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这个周末，姜来应约和姜果一起回翟连家。姜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姥姥家，只有一小部分时间是在这里。
对这个家来说他应该算是个外人，反正姜来自己是怎么看的。不过翟连倒是满喜欢姜来和姜果的，可能是他自己没有孩子。
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翟连就说姜来和他有眼缘。
“妈我们回来了！”姜果已经在玄关处换鞋了，姜来还在后面慢吞吞地走。
厨房内的秦秋应声：“回来了，饭还没做好呢在等一会儿啊！”
秦秋的嘴角挂着笑意，她现在不上班，又不喜欢出去和那些富太太们聊天。
每天闲的慌，辞退了保姆自己在家里搞搞卫生，把整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跟网上学做饭提升一下厨艺，每天等着姜果回来，每周盼着姜来能过来。今天听说姜来过来，特意多做了好几个菜。
“回来了！哎哟，不亮啊？”翟连蹲在电视机面前，手不停地去拍机顶盒。看来是电视坏了：“小果你来看一下啦！”
姜来慢吞吞地走到玄关处看到翟连和姜果在修电视机，翟连并没有和姜来打招呼只是笑了笑，表示知道他回来了。
姜来也是一样，家人不需要刻意的表示欢迎，只有客人才需要热烈欢迎的开场秀。
见他们两个人修电视机不需要自己，姜来转眼进了厨房。此时的秦秋穿着淡蓝色的裙子，系着米黄色的围裙。扎着低马尾，微卷。
看见姜来就笑，眉眼弯弯，眼角略有一些皱纹。“饿了是吗？”秦秋刚洗了手正用抹布擦着。
“没有，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姜来环顾四周试图找到活可以干。
“不用帮忙，”秦秋放下抹布手搭在姜来身上，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姜来，像是久别重逢，眼底始终含笑。
良久，她说：“怎么就长大了呢，”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让姜来鼻子一酸，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同时秦秋也是一样。
秦秋眨着些许泪光的睫毛，问：“你姥姥还好吗？”
姜来说：“好，”
秦秋点点头：“今年国庆节好好陪陪你姥姥吧，她一个人挺孤单的。我到时候也去看看她，你端碗菜出去吧。”
姜来端了碗汤摆在饭桌正中央，见他们两个还一直围着电视机顶盒转。
翟连：“咦，奇了怪了为什么还不亮？”
姜果：“这机顶盒也没坏呀。”
姜来走过去一针见血的说：“你们没插电怎么可能会亮。”
电插/上后电视果然亮了起来，并传出新闻联播主持人的播报声。姜来说：“这不就亮了。”
翟连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这一拍还挺狠：“瞧我这记性！自己拔的又给忘了！小果不好意思啊，浪费你时间了。”
姜果摆摆手：“没事，不浪费。”
“吃饭了，都快坐下吧。”秦秋解了围裙，摆好碗筷。
“我明天早上要坐早班机去上海开早会，小来待会儿又得麻烦你帮我弄一下行李。”翟连说。
姜来含着饭说话有点含糊：“没问题。”
“这次要去多久？”秦秋问。
翟连说：“一两个星期吧，具体时间在也不太清楚。”
今晚的星星稀少，可能是周末不值班的星星都回家了。
姜果去阳台晾衣服，看到姜来穿着一件短袖站在旁边的阳台，眼神凝视着远处。
“哥哥看什么呢，怎么专注？”姜果问。
姜来指着不远处的马路上：“有一对小情侣在吵架。”
顺着姜来的指示望去，的确看到一对小情侣在吵架。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只见女方扯着男方的衣服，仿佛在祈求男方不要走。男方很是无情的扯掉女方的手，并把女方推倒地上。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具猜测。女方肯定很伤心，男方眼底满是淡漠。因为男方头都不回就大步向前走，女方不死心依旧上前去拉扯。
两人就这样反反复复上演你扯我推的戏码。
“不是，哥你骂他干什么？”
