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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02


李秘书又设计出一套方案,就进了机房。机房里正好没有别人就杏花一人坐在插转台前看书。李秘书也拉一把椅子坐过去,就和杏花扯说起闲话。李秘书是有备而来的,他把随意说出来的话悄悄慢慢地往设计好的方向上引,单单纯纯的杏花也就跟着往过转。“杏花,你到公社上班这么长时间了,你说是在公社当干部好?还是在卧马沟当农民好?”杏花长长的睫毛一闪觉得李秘书真有意思,明摆着的事情还用问。杏花抿着红红薄薄的嘴唇又是浅浅地一笑,说:“当然是坐在公社大院里当干部好。”看着抿嘴浅笑的杏花,李秘书像喝了一杯甘淳的美酒一样快要醉了,但现在不能醉,醉了就耽误事情了。他接上杏花的话引诱着再说:“对嘛,你现在已经很幸运地走出了卧马沟,就要继续勇敢大胆地往前走,千万不敢再把路子走错了,走错一步你就又回到卧马沟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辛辛苦苦地当农民去了。”
杏花把俏丽的眼睛睁大静静地听着,她当然不想再回到卧马沟去当农民,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和可能,她就要争取着留在公社里。“噢,对了杏花,我会看手相,人一辈子该干啥,不该干啥,在手相上都能看出来,你信不信?”“真的?”杏花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谁不想提前知道自己今后的生活,今后的命运是个什么样子呀。不见常有人往街口上算卦的瞎子跟前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杏花对李秘书的才气是很佩服的,他说出来的啥都是一套一套的,不亏是多上了几年学。杏花把两只白白嫩嫩绵绵软软的小手一起伸到李秘书的脸前,说:“你给我看看,看我以后的命运咋样。”
李秘书毫不客气地把杏花一双白嫩绵软灵巧纤细的手抓住,啊,多美的一双手呀,在这双精妙无比的小手的刺激下,他的身体开始膨胀起来,一个明晰而又模糊的念头,一个明晰而又模糊的欲望促使他想要把杏花的整个身体都纳入到自己的怀中,而不仅仅只是缠摸着这么一双软溜溜的小手。李秘书抓握住杏花的手使劲往前拽,杏花前倾着身子,就要扑进他的怀里了。这是一个危险的时刻。
就是在这非常危险的时刻,机房虚掩着的门开了,两个紧拉着手就要挨靠到一起去的人赶紧撒开手,两个快要挨靠到一起去的身体同时也远远地分开,两个人的脸色骤然间都红窘起来。因为进来的不是别人,是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韩同生。韩同生看见了机房里的这一幕,恶恶地瞪了李秘书一眼,二话没说,扭身就又出去了。心里没鬼而又单纯的杏花吐一下舌头,说:“吓人一跳。”李秘书可就不能像杏花这样轻轻松松地吐一下舌头,再说一声:吓人一跳了。他藏在心里的鬼魅一览无余地暴露在韩同生犀利的眼下,他在机房里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逃也似地走了。杏花在后面哎一声,还想叫住他接着把手相看完。
时间不长,公社里开了一次会,是安排布置收秋种麦的生产会。四十里马沟三十二村的一把手负责人全都下来了。上马坡的牛三娃和卧马沟的郭解放都在其中。乡村里来的几十名村干部坐在公社大院的树荫底下开了半晌会,中午一人到灶上领一碗烩菜,就着自己带来的干馍吃饱肚子,会也就散了。四十里马沟路远,散会晚了有些村干部天黑回不到家。马沟河上上下下弯弯曲曲的没有正经路,村干部来去靠得都是两条腿,那时候就是山下也不是家家都有自行车,在二分钱的火柴都要号的年代里,谁又能买得起自行车。
