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02
郭安屯呼地一下从交椅了站起来,恶恶地叫道:“咋?咋?狗日的是想翻天了?解放,土改,还愣着干啥?给我挫,咥展了狠挫,不信狗日的地主的儿子还想翻天。”
就是郭安屯的这声恶吼打破了短暂的寂寞,就是在郭安屯的这声恶吼声中,和众人一样呆愣住的耀先猛然间醒悟过来,意识到儿子这下可是闯下祸了。但是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啥都晚了,该发生的已经在眼前不可逆转地发生了。就是在郭安屯的这声恶吼中,郭土改像是得了主人怂使的鹰犬一下就向新生扑去。新生也不示弱,出手就要还击。耀先哀嚎着叫起来:“新生新生,好我的先人,你可不能动手呀。”叫着他就扑上去把儿子正想要抡起的胳膊紧紧地抱住。他宁可让儿子束着手挨一顿打,也不能让儿子出手还击。新生一旦动手还击,这事情可就大的再搁不下了。小事情他们都惹不起,那还敢惹闹出大事情来。
新生抡起胳膊还没有招架一下,就被冲扑上来的父亲死死地抱住。就是在这时候,在被父亲死死地箍抱住胳膊的时候,新生才悔懊地意识到,因为自己的莽撞给父亲母亲又招惹下事情了。自己挨一顿打,就是挨杀挨剐都无所谓,但他真的不愿意因为自己再让父母遭受一次磨难。被父亲死死箍抱住胳膊的新生昂起头,怒视着抡着拳头向自己脸上一下又一下击打着的郭土改,再不挣动着还手了,连一声骂都没有,只是怒怒地逼视着。
这里动起了武,围观的人群呼地一下向后退了一丈远,谁都害怕把自己捎带着挨上一下。就在人们躲闪着往后退避的时候,郭安屯另外的三个儿子郭解放、郭互助、郭公社却一起吼叫着冲进风暴中心。连郭安屯本人也从皂角树下的荫凉里跑过来,吼叫着为虎狼一样的儿子们助阵助威。“咥,往展里咥。不信地主的儿子能翻了天。”冲上来的郭解放,一甩手就把抱着护着新生的耀先扯拽开,狠着声连叫带骂地道:“你小子还敢动手,真是没有王法了,真是狗地主要翻天了,给我挫,狠狠地挫。”叫着朝新生的腮帮子上就是重重的一拳。新生趔趄一下差点被打倒,后脊背上又咣咣地挨了郭互助几拳。新生头上脸上赤光的胸前背后不断地遭受到郭解放四兄弟的击打,他满鼻子满嘴满脸都是血,但他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也不做还击,只是招架着不让重拳击打到自己脸上。
耀先被郭解放拉拽开后,就爬跪下去替儿子求告起来,他哀哀的求告根本阻挡不住郭解放兄弟四人的拳头。围在边上观看的人们为新生捏出了汗,照这样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可是谁又敢出来拉劝,这弟兄四人谁敢招惹呀。副队长李天喜实在看不过眼,也只能把老大郭解放拉住。天喜觉得不管是因为啥,四个人殴打一个人总是不对的。他拉住郭解放说:“算了,教训几下就算了,别打出事情来。”
郭解放挣脱开李天喜的拉拽,扑上去照着新生的脸面又是重重的一拳,嘴里还吼叫着说:“怕啥。出了事情我担着,不把这小子排展,他不知道他姓啥叫啥,不把这小子排展,他就不知道现在是啥时候。狗地主的儿子还想翻天,狗地主的儿子还想吃十三两。”
每年场上分麦,月儿都远远的躲开,她不想看到郭安屯或是郭安屯的儿子们拿着大木锨把前堆的糠秕瘦麦往耀先张开的布袋子里装。今年月儿还是躲的远远的,她手里拿着一把竹扫帚在场子边上把零零散散溅撒出去的麦颗儿往一堆扫。经受过六零年的困难,经受过八斤八两的饥荒,经受过那么多苦难,月儿更珍惜每一颗麦子。虽然扫回来的麦子并不归她所有,但月儿就是要自觉自愿地去扫,如果她不去扫,这些散落出去的麦颗儿就糟蹋了,就让不断飞袭来的雀儿或是赶了又来的鸡群啄食掉了,那多可惜呀。那一颗麦粒上没有凝结着一层社员们辛勤劳动的汗水。细打细收,颗粒归仓。这八个醒目的大字就贴在官窑的门扇上。月儿抱着竹扫帚避开分麦的一堆人,一个人静悄悄地扫着场边上散落出去的麦颗儿。这边分麦的人群呼呼啦啦躲闪着叫起来,她还是低垂着头精心细致的扫着。月儿从来就不是一个喜好看热闹的人,常被别人当热闹看的人,那还有心思去看别人的热闹。直到有人高声喊叫起来:“月儿月儿,快点你家新生和队长家的兄弟们打起来了。”