“我没骂他啊，”姜来很快在否定了，并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骂了，”姜果学着姜来的口型低声说，“你说”
“口型你都能读懂，高手啊！”姜来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这样骂人是不对的，收回去。”说完就转身进了房间。
只留下姜果一个人在阳台上吹冷风：“赖的挺好，就你那骂人的词我都想不出来。”
次日清晨。
“妈我哥呢？我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他。”姜果问正在网购的秦秋。
秦秋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都没移，说：“哦，今早送你翟叔叔去机场后就留在机场接他姨去了。”
“肖姨吗？”姜果想来想去姜来好像就这么一个姨，“她回来了，那我哥今晚铁定不回来吃饭了。”
“对，不过得回来睡。”对现在地秦秋来说网购大于一切。
姜来坐在接站点的座位上，身穿黑色t恤，浅色直筒牛仔裤，裤角还折了几圈。右腿搭在左腿上，嘴里叼着袋牛奶，手里刷着手机。
差不多到了时间，听广播里有人报某航班号已到站。姜来才抬头去看人流扔掉已经喝完的牛奶袋，在人流中一看就看到那个穿红色蕾丝连衣长裙，带着副墨镜烫着大波浪化着淡装的肖姨。
肖姨提着行李箱，踩着银色高跟鞋，走到姜来面前一把将他抱住。
“都长这么高了，我丢，快认不出来了。”肖姨笑着去捏姜来的脸，“怎么长这么帅，有女朋友了没？”
姜来被肖姨捏得说话都有点模糊，他反问：“你有男朋友了？”
“哈哈！跳过这个话题，走！去吃饭！”肖姨手放在姜来肩膀上，揽着他一起走。姜来伸手想去拿行李，可肖姨不让。
肖姨带姜来来到一家小粉馆，点了两碗酸辣粉，坐在窗边。
姜来给肖姨倒了杯水，说：“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什么高级一点的餐厅呢。”
肖姨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水，说：“我去！那多贵，能吃饱就行。以前我就经常到这吃饭，不过那时不是粉馆。是饺子馆，我和你妈……”
姜来蓦地抬头想听肖姨继续说下去，关于他母亲的事他知道的很少，很少。
没有人愿意去提，也就肖姨有时候会说漏两嘴，肖姨察觉到不对劲话到嘴边打了两转：“妈……妈的！渴死我了，再去打点水。”
趁着姜来去打水的空当，肖姨暗自给自己翻了个白眼。什么破嘴净说漏，惹孩子伤心。
水打回来了，肖姨象征性的喝了两口。然后她脱下高跟鞋，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肖姨性情洒脱豪放，并不怎么注意形象。
知道肖姨没有再说下去的可能，姜来就问：“你怎么舍得回来了？”
“回来看你，照顾你啊！我都想好了从今以后我就在这城市工作，哪也不去陪着你好不好？”
姜来并不领情：“你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肖姨先是顿了顿，然后抿了抿嘴，最后非常斩钉截铁的说：“哪有什么隐情，是我和单位那些人过腻了。受够了他们的尔虞我诈！我已经摆脱低级趣味了，想过全新的生活。”
“小姐你好！这是你点的两碗酸辣粉。”老板将两碗粉分别摆在两人面前，这小粉馆连个服务员都没有，都得老板亲自上阵。
姜来对老板说：“谢谢，”
“我本来想着去辞职的，谁知……他们抢先一步开除了我。”肖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极小。
“什么？你又被开除了！”
“我靠！你小声点，我不要面子的？！”肖姨用筷子去敲姜来的头，然后环顾一下四周，确定没人看向他们后又继续说，“开除了又怎么样，姑奶奶我到哪都能找到工作。”
“就是找的时间长了点，所以我说一定要好好读书！你看我就是吃了不好好读书的苦，算个帐都被人坑了。不过这基因摆在这里，也好不到哪去啊。”肖姨说到最后都释然了。
“那你今天住哪呀？”这是姜来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住房子里啊住哪！租房手续全部都办好了，直接拎包入住就行！”
姜来问：“谁给你办的啊？”
“我朋友啊！这年头谁还没几个朋友！哪像你，朋友没几个。还成天跟着宋初一摸鱼！”肖姨吃了一口酸辣粉，觉着味道还不错。