韩同生站在公社大门底下把村干部们一个一个送走。牛三娃临走的时候握住韩同生的手,为儿媳妇当电话员的事又说了一通感谢的话,同时再三地恳求韩主任照顾好杏花。韩同生笑呵呵地把手拍在牛支书宽厚的肩膀上,朗声地说:“放心地走吧,杏花在公社里好着哩。”他啥也没有给牛三娃说,说啥?说他没过门的儿媳妇和别人好上了?那不是成心惹事吗。
一院子的人,一阵阵功夫就全走了,全拥进马沟河里去了。把村干部们送走,韩同生背着手,嘴里似乎还哼唱着小曲回到房里。
卧马沟的郭解放吃完公社灶上的烩菜没有随着那一群村干部一起走进马沟河,而是被韩同生留在房间里。“韩主任,你说是有啥事情?”留在房里的郭解放见韩主任背着手送完人回来,就从床沿上抬着屁股站起,问一声。韩同生往下压着手,说:“坐下坐下。”然后倒一缸子开水端过来递到郭解放手上,这才在对面的靠背椅子上坐下,笑模呵呵地问:“你没有过去看看你杏花妹子?”郭解放端着茶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见了,刚来就在机房里见了,还给她捎下来一些东西。”郭解放是卧马沟的一把手,过上一段时间就要到公社来开一次会,每次来开会总是要看看杏花,总是要给杏花捎带一些好吃的东西。他是吴根才招进门的养老女婿,也就是杏花的哥哥,他有这份责任。
韩同生就夸奖起杏花,他说:“杏花是个好姑娘,长的好看漂亮,人也单单纯纯的没有歪心眼,满街上没有一个姑娘能比得上杏花。老吴不在了,你这个当大哥的可要负起责任来呀。”说着他向玻璃窗外扫一眼。郭解放点着头只是说当然当然。韩同生突然转了话题,脸色也变的严肃起来:“解放,现在有一件事要给你说,也只能给你说,不能给老牛说,你是杏花的大哥,老牛是杏花未来的公公,给老牛一说事情就闹拧了,只有给你说问题才能解决。”
“咋?”郭解放短促地问一声,嘴就闭合不上了,半张着开在那里像是山腰上的一个黑洞。他已经从韩同生的话里听出问题来了,是他的杏花妹妹出事情了。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家能出啥事?郭解放张着嘴紧张起来,等着韩同生往下说。
韩同生也不客气,张口就把听到的,看到的,再加杂上想象到的事情,一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长长短短地说出来。最后道:“李秘书这个人道德上一直就有问题,他是想利用杏花的单纯,玩弄杏花。他明明知道杏花是订了婚的人。公社里谁不知道杏花小小的就和牛三娃的儿子订了婚。出了这种事,我只能悄悄地给你说,刚才老牛问,我都没给他说,这些话不能给他说,说了对杏花不好。”
郭解放粗壮的脖子上爆起青筋,碗大的拳头紧紧地攥握起来,嘴里的槽牙也咬的叭叭响,牛一样睁圆的眼里快冒出火来了。韩同生见火气逗起来了就缓缓地说:“我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事咋办?公社大院里的各种关系也是挺复杂的,这你知道。我倒不是怕他谁,主要是考虑到杏花的名声,一个姑娘家张扬出这种事情是很难堪的,再说我也不能不看老牛老吴还有你郭解放的面子呀,你说咋办?”“挫狗日的一顿。”郭解放凶狠狠地吼出一声,他能有啥办法,除了抡拳头耍野,别的办法他没有。“这倒也是个办法。”韩同生马上怂恿起来,他就是想在皮肉上好好教训教训那个脑子里装了转轴的李秘书,对这种拿不出证据的事情组织上也不好说,女方的亲戚闹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受到韩同生的怂恿,郭解放挽起袖子,露出椽条子一样粗壮的胳膊,就要冲到院子里去找李秘书算账。