月儿惊悸地扭过脸时,就看见人群里高高抡起的拳头,就看见她的新生像掉在狼群里的一只可怜的羔羊,正在被撕裂,正在被吞噬。月儿扔下手里的竹扫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跑到人群里来的。月儿疯了似地冲进围看的人群里,可是到了跟前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像已经爬跪在地上的男人一样,再爬跪下去,去替儿子求情。
面对爬跪在地上哭叫着苦苦哀求的耀先月儿,郭安屯虎狼一样的四个儿子根本不予理会,还是不停气地向新生身上抡拳头。眼看着新生摇摇晃晃的就坚持不住了,就要栽倒了。新生一旦倒下,结果可能会更加悲残,倒下就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脚蹋的力量比拳打更凶猛。就在这紧要关键的时刻,杏花提着一把锋利的割麦镰刀,高声尖叫着冲进人群,冲到摇摇晃晃快要被打倒的新生身边,一只手扶住他,另一只手挥舞着闪着白光的镰刀,对穷凶极恶的郭解放兄弟喊道:“滚,滚,滚,都给我滚开!”杏花闯进来的太突然,谁也没有防备,她手上挥舞着镰刀,在郭解放挽起袖子的胳膊上就划出一条流血的口子。面对突然闯进来的杏花,面对杏花手上闪着寒光的镰刀,面对郭解放胳膊上流出来的红血,郭解放四兄弟惊愣住了;旁边围观的人群惊愣住了;站在边上为儿子们鼓劲助威的郭安屯惊愣住了;爬跪在地上为儿子苦苦哀求的耀先月儿惊愣住了。满场子上的人谁都想象不到挺身出来的会是杏花,人们都惊惊愕愕地转不过这个弯,这究竟是咋回事嘛?杏花怎么会站出来保护新生?
就在所有的人都睁瞪着眼睛,脑子里一片惊愕转不过弯来的时候,杏花扔下手里的镰刀,伸手抱住新生的一只光胳膊,搀扶着他走出人群,走上坡道,向崖口上去了。
好大一阵,才有人惊乍地叫道:“呀,解放,你的胳膊让杏花的镰刀划破了。”人们这才看到郭解放胳膊上果真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也就是在这时候人们才有了些醒悟,才从中看出一些问题。
歪嘴许春娥看着在坡道上走远的搀扶在一起的两个人影,丑陋的脸上挂起一丝让别人察觉不到的冷笑,但是她一转脸就搀扶住伤了胳膊的郭解放,关切地说:“快回屋包裹一下吧。”春娥想像杏花搀扶了新生走上崖口一样,把受了伤的郭解放搀扶进上房院去。郭解放甩一下没有受伤的另一条胳膊,不让她上手,自己一个人回上房院去了。
杏花把新生搀扶上崖口,这真是上天的一次绝妙安排。好多日子以来杏花一直寻找等待着机会要把窝藏在心底里的一大堆话说给新生听,又有多少次她话到嘴边口难开,她心里的顾虑太多太多了,她害怕遭到新生的拒绝,害怕新生也像别人一样看不起她,嫌弃她。但是今天,看见郭解放四兄弟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殴打新生时,她就再顾不得别的了,新生已经牢牢地占据了她的心。新生身上脸上每挨一下拳脚,她的心就要紧紧地抽缩一下,就像是那些狠命的拳脚踢打在她身上一样。看着新生被打成那个样子,杏花的心都要碎了。她就捡起一把锋利无比的割麦镰刀高声尖叫着,无所顾忌地冲上去。在平常的日子里,杏花羞涩怯懦地在人前不敢往起抬脸,这时候她却表现出常人没有的勇敢,表现出常人没有的胆量。
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只有杏花才能震慑住郭解放兄弟四人,也只有杏花敢拿着镰刀在郭解放的胳膊上割出一道口子。
在人们的一片惊愕中杏花无所顾忌地把新生搀扶走了。
新生被杏花搀扶着上了崖口,新生再也抑止不住心里的激动,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下就把杏花揽进自己赤裸的又是伤痕累累的怀中。和杏花一样,许多日子以来他也有一肚子话想对杏花说,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怕自己地主儿子的身份再连累了杏花。但是有了现在这样的事情,他就看出杏花的决心和勇气了。杏花不仅长的美丽,杏花更有爱的决心和勇气。新生虽然才挨了一次痛打,他的身上脸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感到一阵阵的烧灼,一阵阵的疼痛。但是他心里却澎湃起春潮般的感动,身上的疼痛和心里的苦难再多再大和拥有了杏花相比,都再不值一提。只要能拥有了杏花,让他再遭受十倍的磨难,他也愿意。