这时，姜来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谁啊，宋初一？”肖姨问。
“不是，秦阿姨。”姜来秒回了一条信息，然后放下手机。
一听是秦秋，肖姨脸就拉了下来，不咸不淡的是：“是那个女人啊，找你干嘛？催你回去啊！告诉她，你是我家的不是她家的！她不是有个儿子吗？还和我抢儿子！”
姜来连忙解释：“不是，她就问我接到你没。”姜来一直想要试图改变肖姨对秦秋偏见，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复杂的让人琢磨不透，看不惯的人，再好也还是看不惯。
“别帮着她说话，我就是不喜欢她，我就是看不惯她。我就讨厌她，我就觉得她是第三者。”肖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算太大，语气反而就和平时说话一样。
“她挺照顾我的，”
肖姨说：“我不照顾你吗？我要是不照顾你，就靠你哪不管事的姥姥，活这么久都没去死的爸爸，每天忙的要死的舅舅，工作不稳定的后妈。你能长这么大？！小来，人对人之间的偏见，有个时候是没有那么轻易就能消除掉的。”
“我承认她对你好，不只对你，对你姥姥，对你爷爷奶奶都好。她是个好人，但我对她的偏见不会因为她是好人就消失。我得对得起你妈妈，都说好人有好报。她嫁给了一个有钱人这不就是好报吗。”
姜来说：“可我是她带大的啊，做人要懂得感恩。这是你教我的啊。”
肖姨沉默了，姜来八岁以后虽然很少和秦秋住在一起，但的确是秦秋一手带大的。再者说，大人之间的恩怨没必要扯上孩子。
“跳过跳过，先吃东西。吃完东西你还得陪我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我全没带。”肖姨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今天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却要谈这些不愉快的事。
可能是因为自己经常在外地，错过了姜来的成长。可能是因为嫉妒，嫉妒姜来和秦秋走的近。归根结底就是……怕。
怕姜来和她渐行渐远了。
姜来先和肖姨去超市买了东西，蔬菜和大米。再来到肖姨口中的那个出租屋，这里环境还挺好。房子里也干净，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你那个朋友还挺靠谱的，”姜来把窗帘拉开，玻璃窗打开透风换气。
“那当然，我唐肖的朋友一个比一个靠谱！”肖姨自豪地说道。
晚上肖姨在做饭，姜来在洗菜。肖姨掀开锅盖看着里面冒出来的热气，问：“你说我能找着工作吗？”
姜来很肯定的答复：“能，一定能。”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现在才高二还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陪你读完这两年书你肯定要去别的城市上学。到时候就不能陪着你去了，我呢就等你回来，到时候啊……”肖姨一直憧憬着以后，越说越起劲。
丝毫没有察觉姜来洗菜的动作慢了下来，连说话的语调也带着一丝沉重：“我其实可以就留在这里上学。”
“那不行，”肖姨的手搭在姜来肩膀上，“男孩子就应该多看看远方，看看世界。看过世界的男人才是最有魅力的。知道吧！”
姜来点头闷声洗菜，时间过得太快了，好多事都没做，人就要散了。
晚饭吃了二十分钟，和肖姨道别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肖姨将姜来送上公交车，眼里满是不舍，就差追着车跑了。
姜来坐在公交车的后排，看着外面的肖姨在向自己挥手。直到不停挥动的那只手变模糊，肖姨变得模糊。整个街道，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
姜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哭了，肖姨也是哭着跑回去的。
明明从今以后可以经常见面，可还是会感到悲伤。再多的眼泪也弥补不了那些年不在身边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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