不一样,看看不就知道了。”许春娥更进一步地说。“咋个看法呢?”郭解放真得就是有这种肮脏的想法。“办法多的是。”助纣为虐的许春娥竟然能有好多办法,真是一个可恶的烂女人。“这样。”许春娥眨眼间就说出一个办法。
听许春娥把办法说出来,郭解放就伸手在她并不漂亮的脸蛋上摸一把,算是给她的一个奖赏。
为了实施罪恶的计划,郭解放和许春娥把几个干部和基干民兵招进官窑开起会。郭解放把两条粗壮的胳膊支撑在桌子上,把脸上发达的肌肉绷的紧紧的,努力做出一副愤慨的样子,对召集来的干部和基干民兵直奔主题地说:“同志们,现在全国上下形势一片大好,波澜壮阔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正从一个高潮走向另一个高潮,但是在我们卧马沟却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什么事情呢?”郭解放给自己设置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挥起手在半空中狠狠地一劈,说:“崖口上地主的儿子伙同他的臭女人,隐瞒了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老实交待,真是人还在心不死。”
“他们隐瞒了两件什么事情?”一个基干民兵插话问。和郭解放并排站在一起的许春娥很严肃地唯持着稚序,她说:“都先不要说话,听队长把话说完。”
郭解放接着就把耀先月儿所隐瞒的两项罪行说出来:“这是两件非常重要的罪行:一,月儿有一个哥哥,早年参加了屠杀革命的国民党反动军队,据说现在就在台湾,可她从来就没有老实坦白交待过;二,地主的儿子纵容他的烂女人用美人计的手段拉拢过贫下中农,腐蚀过干部。同志们,你们说该咋办?”
干部和基干民兵的愤怒情绪已经像火一样燃烧起来。敞着怀露着两疙瘩胸肌肉的民兵队长郭土改站起来义愤填膺地说:“这还用说,揪出来斗狗日的,啥时候老实交待了,啥时候算。不老实交待就一直斗下去。”
“好。土改,你现在就带两个民兵上崖口把地主的儿子和他的臭女人一起带下来。”许春娥代替郭解放挥着手下达了命令。实际上她就是今天这场戏的总导演,郭解放只是想好好地当一回观众,因为只有他知道今天这场戏最有看头。郭土改听了妇女队长的命令,领着民兵到崖口上带人去了。
耀先月儿在崖口上等着上工,这几天总算是平平静静的没有出啥事情,队里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开会了。只要队里不开会,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一些。还有一件事让他们感到宽慰,前几天在大沟河修水库的儿子让人捎信回来说:他在水库工地上挺好,还被评上了模范,在工地上的活儿也不危险,主要就是拉平车,离开山放炮的地方远着哩。‘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现在虽不是烽火连天的战乱年月,但新生捎回来的口信对他们来说比千金万金还要值钱。
下面上工的钟声还没有响,耀先就取出那把虽然破旧却被很好地保管着的唢呐,坐到崖口边的杜梨树下,吹起一支悠扬舒展的曲子。月儿也利用这一点时间端着纺棉花车出来,坐在耀先跟前吱吱嗡嗡地摇转着纺棉花车伴奏似地参加到他的唢呐声中去。
这是多少年来难得的一次心情舒畅的机会。然而,这难得的一次机会像是一现的昙花,还没有开圆,就被冲上来的一杆子民兵无情地踩蹋的粉碎。郭土改领着民兵上来,不由分说就把正吹唢呐的耀先和正纺棉花的月儿扭拧着胳膊提起来,都不允许他们把唢呐和纺棉花车收放回窑里去。唢呐从耀先手里掉下去,滚了几滚,差点滚落到九丈深的崖口下去,也差点让民兵一脚踩扁;月儿的纺棉花车真的是让民兵一脚踢翻了。耀先月儿惊恐万状,不知道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往队里开大会,他们是被叫下去的,这次却是被反拧着胳膊往下押。
耀先月儿不敢有任何反抗老实乖乖地让民兵扭拧着胳膊押进官窑。官窑里除了村干部和基干民兵外,窑门外还跟下来一群看热闹的男男女女。进了官窑许春娥就指挥着说:“把地主的儿子绑起来,先推到后窑根去。”两个民兵拿起桌子上的细麻绳,麻麻利利地三不两下就把耀先捆绑住推滚到后窑根去了。被捆绑着跌滚在后窑根里的耀先不知道这伙人接下来要怎样对待月儿,瘦弱的月儿可是经受不起这样五花大绑的。耀先想哀求上几句,求他们放了月儿。耀先还没有哀求出来,就听许春娥恶狠狠地说:“拿绳子把这臭女人的手绑住,吊起来。”
滚跌在后窑根里的耀先的脑袋嗡地一下就炸了似的大起来,他们挨批挨斗挨绳子站板凳,受过不少的虐待。还从来没有被绑着手吊起来过,这是又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了,要绑着手往起吊人。跌滚在后窑根里的耀先扯开嗓子哭着声哀求起来:“不能呀,你们不能呀,她是一个女人,要吊就吊……”耀先嘴里的哭喊没有完,就被跳蹿过来的民兵队长郭土改狠狠地在肚子上踢了几脚,踢的他再叫不出声。