韩同生一把拦住,他当然不会让郭解放在公社大院里闹腾,在公社大院里出了任何事情,都于他这个当主任的一把手有关系。在别处就不一样了,在别处就是把人打死,也和他公社主任扯不上关系。韩同生把愤怒起来的郭解放拦挡住,阴阴地说:“不能在公社院子里闹,在公社院子里闹起来杏花的脸往那放呀。现在也不是个时候,刚开完会。听我的话,往后靠几天,把他小子引到马沟河里去展展的排一顿,但不要往脸上打,往尻蛋子上狠打,打烂了都不怕,只要不出人命。知道了吧,第一,往后靠几天,第二,不要在公社大院里,也最好不要让公社里的人看见,第三,不要伤了脸,不要出了人命。”
郭解放听从了韩同生的三点意见,愤愤地回卧马沟去了。
过了两天,郭解放领着李天喜几个人急匆匆地从马沟河里走出来,就看见红火盘一样的日头要落到西边的稷王山下去了。这个时间正是郭解放和韩同生商量好的时间,也正是公社机关下班吃完晚饭的时间。郭解放让天喜领着郭土改兄弟几个在沟口的小树林里等着,他自己引着梨花桃花径直地朝大十字上走去。到了大十字上,他对跟在身后的梨花桃花说:“你们先在大门外等着,等我把人叫出来,你们再进去好好地劝劝杏花。”
梨花和桃花就等在大十字上,农忙时节,大十字上空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人。
郭解放走进公社大院,就看见韩同生手里端着一个茶缸,正端端地立在会议室门口喝茶。看见郭解放进来,他没有出声和郭解放打招呼,只是翘起下巴颏朝杏花住的机房扬扬,就转过身回房里去了。郭解放像接上头的特工,就朝机房走去。
公社里的一群干部吃完晚饭不知道都干啥去了,大院里也空空的和大十字上一样。
上次在机房里抓握住杏花的两只手,正好让韩同生看见,李秘书心里绾起一个老大的疙瘩,他不得不收敛一些。杏花毕竟是订了婚的人,不能追逼的太紧,得慢慢悠悠的开化劝导。吃完晚饭,他没有跟上其他人到公社背后的河口里去消磨时间,而是例行公事一样地又进了机房。这段时间人们都暗地里听说李秘书在和杏花搞对象,别的人就都不怎么往机房里去了。
李秘书在机房里坐下还没有和杏花说上几句话,郭解放就推门进来。脸正对着门的杏花看见进来的是郭解放,就高兴的叫起来:“哥,你咋这时候来了?天都快黑了,公社里有会呀?对了,哥你吃饭了没有?”背对着门的李秘书也赶紧起身转过脸和郭解放打招呼,他知道郭解放和杏花的这种关系。李秘书和郭解放也是挺惯熟的,一个是公社的秘书,一个是下面的村干部,来来往往的常在一起开会。但今天李秘书心里有些纳闷,这时候天都快黑了,他从卧马沟跑下来干啥?没听说有重要的会议要连夜开呀。
郭解放朝两个人笑笑,说:“不是开会,我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噢,李秘书正好也在,我还想着要找你帮忙哩。”“没问题,有啥事,你说。”李秘书的口气挺大,好像郭解放无论说出啥事来他都能帮忙解决。他巴不的想给郭解放办点事情,杏花的爹不在了,现在郭解放就算是杏花的家长,将来真要是事情成了,还非得过他这一关不可。“是这,李秘书咱们到外面说吧。”郭解放把李秘书往外引。毫无戒备的李秘书跟着就往机房外走。
杏花追出机房关切地问:“哥,你到底吃饭了没有?”“吃咧,你不用操心,我和李秘书出去说两句话。”郭解放说着就往大门外走。“郭队长,咱们……”“咱们到外面去说。”李秘书有疑虑了,啥事情非要到外面去说呀。郭解放看出李秘书脸上有了疑虑,就笑模笑样地说:“李秘书你这个人真不错,杏花每次回去嘴上长长短短总是挂着你。”郭解放的话把李秘书脸上的一点疑云涤荡掉了,他就嘿嘿笑着跟在郭解放身后往公社大门外走。