杏花偎在新生怀里,把脸紧紧地贴在他赤裸的却又是累累伤痕的胸膛上,颤抖地抽泣起来。新生用两条有力的胳膊把杏花搂抱的更紧。许久,杏花把埋在新生怀里的带有两行热泪的脸抬扬起来,轻柔中带着哀求说:“新生你要了我吧,我不是个坏……”新生没有让怀里的杏花把话说完,就用自己嘴角上还挂着血迹的嘴唇堵住了她的嘴。他们拥抱在一起深情长久地亲吻起来,他们用这种亲吻抚慰着对方受伤的心灵,他们用这种亲吻鼓励着对方从过去的苦难和不幸中挣脱出去,去追寻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份幸福和美好。只有经历过大不幸的人才能深切地体会到这种亲吻的无限美好。
耀先月儿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没想到会是杏花把新生从虎狼一样的郭解放兄弟的魔掌里救出来。真是福兮祸所依。在很早的时候,月儿就幻想着儿子将来能说下一个像杏花一样美丽善良的好媳妇,月儿很早就喜欢上杏花了,即是后来杏花出了事情,她依旧还是喜欢她。月儿不相信那种事是杏花自己心甘情愿干出来的,韩同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月儿早就领教过。杏花不是一个沦丧了道德的孩子,是丧尽天良的韩同生糟蹋了杏花。不管怎么说,在月儿心里杏花一直都是纯真美丽的,是她梦想着的儿媳妇。原来只有在梦里才敢想的事情,现在却出现在眼前了,儿子虽然受欺负挨了一顿打,却换回来这样一件好事情。看着杏花搀扶着新生走上了坡道,月儿眼上挂着泪,心里却有了欣慰。
当天黑夜,月儿让耀先陪着一起走下崖口,走进李丁民的场院。这些年耀先月儿已经有了一个习惯,碰上啥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李丁民夫妇,这是两个没有歪心眼的好人,有了事情耀先月儿总爱找他们商量。现在就又遇上事情了,新生和杏花的事情今天明明白白地摆出来了,卧马沟老老少少的人都知道了。
中条山上还有一条老规矩,不管两个年轻人缠绵相爱的多厉害,两家大人之间非要有个中间说话的媒人不可。新生和杏花的关系更特殊,他们两家之间更需要一个中间说话的媒人。月儿自然就想到了李丁民和他的女人水仙。
李丁民和水仙把耀先月儿让坐到炕上,不用耀先月儿开口,李丁民俩口子就能想到他们是为啥事来的,今天发生在麦场上的事情他们也是亲眼看到了。果然,在炕上刚坐定,月儿就轻柔柔地把心里话说出来。月儿从来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今天说出来的话就更是细细柔柔的,她说:“水仙嫂,丁民哥,我和耀先下来又麻烦你们来了。后晌间在场上的事你们也都看见了。”月儿细语柔声地把碾麦场上的事和后来杏花搀扶着新生上了崖口,两个人说的话全都给李丁民和水仙说出来,月儿最后说:“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个啥,杏花和新生在崖口上把啥话都说了。我也觉得两个娃在一起合适,两个娃也都不小了,村里像他们这么大的都结过婚抱上娃子咧。不是发生今天这事,我和新生他爹还不敢往这方面想哩。咱新生那能配得上人家杏花,想都不敢想。可是在崖口上杏花亲自说出来,她愿意嫁到崖口上来,她不嫌咱的成份,她就是看上新生了。杏花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就和新生他爹下来和你们商量。你们和改改那头是亲家,能说上话。”
听月儿把话慢悠悠地说完,李丁民嘴里含着旱烟袋,还是一口接一口地抽。水仙也没有马上接话。说实在的,后晌在场上看见杏花不顾一切地挥舞着镰刀,把新生从郭解放兄弟手里拉拽出来,再亲自搀扶着走上崖口,在场的李丁民和水仙也和满场子上的人一样,惊愕的马上转不过弯。好心的水仙这两年没有为窝在家里的杏花少操过心,也没有为退了婚的新生少操过心。但她就是没有动过把杏花说给新生的念头。这样的念头全卧马沟谁都没有过,卧马沟所有的人都觉得这根本不可能,老队长的小女儿,再任队长的小姨子,说啥也不会下嫁给地主的儿子。即是杏花出过那样的事,也不会。现在是啥时候呀,再没有脑筋的人也不会往火坑里跳。嫁给地主的儿子就顶是跳进火坑了,一辈子就别再想翻身了,一辈子就在火坑里受熬煎,谁愿意呀。尤其是杏花长的又是这么好,又有一个那样的家庭,有一个那样的即是姐夫又是哥的招进门来的当家人。卧马沟的人都知道郭解放像他爹郭安屯一样,对崖口上的一家地主有些根深蒂固的仇恨,他怎么肯把自己漂亮好看的小姨子嫁给崖口上地主的儿子呢。人们想都不敢想,李丁民和水仙也不敢往这方面动脑子。这么多年来耀先和月儿的遭遇实在让他们同情,他们当然不愿让杏花成了第二个月儿,让杏花背负上沉重的包袱,遭受一辈子苦难,遭受一辈子屈辱。这就是他们沉默不好开口的原因。
