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陈祈川走后第二天，江雾月就进了宫，入了女医局。
女医局属太医局之下，独立成院，与太医局只隔了一道墙，专门负责宫里女子的诸多事宜。
局里共有师傅三人，两位女师傅年轻些，一位是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人称妇科圣手，其下连带着江雾月一共有学徒五人，皆是京城里各世家名门的女儿。
五个女孩儿年纪差不多，均十五六七的样子，家世也基本相当，有监察御史家的女儿林春，丞相的小女儿鹿瑶，京城首富的女儿薛雪，千鹤公主家的女儿梅果郡主，以及晋川侯陈祈川家的义女陈雾，也就是江雾月。
虽是皇亲国戚，倒也都是正经考试进来的，只奔着一个目标前进：成为最好的女医官。
医官是臣子，享俸禄，居庙堂。
医者仁心，所以彼此之间相处也和谐。
江雾月从最基础的草药开始，细细致致地填补自己的知识漏洞。
她很刻苦，进步很快。
时间也过得很快，转眼就冷了。
这两三个月来，她每逢月末休息的时候都会回侯府一趟，打扫整理他的书房，擦擦堆积的灰尘，然后再去公主府陪清平公主说说话。
最开始怕对方会不喜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将军督促自己学习结果老是打手板的那些闲事，逐渐地熟悉起来，后来也习惯了，聊的就多了。
公主会说起陈祈川小时候的事，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的。江雾月也从公主这里知道了陈祈川的诅咒是怎么来的。
二十五年前，他出生的那一天，晴朗的天空突然变脸，电闪雷鸣，不知从何处飞来了很多很多的黑蝶，纯黑色的蝴蝶，一窝蜂地涌进了侯府，久久不散，直到听到婴儿啼哭，哄的一下就散了。
婴儿手臂上有一只黑金色的小蝴蝶。
人皆言黑蝶是邪灵，越传越玄。当时的国师给陈祈川批了命，又请先帝亲自赐名赐玉，希望能够借助龙气压住邪恶，解除隐患。
百姓间议论纷纷，情况十分恶劣。
陈祈川差点给人偷走活埋了。
后来老侯爷与公主拼命力保，才保下自己的儿子。
所幸后来无事发生，一切平顺，这件事才渐渐被淡忘，再后来，他长大屡立战功，扬名天下，先帝钦赐厉鬼将军。
她还说，陈祈川小时候性子安静，可大约是子承父业，周岁抓阄就抓了一把剑，后来果然爱上了习武，再后来，他流连战场，军功赫赫，只是，从来不说成家。
个中缘由，公主知道，江雾月心里也清楚。
而所谓厉鬼将军，大概也是诅咒的一环。
毕竟，厉鬼者，不详。
“小五，祈川不在，你能过来陪本宫聊聊天，本宫很开心。”公主说。
江雾月觉得，她其实应该也是想找个人说话的吧，只是宫里人，毕竟不自由，有时候很多话都不能说。
她道：“小五很荣幸，愿为公主解忧。”
清平公主看着她，满目喜爱：“真是个好孩子！”
回到女医局，日子还是如常。
药理，针灸，日复一日。
黄叶满庭，思念空堆。
将军大概很忙吧！
站在廊下诵读药典的时候，江雾月看到了院子里落下的银杏叶，纷纷扬扬铺了一地，金黄璀璨。
这番景致，格外好看。
只是，一个人赏，怪无聊的。
想到将军在远方辛苦作战，便又暗自埋怨自己胡思乱想，急忙把思绪全都集中在书卷上，不敢再分心。
初雪的时候，江雾月收到了一封信，是陈祈川写给她的，却是由一个最意想不到的人送了来。
那天，外面雪花开始纷扬的时候，江雾月正在药柜前攀着梯子取药，听着同僚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忽然，原本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了，仿佛一切都安静了。
察觉不对的她眉头一皱，向下看去，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一身明黄，剑眉星目，面如敷粉，不怒自威。
穿成这样，谁看了都知道是皇上。
他头上还有些微的白，是雪。
下雪了。
江雾月怔了怔，冬天来了啊！
在他身后，小春正在跟她狂比划：下来，快下来！
她从梯子上下来，走了过来，微微弯腰，冲他行礼：“皇上万安。”
见状，屋里其他人就都出去了，有自觉出去的，也有被强行拉出去的，在外面偷偷支着耳朵，听着。
药庐内。
淡淡的草药香气氤氲着，微苦。
萧慎远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盯着她看了半天，目光中似有千般打量，问道：“陈小五，你多大了？”
陈祈川给她拟的名字是陈雾，昵称便是小五，大家都这样喊。
但是她只有很久以前见过一次皇上，根本不认识，也不知道对方从何得知。想来也是，他是皇上，只要他想，没有他不能做到的事。
江雾月瞟见信封上熟悉的字体和仍完好的朱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微微低头，恭敬道：“过完年就十七了。”
萧慎远便看见了她头顶上的旋。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那时她还是个满脸稚气的小孩儿，跟在陈祈川身后，进宫不过几个月时间，成熟不少。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江雾月便抬起头来让他看。