为了不让李秘书再起疑心,为了让他老老实实跟着走,郭解放就再用话诱他:“李秘书现在还没有成家吧?”“没有,我比你们杏花才大一两岁,连对象还没有呢。”李秘书赶紧把话接住。“是吗,你这么年轻就当上公社李秘书了,将来肯定有大出息,不知道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李秘书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他不知道这是郭解放设下的套,就伸着细脖子钻进去。他还美滋滋地想这是杏花回去把意思给她家里人说了,家里人摸底来了。
李秘书让郭解放引诱的有些飘然,以至于出公社大门时都没有注意到,有两个和杏花长得一样白净好看的年轻女人正反向着往公社大门里进。
拐过大十字,出了下马河村口,李秘书回头往后看看,脸上又茫然起了一片孤疑,就张嘴问:“郭队长,咱这是?”“再往前走两步,到了河口你就知道是啥事咧。哎,李秘书,你觉得我们家杏花怎样?”郭解放把最大的也是最后的诱子放出去了。像是西边天际上正在燃烧的一片火一样的红霞,李秘书脸前展现出一片灿烂耀眼缤纷美丽的万丈霞光。郭解放的话真是春雷灌耳呀,李秘书紧走两步,追上郭解放,满脸的媚笑说:“杏花绝对是个好姑娘,别说是下马河,就是满县城也挑捡不出第二个。”
“是吗?那就快跟上我走。”郭解放神秘地一笑,扯开大步,李秘书在后面小跑着跟着。刚走进河口,就剪径一般从小树林里跳出来几个手提短棍的像山贼草寇一样的恶人。李秘书心一慌腿就软的抬不起来,“郭……”舌尖颤抖的话也说不出来。郭解放回过脸一拳头就捣在李秘书的胸口上,李秘书立马就像是装了粮食的毛裢布袋,“咚”的一声栽倒在道旁的土壕里。李天喜郭土改几个人提着短棍就往上拥,郭解放早就交待好的,只打尻子不打脸。几个人拥上来三下两下把滚在土壕里的李秘书的裤子扯拽下来,把他那白白的尻蛋子露出来,就踩住胳膊按住腿抡着棍子抽打起来。李秘书爬在土壕里爹呀妈呀的乱喊乱叫,尻蛋上的棍子噼辟叭叭地却一下也没有停。
“你小子耍流氓也不看看人,竟敢在杏花身上耍流氓,今天非把把你小子的狗腿打断不可。”郭解放恶恶地骂着也捡起一根短棍。李秘书这才大彻大悟地醒过来,原来是上了郭解放的当了,现在说啥都晚了,只有认错求饶了,李秘书大声惨叫着求饶起来:“爹爹爷爷们不要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进机房里去找杏花了,爷爷们别打了,不敢了,爷爷们呀别打了……”
李秘书让郭解放叫走,杏花转过脸倒一缸子开水,端起来还没有送到嘴上,梨花桃花就推门进来了。“大姐二姐,你们咋来了?”杏花心里一惊,以为家里出了啥事,两个姐姐脸上的神色不对呀。
梨花桃花反身把机房的门闭住,转着圈在机房和套间里都看看,才在杏花跟前坐下。“姐,到底是出啥事了?刚才解放哥才来过,这会你们咋也来了?”杏花俏丽的眼睛睁的又圆又大,里面装满了疑惑与不安。
“啥事也没有,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二姐桃花想把话转开慢慢说。大姐梨花开口就把事情直捅出来,她说:“杏花,那个李秘书什么你来着?”“你说啥?大姐。”杏花有些莫明其妙,一头雾水似的不知道大姐说了句什么。梨花就再往细里问:“那个被你哥叫出去的李秘书是怎么欺负你来着?”“大姐,你说的是啥呀,人家李秘书好好的啥时候欺负过我。”杏花有些急了。
梨花和桃花就把郭解放回去说过的那些话给杏花学说一遍,这就让杏花哭笑不得了,这都是那跟那呀。“根本都是没有的事,李秘书就是那么一个说话颠颠倒倒有意思的人。”