沉默是难堪的。在沉默的窑里只有灯盏上那一粒火光在闪闪烁烁地跳动。好一阵子李丁民才把烟袋锅里燃尽的烟灰在炕围眼墙上磕掉。然后用他那惯常的慢咧咧的口气说:“这话我和你水仙嫂能给你传说下去,我也觉得杏花和新生是般配的一对。只是这事不能急,得慢慢说。今天后晌几个年轻人才在碾麦场上闹过架,杏花手里的镰刀片子还把解放胳膊上划割出一条老长的口子。年轻人气性大,都还在火气头上,缓上几天,等都消了气,再试着说这事。反正解放的关口不好过。”
耀先和月儿从李丁民的场院出来,心里就像这黑暗幽深的夜一样没有了着落。不是李丁民的话冷,泼灭了他们心头燃烧起来的一片希望,而是这事真的不好办。因为对面说话的是郭解放,郭解放让李丁民都感到棘手,就更不要说耀先月儿了。
耀先月儿踩着黑暗,一步一步走上崖口。刚上崖口,偏窑的门就开了,乍乍呼呼地蹿出一个人,“干啥去咧,害的我等老半天。”说话的人是巧红。“咋是你呀。”月儿赶紧招呼一声,就把巧红往正窑里让。
巧红是个呼啦啦热心肠人,她知道最让月儿操心的就是她儿子新生的婚事。因为皂角神的事小娟和新生退了婚,这就让愁苦缠身的月儿更展不开眉,生怕儿子一辈子打了光棍。打光棍对一个人,对一家庭来说都是灾难。因为皂角神的事说到底是巧红说漏出去的,是因为巧红说漏了嘴才让月儿又遭受了一场大磨难,才使月儿好不容易说下的儿媳妇小娟退了婚。巧红就觉得心里有歉疚,就想为月儿做点补偿,她和月儿毕竟是相好多年的伴儿。今天在麦场上看见杏花搀扶着新生上了崖口,巧红就觉得总算是有了为月儿帮忙办事的机会了。天一黑就急着往崖口上跑,不想上来月儿和耀先却不在。不在她也不走,巧红就在偏窑里一边和新生拉说着话,一边等着月儿他们回来。和新生拉说一阵子话,巧红就更觉得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正窑炕上还没有坐下,巧红就沉不住气地说:“八个扣碗儿的媒人席我吃定了,新生和杏花的月老红娘我给咱来当。”月儿笑笑说:“你真要是能把这事说成,我给你扣十六个碗。”巧红再接上说:“这有啥难的,这一阵你们不在,我在偏窑里把啥话也问过了,新生说杏花是一百个愿意的,她不愿意新生还愿意谁呀?咱新生把她配翻过了。咱不弹嫌她就不错了,明个我下去就给改改说。”没心没肺的巧红一向就是这,说出来的话直戳戳的不拐弯,也不管别人爱听不爱听。月儿不和她计较,知道她也是一片好心。就悠悠地把李丁民才说过的话说出来:“这事不能急,刚才我和耀先下去和水仙丁民商量过了,这事不能急,得缓一段时间。你想,年轻人刚打了架,转过脸再上门说这事,恐怕郭解放不会答应。”“嗨,他一个招进门来的外姓人算个啥,他要是敢拦挡,我找他爹那个老东西去。”巧红把自己过去的丑事也敢往外搬。
这几天进出上房院说这事的人就不只是巧红,好些人上门来都想把这事说成。连学校的皇甫老师都有这个心愿,皇甫老师说:“这两个人小时候同桌上学,就让人觉得他们将来会是般般配配的一对好伉俪。”
伤胳膊上缠着白纱布的郭解放可就不高兴了,说出来的话也怪难听。当然他的难听话不能直接说到李丁民和皇甫老师脸上,这两个人在卧马沟是很受人尊敬的,李丁民公公道道地当了多年村干部,皇甫老师更是站在讲台上教了卧马沟差不多两代人,谁敢在这两个人面前张狂。郭解放把难听的话只能说给巧红一类的人,同时也就给李丁民和皇甫老师晾了耳朵。郭解放把伤胳膊端在胸前,对坐在上房炕上的一堆人很暴躁地说:“把这事情搁下,谁也不要再说。这不是恶心人吗,你们谁家没有女儿,为啥不把你们自己的女儿妹子说给郭新生?还都不是嫌他是地主的儿子吗。你们嫌,我们就不嫌了?你们的女儿妹子是人,我们杏花就不是人啦?我们杏花咋啦?我们杏花没有你们谁家的女儿妹子长的好看,为啥杏花偏偏就要嫁给地主的儿子?世界上再没有男人了,就剩下地主儿子一个人了。你们都安的是什么心,想让杏花一辈子翻不起身,一辈子抬不起头?”