她长发依然梳成两个髻，紫色发带挽在头发里，眉眼清丽，看向他的眼睛里是自信和底气，身上穿的是女医们统一的服饰。
紫色，陈祈川素来常用的颜色。
萧慎远抬手摸上了她的脸颊，眼睛里有毫不掩饰的惊艳。
她不会知道，自从第一次见她，他已经默默地关注了她很久，后来入宫，也在背后照拂，好不容易才能找到这么一个机会与她说话。
实属不易，所以有点过于激动。
江雾月吓了一跳，急忙后退。
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莽撞，她双手放在身前，跪下致歉：“皇上恕罪，臣一时鲁莽。”心里却在嘀咕：大家都说当今皇上好色，果不其然，色痞！
萧慎远上前一步，走到了她膝盖前方停下来：“小五，莫非在心里骂朕？”
江雾月头更低，碰到他的衣服下摆：“臣没有，臣不敢。”鼻尖全是他衣服上的熏香，浅浅的龙涎。
“是没有还是不敢？”
有完没完？
她只得继续说：“臣既没有，也不敢。皇上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臣仰慕还来不及，不敢僭越，不敢说谎！”
萧慎远笑了。
他的笑声爽朗，却听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动怒。
他看着她低垂的脑袋，说：“朕今天过来，是特地来给你送信的，另外，陈将军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江雾月心里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看他。
“这么激动？也对，陈将军对你可谓恩同再造，你应当如此。”
她眼睛明亮：“是！”
“那么，你告诉朕，你真的是把他当做义父看，还是有别的心思？”萧慎远上前一步，逼近了她，探视的眼神深不见底，像是要把她淹没。
江雾月在他的目光中一愣，不自觉地挪开视线，重复了一遍：“别的心思？”
什么心思？
她没想过。
看她呆住，他再次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桌子上的那封信，看她迷茫的眼神跟着转过来，忽然靠过来亲了她一下。
一个轻吻，冰凉柔润，落在脸颊上，还带着成年男性的体温和气息，以及试探。
她傻了，彻底傻了。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扇他一巴掌？拿针扎死他？不行，那可是皇上！
看她似乎被吓得不轻，睁着大眼睛失神地捂着脸，萧慎远轻笑出声。
他留下了一句话：“没有最好！告诉你，你家陈将军可能年前就会回来，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好好想想你该怎么谢朕？陈小五，朕等着你的答案！”
然后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呸，登徒子！不对，他刚说什么？将军年前就要回来了？太好了！瞬间，她觉得一切都顺眼了，刚才被占便宜的事也忘了。
满脑子都是期待。
江雾月咧着嘴笑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去看信，那可是将军写的信！
结果还没拿住就被人夺走了。
姐妹们围了一圈，齐齐盯着她，有羡慕的，有冷静的，有看戏的，还有拿着信抖来抖去激动不已的：“小五，皇上亲自给你送信啊！你们还……”
小春和小鹿做了个亲亲的动作。
“好浪漫啊！”
“看把你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才不是因为这！
江雾月满脸通红，匆忙解释：“没有，那是个误会，快把信还我！”
“谁的信？该不会是皇上写给你的情书吧！”
“是将军的信。”
一句“将军的信”成功地吓到了拿信的薛雪，差点把信掉进炉眼里，还好江雾月眼疾手快，抢了过来，护在身前。
厉鬼将军耶，咱可惹不起，怕了怕了。
老师傅本来站在廊下，听闻里面的动静，探头来骂了一句：“一个两个的都没活干了？闹什么，还不干活！”
几个人悻悻地散了，各自忙活。
小春低声道：“皇上看上你了，小五，你要做娘娘了！”
江雾月手一抖，将丁香洒了一些在地上：“怎么可能？”
小鹿接口：“当今皇上好色大家都知道，他长的是好看，可宫里娘娘一堆，被他看上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再说了，做娘娘有什么好？不如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逍遥自在！”
薛雪过来八卦：“看来小鹿鹿有喜欢的人了，是谁是谁？”
小鹿傲娇：“才不告诉你，保密！”
看她们在拉扯着玩笑，江雾月忽然想起了方才皇上问的那句话“你真的是把他当做义父看，还是有别的心思”，他想说的心思莫不是，喜欢？
喜欢，陈祈川么？
(https://www.uuubqg.cc/42107_42107021/4115528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