“杏花,你还小,一些事情你还不懂,你可不敢上了坏人的当,上马河一家人对你多好呀。从小就让你穿好的戴好的,长大了人家又托关系走后门,让你到公社当了电话员。咱可不做对不起人,对不起良心的事情。他李秘书是个干事人,说不定那天俊强也就是干事的人,上马坡叔说来,他有一个亲戚在县劳动局管事,正要把俊强往县农机厂安排呢。”
“大姐。”杏花红着脸打断梨花四十里不断头的劝说,诚心诚意地对两个姐姐说:“你们咋就不相信自己的亲妹子,我能是那号人?什么拉手亲嘴挽着胳膊逛商店,尽是瞎说。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咋的,李秘书是有搞对象的意思,我说我有对象,人家就再不说那事了,就是同志朋友的关系。”杏花的辩白并没有说服两个姐姐。“傻杏花,同志能对你那么好,他是在找机会占你的便宜哩。离他远远的,不要和他来往,以后也别让这种人进你的机房。”“好好好,我听你们的还不行呀。”杏花实在是不想再听两个姐姐说这种事情了。
梨花桃花依旧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直到郭解放进来把她们叫走。
郭解放李天喜兄弟几个拿着短棍直把李秘书的白尻蛋子打烂,才停下手,就这郭解放还不解气地踩往李秘书的头恶声地说:“姓李的以后离杏花远一点,要是再敢在杏花脸前面撩逗,发现一次打一次,听见没有。”李秘书早被打的没魂了,这时候他啥都能答应,他口口声声叫着爷爷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提起裤子,滚。”郭解放吼了一声。
李秘书爬在土壕里半天起不来,尻蛋子上的那个疼呀真是没法儿说。但还是硬撑着提着裤子站起来,不紧着往起站怕再挨几下,那每一棍子下去都是钻心的疼呀。
韩同生教的这个办法真好,只打尻子不打脸。尻蛋子打烂了,但脸上手上胳膊上凡是露出来的地方都是好好的。尻蛋子打烂包在裤子里谁能看得见。
李秘书挣扎着从土壕里爬起来,艰难地把裤子提起。郭解放还帮他把胸前的虚土拍拍,提上裤子,再拍打掉前胸的虚土,李秘书还和来时候一样看上去好好的,谁也看不出来是刚挨了一通狠打。“滚,还站着干啥,还想再挨几棍子。”李秘书提起裤子尻子疼的迈不开步,郭解放就又狠狠地吼一声。他这才瘸瘸拐拐拖着腿走了。
郭解放奖赏似地给每一个兄弟发了一根纸烟,那个时候没有几个农民能抽得起纸烟,农民都是端着旱烟杆子抽烟锅子。几个年轻的农民庄稼汉把软溜溜的纸烟卷儿捏在手上舍不得点火。郭解放就把火划着,说:“点上点上,都点上。今天这事回去谁也不许说,不许给外人说,也不许给几头的老人们说。听见没有。”
“听见咧。”几个人这才把手上的纸烟卷儿点上。几个人圪蹴在马沟河口把手上的纸烟抽完,郭解放再说:“你们先在河口等着,我去把梨花桃花叫出来。”
郭解放拐过大十字看见李秘书扶着墙刚好走进公社的大门,郭解放大步流星地从大十字上走过去,他跨进公社大门,李秘书就正好进了他自己的房门。郭解放悻悻地一笑,扭身进了机房。
郭解放进机房啥也不说,叫上梨花桃花就走。杏花不放心地问:“哥,你把人家李秘书叫出去干啥去了?李秘书人呢?”
郭解放看着梨花桃花神秘地笑笑,说:“李秘书,李秘书好好的,他回他房里睡觉去了。”
杏花把姐姐他们送出公社大门,天就麻麻黑了,杏花回过头看见李秘书房里的灯亮着,她不知道刚才郭解放把他叫出去说了些啥,干了些啥。但她知道既是姐夫又是哥的郭解放是个蛮横厉害的人,他别把人家李秘书怎么了,都在公社大院里,天天见面,李秘书对自己又挺好,出点啥事就不好看了。杏花决定去看看李秘书,没有那种事情怕啥呀。
杏花推开李秘书的房门,看见他平展展地爬在床板上,脸色惨白,正痛苦地呻吟着。杏花就关切地问:“李秘书你怎么了?”