郭解放一通难听的话,把满炕的热情全都扑扫下去。再也没人敢进上房院提说这件事情了。郭解放现在是卧马沟的当家主事人,更是上房院的当家主事人,他说出来的这话恶毒的伤人,谁还愿意再上门去受伤害。
郭解放口口声声是为了杏花,为了杏花,其实他那里是为了杏花呀,他是为了他自己,他就想把杏花长期永久地霸占住。虽然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能使的手段都使了,就是得不了手。但他就是不肯放弃,这么漂亮单纯的又出过那种事情的小姨子,他怎么肯放了手呢。郭解放原来总以为只要功夫下到,就一定能得手,就一定能如愿,就一定能把漂亮的小姨子搞了。但他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地主的儿子,一下就把他的好事给搅了,搅的他再没了希望。郭解放心里充满了懊恼和愤恨,他把仇和恨一股脑全记在新生名下,要是他早一天醒悟过来,就决不会让地主的儿子从碾麦场上逃脱掉,不把他整死,也要坏他一大件,让他一辈子站不起来,成了一个废人。看你杏花还跟不跟他。等着吧,总要有那么一天,只要你敢把杏花从老子手上勾引走,老子就饶不了你。郭解放下了狠心,坚决不让杏花嫁到崖口上去,坚决不让杏花嫁给地主的儿子。
炕上的一堆人让郭解放骂走后,就再没人上门来说这件事情了。改改就有些心急,她不能把杏花一辈子养在家里。她避开杏花,走进套间和郭解放和大女儿梨花商量起这事。“你们说这事究底该咋办?杏花这么大的人了,总嫁不出去搁在家里不是个事情呀。”改改是个没心计没主张的人,一辈子没有操过心,但现在杏花可就让她操心了。不操心不行,杏花出了那种事回来都快三年了,这三年高不成低不就拖拖拉拉的婚事一直定不下来,现在好不容易碰上新生,杏花又是十二分的愿意,改改也就想同意了。有个人家嫁出去,总比一直耽搁在家里强。地主的儿子就地主的儿子吧,杏花出过那么丢人的丑事,再有啥挑捡的机会。
梨花听了母亲的话,就睁大眼睛往郭解放脸上看。梨花是杏花的姐姐,更是郭解放的女人,她比谁都更想让杏花早早地嫁走,嫁给谁都行。
郭解放知道丈母娘的心已经让这些天上门来的一堆人给说乱了,说得想要把她的宝贝女儿嫁到崖口上去了。梨花的心思他更清楚,她就是想让杏花快快地嫁人。这怎么行,杏花一嫁人他的美事情就干不成了。郭解放把脸扳得严严的,说:“不要管外面的人乱翻嘴咋得说,咱自己要有一个老主意:杏花无论如何是不能嫁到崖口上去的,不能去给地主的儿子当媳妇。这么些年崖口上的那个女人受得苦遭得罪还少吗,啥丢人现眼的事,啥灾啥难都让她一个人赶上了。你们想让杏花嫁到崖口上去,也像那个女人一样,受一辈子苦,遭一辈子罪,丢一辈子人?”
养老女婿的几句话,把改改活泛起来的心一下说得像坠了石头疙瘩一样,又重重地沉下来。崖口上的月儿真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改改记得自从土改月儿骑着二老汉的叫驴从沟口里上来,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幸福的好日子,今天批明天斗,把苦呀罪呀的受尽了。杏花真要是嫁到崖口上也像月儿一样受一辈子那样的苦,那可咋呀,杏花是她心尖上的肉,她才不会让杏花像月儿一样去受苦受难哩。
梨花和母亲的想法差不多也是一样的,她亲眼在后院看见过自己的男人对自己的小妹动手动脚。她是万万不想让那种丑恶的事情再出现在自己的家里,但杏花毕竟是她的亲妹妹,她是想着让杏花快快地嫁出去,但却不想让妹妹嫁出去受一辈子月儿那样的苦罪。
改改梨花母女俩心里没有一点点主意,就只有瞪着眼看郭解放,等着他拿主意。郭解放例举出月儿后,见对面的娘俩愣愣怔怔地再说不出话,他心里一阵窃喜,嘴上就更婉转了一些,“杏花是咱们家的宝贝蛋,说啥也不能给了地主的儿子,缓上一段,给杏花说一个好人家。不管找了谁,都比地主的儿子强。”
改改重重地叹口气,说:“既然觉得崖口上的新生不合适,解放,你就操个心,把杏花的事紧着定下来了,杏花回来都三年多了,这日子再不能往下熬了,杏花也再不能耽搁了,再耽搁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不会,不会。”郭解放反倒装好人安慰起丈母娘,他说:“咱们杏花长得那么好看,还能嫁不出去,我是想给杏花找一个般般配配的好人家嘛。”
