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驿站车队
在被苏嬷嬷喂了药丸子后,容昭昏睡了整整一晚。第二天清晨刚醒来时,苏嬷嬷哄着她喝了一碗口感很难形容、让人毫无食欲的肉粥。
压下翻腾的胃,缓了好一会儿,容昭慢慢起身走出毡帐。
她还抱有一线希望,眼下所处的境遇可能是方子宁恶作剧,把自己放在了某部古装戏的拍摄场地,或是荒野救生的真人秀节目里。
可待她仔细琢磨过营地里的每一样东西,每一个人后,却没发现一处疑似摄影机和节目工作人员存在的可能。
她的心渐渐凉了。这么原始的场景,就是顶尖金牌制片人也无法模拟得出来啊。
等冷风从领口灌入,呆愣中的容昭习惯性用手拢紧衣服时,突然后知后觉地僵住动作。她用手在胸口抓了两把,抖着嘴唇,脑海里惊恐地自问:我去,我85b的胸呢?胸呢!!
容昭三步并做两步,冲进自己的毡帐里,背着门帘处,解开身上层层裹裹的衣物,绝望地发现自己这具的瘦弱的身体胸前,只有两个正在发育中的小笼包。
她捂住嘴绝望地哀嚎了一声。就这发育程度,看起来最多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她的意识竟然是寄存在一个小女孩的身躯里。
容昭跪坐在毯子上,两只手机械地裹回衣衫,脑子里逐渐清明起来,明白自己只能是魂穿到某个早古时代的倒霉公主身体里了。
那么,之前她看到血淋淋的马贼杀人场景就是真的,不是拍戏,不是梦,也不是幻觉。作为一个有多年党龄的无神论者,社会主义新青年,容昭一时间难以接受,结果就是她又在毡帐里躺了足足四天没露面。
这四天里容昭眼睛一闭一睁,每日晨间醒来,她依旧还是困在一座膻味浓郁的毡毯帐篷里。
回家的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渺茫。
容昭的情绪也一天天的消沉低落,早起的自言自语从“怎么还在这儿?”、“卧槽,又没回去!”、“该要怎么办……”到一片死水般沉寂。
如果不是帐篷里的味道实在熏得难以忍受,容昭偶尔会出来透口气,蒋六都要担心这位弱不禁风的下凉国公主根本挨不到前来迎接她的车队,就化作一缕香魂归西了。
容昭没有心情理会周围或担心或好奇的眼神。她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父母疼,哥哥宠,闺蜜和自己心连心。就连人人说难的国考这条独木桥,她也只用了一次就成功上岸。
在市委宣传部混过的大半年里,她可以说是办公室人见人爱的小开心果。主任交代给她的工作计划还有一点点就搞定了;方子宁新给她带来的小说还没来得及翻开;隔壁组织部那位阳光帅气小哥哥才加上微信好友,刚刚开始暧昧。
一切井然有序,生活如此美好,可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魂穿到这个鬼地方?
唉……
好在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容昭打起精神,在苏嬷嬷担忧的眼神下钻出了毡帐,站在早春里带着寒意的料峭风中。
她环顾了一眼营地,打气般对自己点点头:容昭,你可不能再躺着摆烂了,总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想办法回家。
她扭头看到隔壁毡帐外,蒋六和苏嬷嬷正端着水盆麻布,准备去给胡桃换药。
刚工作的时候,容昭参加过一次紧急救援培训课程,还拿到了结业证书。
她好奇地搓搓手指,走了几步凑过去,看到胡桃背上的那道伤口并不深,只是创口过大而显得可怖。经过这几天的休养,伤口周边有一点点发红,是正在愈合的征兆。
只是蒋六在进帐篷前随意用一块黑乎乎的布子擦了双手,还有用来包扎伤口的麻布看上去也不干净。容昭忍不住提醒蒋六和苏嬷嬷,在接触伤口前务必要保持双手干净,最好用烈酒冲一冲。至于反复使用的麻布则需要用沸水煮过,暴晒晾干后才能接触伤口。
苏嬷嬷诺诺应着,收起麻布,出了毡帐去寻找器皿煮洗。
蒋六听完后微微偏过头,打量了一眼正低头仔细端详胡桃背部伤口的容昭。他黑瘦脸上的小眼睛闪了两下,才道了声“遵命”,躬身退出去重新洗手。
刚走出几步,蒋六回头若有所思地扫了扫胡桃养伤的小毡帐,心里思忖:这位昭柔公主虽身遭突变,前路未卜,可这几日看上去,除了有些病恹恹的神色外,整个人却很安静,心性颇强啊。
蒋六身在行伍,起初帮人处理伤口时常不忍直视,下不去手。他实在没料到这位生活在深宮里的小公主近身细观狰狞的刀伤能面不改色。
他想起容昭刚说的话,心里又是一阵叹服:医典上所记,污邪入体确实不利伤处的恢复。他在军中粗手粗脚惯了,寻常来看伤的也多是粗壮汉子,倒是不曾在意过这些细微小节。
由此也可见这位公主不光有胆色,心思细密,懂得也不少,是个聪慧的人。
自那天起,蒋六收起了起初的几分轻视,言语恭敬,处处小心伺候。
容昭在看过胡桃的伤口后,站在户外呼吸了两口干燥冷冽的空气,又钻回自己的毡毯帐篷里躺倒。肩膀上的疼痛有所缓解,不动的时候并不疼,她猜测可能是轻微骨裂,静养一阵子就能好,便把蒋六提供的自制黑药丸子偷偷包起来藏进腰间夹层。
止痛又能让人嗜睡的药物,对脑神经肯定有影响,能不吃就不吃了吧。况且她莫名其妙被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已经很惨了,可不想吃成分不明的药物坏了脑子。