月儿两只细盈盈的手腕被麻绳缠绑住,就让木梁上悬下来的一根粗绳子软面条一样脚不离地地吊起来。官窑里的这根木梁和隔壁库房窑里的木梁一样,除了支撑的作用外,再就是为了搭放东西,不是设计好了用来吊人的。而这木梁却偏偏吊了人,六零年困难的时候,郭满屯就是在这样的木梁上吊死的,官窑里的木梁现在也派上了吊人的用场。
月儿两只细盈盈的手腕被捆绑着吊着举过了头,吊的不算紧,两只脚还平平地踩在地面上,只是整个身子像软面条一样直溜溜地在空中挺着。月儿惊吓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连一声喊叫都没有就被这样直溜溜地吊起来。
官窑里除了郭解放和许春娥,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咋办,窑门外一堆看热闹的人更是伸头探脑拥挤着等着往下看。郭解放给许春娥使个眼色,让她开始往下导演。许春娥就挽起袖子叉着腰凶神恶煞般地走到软面条一样直溜溜吊起来的月儿跟前。月儿双手被高高地吊着浑身不能动,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比自己小的多的许春娥,嚅动着没有了血色的嘴唇苦苦地哀叫一声:“春娥。”许春娥却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根本没有把月儿苦苦了哀求当一回事。她逼到被吊起双手浑身不能动弹的月儿跟前,像提审犯人的办案公安铁面无私地逼问起来:“贾月儿,老实交待你隐瞒着的罪行。”月儿带着哭音再哀哀地求告着说:“好春娥哩,我哪里还敢隐瞒罪行,该交待,该坦白的罪行,我早就都坦白交待了。”“狗地主,还不老实。”许春娥恶恶地说着,就狠狠地把一根指头朝月儿脸上戳指过来。月儿明明看见她把手指头朝脸上戳过来,却被吊着身体躲避不开,由着她在脸上戳。月儿脸上鼻子上被戳指的有了血迹,就服贴贴低泣泣地说:“我老实,我老实。”“那好,你老实交待你那个跑到台湾去的哥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们又是怎么和他联系的。”天呀,月儿现在连爹娘的下落死活都不知道,怎么又能知道哥哥的事情。还在她很小的时候,同父异母的大哥就考取军校走了,当时还没有解放,他考取的当然只能是国民党的军校。在月儿的记忆里好像大哥走了之后就再没有回来,后来就开始土改,她就骑着二叔的小毛驴进了卧马沟,下马河娘家那边就再没了音讯。连爹娘最后的下落都不知道,只是听人说下马河娘家被镇压了,大哥的事情她就更不知道了。“春娥,下马河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土改那年我嫁到卧马沟来,就再没有回过一次娘家,我要是知道不说,就让雷把我劈了。”月儿急得都发誓诅咒起来。
有关月儿大哥的事情,也是郭解放前不久才在公社随便听韩同生说了两句,这不是他今天主要想问的事情,他关心的是下一个问题,他就咳嗽一下。逼站在月儿脸面的许春娥听到郭解放的咳嗽声,再回头看一下,就心领神会了郭解放的意图,她扭转脸再面对着月儿,说:“这件事先放下,不算你过了一关。再交待另一件事,说说你是怎么用美人计拉拢贫下中农的,是怎么用美人计腐蚀干部的。”
月儿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这个让她最揪心的问题终于还是让揭露出来了。想想也是,吴根才死了,郭安屯没有死。吴根才死了,就再没有人能堵的住郭安屯的嘴。吴根才白白把他漂亮的梨花和这么一个庞大的家业给了这个黑脸贼的儿子了,郭安屯连他亲家的脸都不顾了。月儿知道水磨房里的事只有郭安屯一个人晓得,是他把事情兜露出来了,躲不过去了。但月儿还抱着侥幸,咬着牙不肯承让。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承让的。
官窑里外的人都宁声静气地等着往下听往下看,这可是一件有听头有看头的花花事,比在马房窑里听侃闲传有劲的多。谁能想象的到,看似老实本分的月儿还对干部使用过这样的手段。
被捆绑着撂在后窑根,没人管的耀先痛苦地摇摇头闭上眼睛,他心里最大的一块伤口让这伙人又捅插上一把刀子。
许春娥连着逼问几句,月儿都矢口否认有过那种事情。春娥就把一口浊气吐到月儿脸上,把嘴对在月儿耳朵根上故意压着嗓音低低地说:“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告诉你,人证物证,我们都有,连时间地点我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看你老实不老实。”月儿再说不出一句话,她的脸惨白的像一张纸,被吊直的身体更是筛糠一样的抖个不停。