一听他说出这话梨花脸上就露出一些鄙夷,现在只有梨花一个人肚子里清楚,这两三年郭解放推三阻四地把那么多口子推辞掉,把上门提亲的人一次次打发掉,是为了啥,他是想把杏花霸占住。梨花心里明镜似地清楚,但嘴上却不能说。梨花鄙夷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说出来的却是另外的话,她说:“再不要挑捡了,再挑捡也挑捡不下好的。是杏花嫁,又不是你嫁,再有个口子,嫁出去就算了。”
郭解放瞄一眼梨花,两个人在一起过了这么些年日子,他早把梨花的性子摸透了,他才不怕梨花呢,他知道她不敢把后院里的事情说出去,说出去丢人的就不是杏花一人,而是他们全家。他假惺惺地接过梨花的话说:“是这道理,杏花的事再不能往下拖了。不过在还没有定下来之前,你们要把道理给杏花说清楚,让她再不要和地主的儿子有来往。她的名声已经不好了,这几年一直说不下个合适的好人家,就是因为这。她要是再和地主的儿子搅和不清楚,名声就更不好了,就更没有人敢要她了。知道了吧,不仅要讲清道理,还要把她看紧,千万不能让她和地主的儿子有了事情。”
改改和梨花觉得他说得这些话还是有道理的,就都点了头,既然不和地主的儿子成亲,那就不能和地主的儿子再有来往,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改改和梨花还真把杏花看管起来,不让她和新生来往接触,还把郭解放说过的那些道理十遍八遍地往杏花耳朵里灌。这时候杏花就又和刚回来时一样泥疙瘩似地呆呆地坐着不吭一声了。杏花心里好苦呀,连母亲和姐姐都不能理解她,都把她当贼似地看管着。
割完麦碾完场,天气就一天天热起来了,尤其是晌午间这一阵子,日头在天上就像是个红红的火球烤晒的人们出不了门。出不了门,就钻在窑里歇晌,反正这段时间地里的庄稼活也不紧,不收不种的秋田禾在地里长着用不着人们操心。辛苦的农民在热天里歇歇晌也是应该的。
郭解放不想在上房套间里歇晌,房里总没有窑里凉爽。郭解放也没有歇到后院窑里去,自从杏花从后院窑里搬出来,梨花就在后院门上挂了锁,开锁的钥匙揣在她口袋里轻易谁也不给,她是怕在后院里再有了事情。进不了后院,郭解放就每天到官窑里去歇晌。他是卧马沟的一把手,官窑门上的钥匙就拴在他的腰里。
郭解放吃过晌午饭,从上房院的大哨门里出来,白辣辣的更红日头把人烤晒的睁不开眼。郭解放急匆匆地从场上走过,在皂角树下的荫凉里稍稍停留一下,就紧着进了官窑。就这三步远的路都把他热出一脸汗,伏天的场上真的就和蒸笼一样。进了官窑,扑面就是一股清清爽爽的凉气,那身躁热立马就被压制下去。郭解放把官窑的门虚虚地掩闭住,滚躺到炕上却没有睡意。杏花的事缠在心上搅闹的他睡不着觉。漂漂亮亮的杏花实在是太有诱惑了,怎么才能把她弄到手上呢,在后院窑里他差点就得手了,都亲了抱了摸了,就差最后一下了,可是地主的儿子突然回来把一切都给搅乱了,搅得他再不可能有机会了,这就让他不甘心。郭解放本想找机会得手后就长长久久地把杏花霸占下去,可是地主的儿子一回来,杏花就不听话了,就翻脸变成仇人了。她要是真的嫁给了地主的儿子,他就永远地没指望再和她好了。他看出来了,地主的儿子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小子在大沟河修了五年水库,锻炼的有了胆量了,那天在碾麦场上他们弟兄四个都没有把他排展,他虽没有敢还手,但在他的眉宇间闪烁出来一股冷气逼人的寒光。杏花真的到了他手上,就和嫁的千里万里远一样,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沾她的便宜了。是的,说啥也不能让杏花嫁给地主的儿子。不能嫁给地主的儿子,也不能嫁的太远,杏花嫁远了年儿半载不回来一次,他还是没有机会。那让杏花嫁给谁呀?郭解放斜斜地躺在官窑炕上,眼睛盯看着胳膊上被杏花用镰刀划割出来的那道口子。伤虽然好了,却留下一道浅浅的长疤,看着这道长疤更让他心里不好受。
郭解放躺在官窑炕上翻翻腾腾胡乱地想着,这时官窑虚虚掩闭着的门吱扭一声被推开,郭解放抬起头看见是许春娥进来了。
许春娥嘴歪之后,就让郭解放冷落到一边去了。她的嘴没歪之前,郭解放是和她天昏地暗地好了一回。许春娥的嘴一歪,丑怪的再没法让人看,郭解放就彻底地把她扔到一边再不往她身上爬。许春娥觉得自己委屈,她舍不得丢开郭解放,她实在是不愿意和自己的半瓜子男人二奎在一起弄那种事情。这就是她的命,好不容易和身材魁武相貌堂堂的郭解放好上,偏偏他的小姨子杏花在公社闹出那样的事情回来了,偏偏她的嘴又歪了。杏花美若天仙人见人爱,许春娥太了解郭解放,她甚至知道他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她当然知道他是想和他的小姨子好。自己的嘴歪了眼斜了变的和鬼一样的丑,谁还能再看的上,连二奎这样的半瓜子都有些嫌弃她,就更不要说郭解放了。