李秘书对走进门来的杏花只是摇头摆手不说话,说啥?说挨了打,把尻蛋子打肿打烂了,这话能说吗。杏花这时候还能来,就让他更明白了一层道理:挨的这顿暴打与杏花实际上关系不大,她也只是个借口罢了。从郭解放逼问吼叫的话里能听出来,这是韩同生在后面使的坏。是韩同生察觉出他转向跟上了董天明,就找机会来整治他。那天抓握住杏花的手就他一个人看见过,别的人谁看见过?好吧,三年总有一个闰月的。李秘书把满腔的仇和恨全都记到了韩同生身上。挨了这顿暴打,他当然就再不敢在杏花跟前骚情,也再没有了要和杏花搞对象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杏花的门上就贴上一张醒目的字条:机房重地闲人免进。这字条是韩同生写好,让团委的小邵贴上去的。也就是在第二天有关李秘书挨打的事,在公社大院,在大十字上沸沸扬扬地传开了。东西是越传越少,话可是越传越多。李秘书挨打的事情在大十字上被传扬成新奇惊险的故事,听了这样的故事,再看看机房门上贴上的字条,人们闲下就再不怎么往机房里去找漂亮好看的杏花谝闲说笑了。机房门上的字条和传扬起来的故事,对公社主任韩同生是没有多少制约的,相反他往机房里去的次数反倒多了。
就是在这一年的后冬,上马坡的年轻人牛俊强政审、体验一次合格,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
年轻人要想离开生存环境恶劣的农村,只有两条路可走,不,原来是两条路,现在就只剩下当兵这一条路了。原来还有一条上学的路。农村的年轻人只有上了学,当了兵,才有可能离开土地,离开农村,成为一个有出息的挣工资的干事人。卧马沟李丁民的大儿子李春喜就是考上大学才出去工作的。可惜上学这条路现在断了,不通了。文化大革命一开始,连县城里的高中都停学不办了,连着好几年国家都没有组织高考,整整一茬年轻人因此失去了机会,也就等于失去了前程。所幸还有一条当兵的路,要是这条路也没有了,就不敢想象这个国家会是个什么样子。
当兵在部队上干好了也有提干的机会和可能。农村当兵出去成了军官的不在少数。不见每年冬天征兵的一来,村里的年轻人都是那么的踊跃,他们是不想在农村里苦熬一辈子,他们是想奔个好前程呀。在农村熬一辈子,也熬不出个所以然。看看那些坐在土埝根里晒日头捉虱子的老人,就啥都清楚了,谁愿意在土埝根耗尽自己的一生。
包括牛俊强在内,全下马河公社征兵体验合格的一共有十个年轻人。从县武装部回来,虽然还没有领章帽徽,没有样板戏里唱的那样“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但十个小伙子都穿上了崭新的草绿色军装。虽然是冬装,穿在身上臃臃肿肿的一点也不挺括贴身。但毕竟不同于粗土布缝制出来的黑棉袄。中条山上的男人一到冬天身上都统统一律的是黑棉袄,多少年没有变过样,黑棉袄上连个罩衣都没有。
穿了虽然臃肿却崭新鲜亮的绿军装站在一堆黑棉袄里就犹如鸡群里站了一只仙鹤,很是显眼,很让人羡慕。按照通常的习惯,穿上新军装入伍走之前是要走几天亲戚的,舅舅家姑姑家姨姨家姐姐家周遭四面的亲戚都要走一匝。当兵参军保卫祖国,是光荣的事情,是喜欢的事情,让亲戚们也跟上高兴高兴。当然最重要的是走媳妇家,适龄青年们大都是十八九岁,都还没到娶媳妇结婚的年龄,却都订有未婚妻。临走时见见面,道个别是应该的,有的甚至还相跟上到大十字的照像馆留一张合影照。
穿上新军装的牛俊强也不例外地到卧马沟走了一趟。卧马沟上房院里的一家人把当兵要走的没过门女婿当贵宾一样地对待,杀鸡割豆腐炒了一桌子的菜。可惜杏花不在,菜摆得再多,俊强也没有胃口,牛俊强最想看到的是他漂亮的未婚媳妇。
说好这一天杏花是要回来的,但还是没有回来,机房就她一个人脱不开身。好在杏花打回来一个电话。卧马沟现在也装了一部摇把子电话,就安在官窑里。有了这部电话杏花和家里说话就方便多了,有个啥这头那头都能知道。