这时候窑门外有人起哄地叫道:“里面说话大声点,让我们外面的人也能听见。”
许春娥还是把嘴对在月儿耳朵根上说话,她就是要让窑门外的人心急地以为她们是在说悄悄话。她再低沉沉地逼问:“你是说还是不说?”月儿颤抖着嘴唇,还是不说。许春娥一恨脸把手伸进月儿的腰里。月儿的两只手被高高地吊着,身体像软面条一样直溜溜地打颤,一点防备的手段都没有。许春娥把手伸上去哧溜一下就把月儿系在腰上的红绳腰带抽拽出来,穿在月儿下身的单裤片子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闪闪地就滑落下去,月儿的身体被吊的笔一样的直,她挣动两下,单裤片子就滑落到脚腕上去了。“哇!”窑里窑外的人猛猛地喊一声,就再没了声音,就都睁圆了眼睛盯着月儿突然赤裸了的下身看。
中条山上的大人小人男人女人通常都只是穿一条裤子,里面空空的再不套穿东西,抹下裤子就是光溜溜的身子。月儿也不例外,红绳腰带被许春娥抽拽走,她的单裤片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到脚腕上,她光光的下身就没遮没掩地全暴露在人们的眼下。“哇!”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傻眼了。月儿修长细白的两条腿上面的那个女人的东西,就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那里光光板板雪片儿一样白净,连一丝杂乱的黑毛都没有,那地方真的就和长出了花一样的好看。这样的女人谁见过?连许春娥自己也惊惊奇奇地看呆了……
月儿快要羞死了,这比拉出去挨了枪子还叫人难受。一个好端端的女人被强行的脱下裤子,让这么多淫邪的眼睛盯着看,这是什么样的刑法?这样的刑法恐怕在白公馆、渣滓洞都没有。这样的刑法能把钢铁般的意志摧垮。
目瞪口呆的人们看子一阵,随着窑门外的一声忽哨,窑里窑外的人们便哇哇地乱叫起来。月儿再也坚持不住了,她是被吊直身子一览无余地亮在那里的,根本没有扭闪藏躲的余地。月儿脸上流出一串羞苦的长泪,她哀求着还站在脸前的春娥说:“春娥,求求你,把裤子给我提起来,我说。”许春娥流氓一样坏坏地一笑,说:“你想说了,说,说完了就给你提裤子。”“春娥,真的求你了。”月儿再哀求着。许春娥耍起威风,在官窑里除了月儿,她是唯一的女人,可她表现的却比男人还要淫邪,还要恶毒。她狠着脸歇斯底里地大声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能抹下裤子拉拢贫下中农,能腐蚀干部。今天就让全卧马沟的人都来看看你的丑东西。说,再不说,我就敲钟,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叫下来,都来看你这个不要脸的烂脏女人。”
月儿满脸流泪,她不得不向邪恶屈服。
月儿刚一开口,许春娥又叫嚣起来:“大声说,说清楚,跟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有过多少回,都详详细细地说出来。”月儿终于说出水磨房,说出吴根才的名字。这时候官窑里外就又爆发出一片哄乱的吵叫。
吴根才呀吴根才,你睡在那种地方能安宁了吗,这都是你的上门女婿一手策划出来的事情。他羞辱的不仅仅只是月儿,他把你这个埋到土里去的老丈人也给羞了,什么叫羞先人?这就叫羞先人。
李天喜再看不下去了,人家也是人呀。这样当众扒了人家的裤子实在是太残忍了。他让许春娥把月儿的裤子提起来。许春娥不可能听他李天喜的话,她只听郭解放的,她扭过脸来看郭解放。月儿就直溜溜地吊在郭解放的脸面前,他离的最近,看的最清楚。盯着眼看了这么一阵,他也看清看够了,就朝扭过脸来的春娥点点头。许春娥这才把月儿飘落到脚腕上的单裤片子提拽起来。
滚跌在后窑根里的耀先也没有躲逃过这场劫难,最后他也被揪拽起来交待设计美人计的过程和目的。耀先只好往自己脸上抹屎洒尿,把根本没有过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在官窑里一直折腾到天黑,一直折腾到半夜。耀先月儿才相互搀扶着从地狱一般的官窑里走出来。上了崖口蒙受了这么大羞辱的月儿呜呜哭着就要往杜梨树下跑,她不想活了,她不能活了,她想像当年的爹一样从崖口上跳下去。耀先一把抱住月儿的腰,满脸流着泪,哽咽地说:“不能呀,月儿,咱不往绝路上想,咱要是都从崖口上跳下去,新生娃回来找谁去呀。”是耀先的话,是在大沟河修水库的儿子揪住了月儿心,使月儿没有了死的勇气。死不了,这奇耻大辱就只好强忍着往肚子里咽。
耀先月儿抱住头在崖口上昏天黑地地痛哭起来。天上的一弯月亮和满天闪烁的星斗不忍听到看到他们这泣天地动鬼神的悲哀痛哭,也都纷纷地躲进厚厚的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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