许春娥感到很委屈,也感到很自卑,但她是很有心计的,她了解郭解放的牛脾气,她不敢在他跟前提说出过份的要求,常常还得看着他的脸色行事说话。那天在碾麦场上看着杏花挥舞着镰刀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血口子,许春娥就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儿希望,就又动起心思。
许春娥有心计,斗月儿的那些歪损的招数全是她想出来的。这几天她除了用心琢磨事情外,还特别留意观察郭解放的行踪,她站在坡上自己院子的墙豁口上,连着几天都看见郭解放是在官窑里歇晌的。今天再看见他进了官窑,她就下决心跟了进来。
现在正是歇晌的时候,坡道上除了一片火辣辣的红日头,空空荡荡的再没有一个走动的人影,即是有人,许春娥也不怕,她是妇女队长到官窑里去和队长商量事情再正常不过了。斜躺在炕上的郭解放看见许春娥进来,就嘟囔一声:“不在家里歇晌,跑下来干啥。”
许春娥歪斜难看的脸上堆满了巴结讨好的笑容。不知道是嘴脸歪斜的缘故,还是因为脸上的笑堆放的太满,让人觉得她脸上的笑就像早晨树叶子上挂着的露珠,颤颤悠悠随时都有滚落下去在地上摔碎的可能。但是,许春娥努力把持着没有让笑从歪斜的嘴脸上跌落下去在地上摔碎,即是郭解放说了一句不欢迎的话,她依旧把笑满满地挂在歪斜的脸上。还故意娇滴滴地说:“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心里烦躁,我给你解心烦来了。”
郭解放嘴角儿一撇,差点说出一句更难听的话,但他还是把涌到舌尖上的难听话,又给咽下去了。他咽下去的难听话是这样的:你一个嘴歪眼斜的丑女人,能解了男人的心烦?不心烦的男人见了你也心烦了。
许春娥相貌长的不好,也没有上过学,没文化,但却绝对是有心计的聪明女人,她看出郭解放朝下撇扭的嘴角上挂着不屑和轻蔑,她不在乎,他对她从来就是不屑一顾的样子。等她把漂亮的事情做出来,他的脸膛就会红润起来,他就会发出一阵爽爽朗朗的和过去一样的笑声。许春娥往炕沿边上挪移几步,她不敢冒冒失失地坐到炕沿上去,更不敢一下就坐到郭解放怀里去。现在不同过去,过去自己的嘴没歪眼没斜,他小姨子也没回来,在官窑里她可以放肆大胆地往他身下钻。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行了。现在要想那样,就得把握好火候,就得逗得他高兴起来。许春娥款款地站在炕沿下,轻柔柔地笑着说:“我知道你是在为杏花的事心烦,我给你出个主意,肯定能让你高兴起来。”
半躺在炕上的郭解放眼睛一亮,轱辘一下翻身坐起,他知道这个许春娥一向歪歪点子多,“啥主意?说说看。”郭解放想听听,也许她真能说出一个好主意。
看见郭解放冷冷的脸上活泛起几丝关注,许春娥就乘势抬起尻子坐到炕沿上,前倾着腰身使劲把脸往郭解放跟前凑,她想在开始说话前闻到他身上那股粗犷的略带腥臊的男人的气味,这是一种能让她迷醉的气味,她好久没有闻到了。“快说吧。”郭解放侧转脸躲闪一下,许春娥歪斜的嘴里喷吐出来的浊气熏呛的他有些恶心。许春娥这才细幽幽地把她这几天用心想好的事情说出来。她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在你和你小姨子杏花的事情上,我可是一个真正的旁观者。给你说吧,杏花早在公社当电话员的时候就和地主的儿子好上了。”“胡说,杏花在公社当电话员的时候咋能和他好上?”郭解放摇摇头,表示不信。杏花在公社当电话员时多风光呀,身边围一圈全是公社的干部,她怎么能看得上地主的儿子,再说,他们想好也没有机会,一个在下马河公社里,一个在大沟河水库上,根本就好不到一起去。
许春娥看着一脸疑惑的郭解放,继续说:“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但是前几天我回娘家,我娘家门里的一个兄弟也在大沟河修了几年水库,他和地主的儿子就在一个队里,有一回他们到公社去背东西,就亲眼看见杏花拉着手把地主的儿子拽进了机房,出来后地主的儿子身上的衣裳就换了,烂夹袄换成了红毛衣,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郭解放听着这话,像是自己的女人偷了人一样,气愤的把后槽牙咬得叭叭响。许春娥接着再说:“我也看出来了,地主的儿子修了几年水库,在外面长了见识了,把杏花一下就勾引住了。我也知道你是舍不得杏花。”许春娥所以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提说起郭解放和杏花的那种隐秘关系,是因为在许春娥嘴还没有歪的时候,郭解放在她面前就夸耀过自己的能耐和本事,亲口对她说,他要把小姨子杏花的活给做了。许春娥现在嘴上也就没有什么顾忌。郭解放不高兴地瞪一下眼,但没有说出话来。许春娥继续说:“我有一套办法,既能把他们拆散,又能给你带来绝好的机会。”