杏花的电话是在快开席的时候打过来的。等不上杏花回来,一家人急得团团转。郭解放也想不起来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山里人就是老实,只知道接电话,不知道打电话。才装上电话,人们都把那东西看的挺神秘。是守在官窑里的许春娥跑到上房院喊叫着来电话了,“解放解放,快一点,你家杏花的电话。”听许春娥一喊,郭解放甩着手就紧着往官窑里跑。其实这个电话更应该让牛俊强去接。
接完电话郭解放回来搓揉着两只大手,说:“杏花在电话里说,她回不来,杏花还说俊强走的时候要在公社里集中,有啥话在公社见了面再说。俊强,你看,要是你有想说的话,过去给杏花摇一个电话也行。”
牛俊强微微地有些脸红,憋了一肚子的想念,却想不出来要说的话,再一想两天就要到公社集中,就说:“也没啥要说的,反正两天就要到公社去集中了,到公社见了面再说吧。”
新兵到公社集中的日子说到就到。
新兵集中到公社开一个简单的欢迎会,就要离开家乡,奔赴到遥远的地方去服兵役。所以新兵的家人亲戚都跟到公社来送别。上马坡的支书牛三娃也是亲自把儿子送到公社。
前天去卧马沟告别,俊强没有见到杏花,现在就有些急不可待。一进公社大院,他就盼盼顾顾地直往机房门上瞅,心里也满是埋怨,都这时候了,杏花为啥还不露面。牛三娃理解儿子的心情,他把手里的一袋干鲜山货递到儿子手上,这袋山货是专门给杏花带来的,他说:“杏花总是在机房里忙的脱不开身,你把这袋东西给她送进去,顺便就见了面说了话了。”
俊强接过父亲手上的袋子,脸上就溢出抑止不住的急切和喜悦。对自己没有过门的媳妇,俊强是很满意的,啥时候想起杏花都让他心荡,杏花长的实在是太美了,美的让人心醉。不是吗,杏花嘴角上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里满满当当溢出来的都是醉人的美酒。酒不醉人人自醉,俊强早就被杏花的美丽迷醉倒了。
牛三娃说对了,杏花在机房里忙的脱不开身。事情就是这么怪,平常杏花坐在机房里闲的心慌,插转机上的一排排振叶像是钉在上面一样半天半天的不往下掉。今天有这么要紧的事,那一片片振叶像是成心捣乱一样,一会嗡嗡响着翻掉下来一片,一会嗡嗡响着翻掉下来一片,把杏花缠在插转台前脱不开皮。从得到俊强参军的消息后,杏花也在等着这一天。她和俊强虽没有太多的接触,但他们毕竟订婚这么多年。原来小,憨憨傻傻的啥也不知道。这几年大了,就有了美好的想法。人一到了岁数自然就有了想法。前天俊强到卧马沟家里告别,她没有好意思请假,就摇一个电话说好和俊强在公社见面。
今天早早起来杏花也是精心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的,脸上特意还擦抹了一些雪花膏,平常她是不擦抹这些洋东西的,怕别人笑话。今天是特意为俊强才擦抹的,她本来就像珍珠一样光洁白净的脸蛋就更显得生动美丽,还有了一股芬芳浓郁的香气。杏花打扮了一气,把锁在箱子里的那个写了字的红皮硬本子和钢笔也找出来。钢笔和本本买下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机会送出手去。今天机会有了。杏花把一切准备好,再把机房的门微微开启一点缝儿,就心焦地等着俊强。上马坡离下马河整整的四十里山路,别的身穿绿军装的新兵在亲戚朋友的簇拥下先先后后的都到了,还就是不见俊强的面。杏花急的到大十字上都去了好几趟,后来插转台上的振叶翻掉下来了好几片,她就戴上耳机坐下来转接电话。
就是这时候俊强手里提着瘦瘦一袋干鲜山货走进来,戴着耳机正接转电话的杏花不能和他说话,就闪着俏丽的眼睛对他笑,一张美丽的笑脸,一对浅浅的酒窝让俊强看不够。俊强就痴痴地坐在那里看着她接转电话。一个不合时宜的讨厌电话好不容易说完,杏花摘下耳机扭过脸看着就坐在脸面前的俊强,一时却不知道该说句啥。两个人虽然订婚很长时间,在一起的时间却很短。两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勾过一回手呢,在他们中间似乎阻隔着一层什么,使他们不能把心里的激情和爱慕淋漓尽致地渲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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