营地里到处散发出的膻味儿,闻多了尚且能勉强忍受,可食物的不合口和无法洗头洗澡这两件事情,对容昭来说简直是无法容忍。
从她醒来后,每一顿饭都一样,是用一种她从没见过的谷物粒和干肉丁混合在一起,煮成带着丝咸味的粘稠肉粥。一日三次,每次一碗,最多再加一块干到硌牙的麦饼。
为了抵御饥饿,维持体力,容昭像喝中药一样,梗着脖子硬逼着自己往下吞,即使这样每次最多也只能喝掉小半碗。
没几天,她本就不大的脸肉眼可见得变小变尖,显得两只眼睛愈发的大。
蒋六看容昭吃得很少,猜测是因食物不合胃口,便在带人出去猎回了两只野黄羊改善伙食。其中一只母羊刚产子不久,还有乳汁,喜得苏嬷嬷忙端了一碗现挤的羊乳就送进容昭的毡帐。
容昭苦脸看着手里那碗纯天然的野生羊乳,掩住嘴为难地说:“呃……还需劳烦嬷嬷,帮我把这羊乳煮沸再饮吧。”
苏嬷嬷愣了一下,拍了拍大腿,说:“哎呀,是老奴糊涂了,老奴这就去煮。”
等苏嬷嬷走了,容昭才忍不住捂嘴干呕了一下。
其实,苏嬷嬷对她的照顾细致入微。
容昭整日里无聊想体验一下营地的日常劳作,苏嬷嬷知道后态度坚定的拒绝了她。容昭坚持了一会,只见苏嬷嬷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嘴里翻来覆去自责道“老奴该死”。
容昭只好作罢,乖乖继续做游手好闲的吉祥物。
一日午饭后,毡帐里只有她和苏嬷嬷时,容昭想多打探些消息,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嬷嬷可以给我讲讲以前在下凉国王宫里的趣事吗?”
谁知苏嬷嬷身体抖了抖,瞬间变脸,一言不发,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过了许久才眼眶一红,背过身就开始抽泣,到后来更是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容昭一脸状态外,只能放弃信息收集计划,无语地拍着这位可怜老嬷嬷的背,柔声安抚。
不急不急,打探消息也是一门大学问啊。
再说端了带有母羊体温的鲜羊乳,退出帐篷的苏嬷嬷,她心中懊恼自责:公主吩咐过,入口的食物和水都需要煮沸才行。自己却是老糊涂了,竟然心急端了没煮过的羊乳就送了进去。
公主自小就是深得国主和王妃宠爱的掌上明珠。才刚刚满月,国主便急着向崇国皇帝请了封号——昭柔。
这次都城大变,可怜她孤身流落在外。曾经锦衣玉食的天之骄女差点丢了性命,如今……
想到这里,苏嬷嬷忽然打了个冷战,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端着碗低头匆匆离去。
狩猎归来的当晚,餐食丰盛,有烤得油滋滋的羊腿,炖的喷香的肉汤,还有煮的滚烫的羊乳。这让喝了好几天肉粥的容昭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料理黑名单,美美饱餐了一顿。
她揉揉圆鼓鼓的肚子,自言自语道:“真是饿了糠如蜜,没想到只撒了盐的烤羊腿能有这么好吃啊。”
一直处在半饱状态的容昭猛地吃太多,胃里顶着难受,便起身独自在几顶毡帐间绕行,散步消食。当看到篝火边蒋六等人手持几把小巧的木柄匕首割下烤肉分食时,容昭心里一动:这把小刀的尺寸合适,找个机会问他们要一把来防身,刚刚好。
在这片不知是什么年代的旷野中,因没有一丝灯光污染,夜幕半悬的月亮显得分外圆,格外亮。她抬起头看着看着,不禁入了迷,无声长叹:也不知道这月亮和杭州的月亮是不是同一个……自己的意识被困在这里,家人发现异样了吗?会不会乱成一团……唉,好想回家。
一直到第八日中午时分,驿站遣来的三辆马车和一队随从护卫才带着一些必备的日用品,姗姗来迟,终于赶到了营地。
苏嬷嬷长舒了一口气,小跑着翻出早就收拾好的少得可怜的细软包裹,忙不迭帮着容昭洗漱穿衣,打扮妥当,搀扶着她走向为首最宽敞气派的那一辆双驾马车。
胡桃的刀伤在蒋六和苏嬷嬷的照料下恢复很快,已经能站起身走路了。她在一个仆妇的帮助下,准备爬进后面一辆单驾旧篷马车里。
容昭看到后,招手让胡桃跟自己一起坐进前面的大马车,在宽敞的车厢里胡桃可以趴着继续养伤。
“奴婢身份低微,有伤在身不能侍奉,不敢与公主同乘。”胡桃低着头推辞,说话间就要跪倒,容昭急忙拦住她,劝说:“你随我同车,路上也好有人陪着说话解闷。”
胡桃小心斜过眼睛,见苏嬷嬷轻点了一下头,她才感激淋涕地答应了。
随驿站车队前来的驿长刘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态度散漫,只对着容昭拱拱手,脸上挂着笑,迈着八字步上前几步:“公主见谅,实在是驿站店小人少,车马紧缺,匆促间下官也只寻得到这三辆马车来迎。”
容昭嘴角略向上弯了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那辆双驾马车旁,把虚与委蛇的客套活留给了苏嬷嬷。
她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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