“啥办法?”郭解放想急于知道,就不再刻意地躲避她凑到跟前来的这一张歪斜的嘴脸了。许春娥抿住歪嘴唇,轻盈地一笑,就想伸手在郭解放身上抓摸一下。郭解放扬一下胳膊,把她伸摸过来的手豁开,说:“说正经事。”许春娥忸怩地说出条件:“那人家说完,你得和人家好上一回。”郭解放有些不耐烦地扬扬手,催促着说:“先说正经事,把办法说出来,看值不值的和你好。”“肯定值。”许春娥闪着斜眼开始说她的主意。“是这,把崖口上的地主叫下来,狠狠地训上一顿,让他们死了这份心,这事不就撂过去了。地主敢不听咱们的,杏花可以不听,但地主一家不敢不听。把地主一家人震住,杏花想往崖口上嫁,地主一家不敢要,她不是还嫁不成吗,她嫁不成就,你不就是有机会了,她最后还不是你后院里的宝贝蛋。”
郭解放的脸堂果然红润起来,他嘿嘿笑笑说:“我也这样想过,但我不好出头,我是杏花的姐夫,外面又风风雨雨的有些流言蜚语。”“这事还用你出头,要我干啥呀。”“行,这事你给咱办。”“接下来呢,接下来咋办?”许春娥闪着眼,神神秘秘地问一下。郭解放一脸懵懂:“啥接下来咋办?”许春娥就把话往透里说:“把崖口上的路给她断了,往后咋办?你总不能让你小姨子一辈子没名没份地住在后院不嫁人吧。”这的确是一个现实的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你说咋办?”郭解放再往下追问,他想:春娥能提出来问题,就肯定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许春娥这下可就敢提要求了,她歪着嘴恬笑着说:“你和人家好上一回,人家就给你说。”许春娥也不等郭解放说行还是不行,起身过去就把官窑的门闩插住,回过脸的时候她身上的单片裤子就树叶一样地飘落到地下去了,那肥肥的尻蛋子,那白生生的大腿,还有那黑森森湿润润的所在全都无遮无掩地裸露出来。要是不看脸蛋,女人身上就没有多大的区别,尤其是那地方都是两片柳树叶似的东西……郭解放看着赤裸了身子的许春娥,他体内的雄性憋耐不住了,真的,他盯着春娥突然光裸出来的光身子,就把她上面的歪嘴斜眼给忘了,他跳下炕去,就把她扑倒……
两个人炕上炕下很是折腾了一阵,首先是许春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是她嘴歪眼斜后第一次享受到郭解放的恩泽。就是干完事情了,她还像是一盘赤条条的白蛇缠绕在郭解放的身上不肯离开。门虽是闩插住的,但这里毕竟是官窑,这种赤身裸体的勾当不能时间太长。郭解放把许春娥缠抱在腰里的两只手掰开,说:“快把衣裳穿上,万一来了人就不好看了。”
春娥极不情愿地从郭解放雄悍的光身子上离开,开始往身上披穿衣裳。热天的单裤单衫,三两下就穿戴好了。郭解放穿好衣裳就过去把闩插住的门拴抽开,免得有人过来推不开窑,再传说出闲话。郭解放抽开门拴,把紧闭的窑门再虚虚地拉开一条缝隙。憋在体内发泄不出去的邪火在许春娥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泄,郭解放回过脸就觉得浑身轻爽了许多,脑袋也清醒了许多,他看着还敞露着一片白肚皮的许春娥,又续上开始的话说:“你说接下来咋办?”
许春娥扣着胸前的扣子,闪眼看着一脸急切的郭解放,怪模怪样地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丢不下小姨子,以后你也别忘了人家。”“麻烦不麻烦呀,快说正经事。”在郭解放的催促下,许春娥才把接下来该怎么办说出来,她说:“把杏花和地主的儿子掐断后,杏花当然不能一辈子住在你家后院窑里,她总得要嫁人,一年两年不嫁行,总不能十年八年不嫁。你已经拖了她三年了,再不能拖了。我知道你不想让她嫁到远地方去,也不想让她给一个精明人,地主的儿子就是一个精明人,嫁到远地方和嫁给精明人一样,你的好事情就永远也做不成了。”许春娥的话正说到了郭解放的疼处,这段日子,他反反复复就是在想这个问题,他又佩服起许春娥这个丑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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