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愣头青
李綦是岐国公的第七子,年纪比兄长们小了一轮。长兄去世的时候他十五,差不多有个大人的模样,而王兄的次子李黎才九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李黎幼年丧母,母族本就没什么势力,又不是嫡子,因此王兄走后更没几个人正眼看他。李綦不忍心,就把人接到自己身边带着。
最开始那段时间,李黎闹脾气晚上不睡觉,李綦就坐在旁边盯着他,等人睡了才走。
李綦的五官生得凌厉,即便面无表情的时候都很具有攻击性。他要存心吓李黎,李黎直接就跟见了阎王一样。
那几天为了送阎王早点走,李黎也是这样头发不擦干就睡觉。
李綦觉得毕竟是亲侄子,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本来就很可怜了,难得温情流露,决定亲自给李黎擦头发。
虽然看起来是劈头盖脸一顿乱搓,但在经验缺乏又年轻气盛的李綦这里,已经相当难得。
后来岐国壮大,李綦的兄长们因为王权斗争,一个个相继离世。他一路走来,别的不说,带孩子的经验倒是越发丰富。
此刻面对千月不擦干头发就睡觉的行为,李綦后天养成的老父亲天性蠢蠢欲动,最终还是选择把千月叫起来。
“啊?”千月冷不防被人叫醒,有点蒙了都。
这是第几次了?
还没反应过来,李綦做了个让他更蒙的举动,拿枕衣给他擦头发。
千月就没被人这样折腾过,睡个觉都一波三折的,此刻困得脾气都没了。他意识朦胧地坐在床上,还真让李綦打理得干净清爽。
这都是李綦带孩子带出来的手艺。
第二日天亮,受伤的府卫还没醒,原先六人也变成了四个人。阮逸和十七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李綦就把事情经过简述了一遍。
阮逸一下捕捉到重点,连忙向李綦确认:“所以阿姐还活着?”
李綦其实也还不清楚阮争是什么状况,只能谨慎地措辞道:“很有可能。”
听到他说的是“可能”,阮逸焉儿了一点下去。
阿姐还没找到,九个府卫要么死了要么疯了,他还能活着带阿姐回家吗?
阮逸垂头丧气的,想着昨晚出事的毕竟是阮家府卫,忍不住想去看看。刚打开房门就满脸惊讶地退回来,“殿下,尸体不见了!”
李綦一看,果然。
现场只留下一滩干涸的血迹。
结合府卫昨晚的死状,屋内一朵柩花都没有,这就很奇怪了。
阿酉再来的时候,天色还早,外面飘着小雨。
她一进院门阮逸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戴着银腰串饰的少女,不就是永安王说的阿酉。
他往门口张望了一眼,没见有其他人,有些激动地问:“阿酉姑娘,我姐呢?”
对于青年的失礼,阿酉毫不客气地转头问:“这个愣头青是谁?”
李綦介绍:“这是阮逸,阮争的弟弟。”
“哦——”阿酉围着阮逸转了一圈,直白地下结论:“长得没你姐姐好看嘛。”
阮逸被噎得说不出话。
阿酉满意了,她回过头来看李綦:“在带你们去见阮争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李綦示意她说。
阿酉:“如果找回阮争,你还会逼她跟你成亲吗?”
李綦在阿酉来之前,已经跟阮逸串过供了,是以阮逸听到这话并没表现得意外。
千月赶在李綦回答之前感叹道:“阿酉姑娘,你跟阮争关系一定很好吧。”
阿酉道:“我们俩确实一见如故,她什么都会跟我说。”说完又问了一遍李綦,会不会逼阮争成亲。
李綦坦然回答:“我从没逼过她,只是父母之命难违,长辈们对这桩婚事十分在意。如果阮争真的不愿意,那么我会想办法说服母亲。”
阿酉狐疑道:“你说真的?”
李綦:“决不食言。”
“那行吧。”阿酉满意地点头,“你其实也没那么坏。但问题是,阮争现在没法跟你们回去。”
李綦急切地问:“她怎么了?”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阿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綦的一举一动,没有明确解释,只是说:“我带你们去看看吧,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外面还在下雨,又细又密的雨比阿酉来的时候大了不少。
十七从屋内搜罗出两把伞,正好两人一把。他塞了一把伞给阮逸,随后直奔李綦身边。
千月因为没睡好,从起床到现在一直在打盹,期间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要出发去见阮争,他才起身,理所当然地钻进阮逸的伞下。
伞不大,两个男人并行只能勉强挡住头顶和半边身子。
阮逸潜意识里,总觉得千月不是能淋雨的人,一个劲把伞往他那边倾斜。
千月意识到他的小动作,把伞柄扶正回去,笑道:“这样就行。”
阮逸和千月走在队尾,跟前面的人隔着点距离,此时躲在同一柄伞下避雨,莫名觉得安心。阿姐找到了,他跟千月的距离好像也更近了一步。
阮逸思绪飘得很远,想到什么问什么:“千月,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千月:“记得,怎么了?”
阮逸道:“那时候你骗我说你叫百日。”
千月想起来是这么回事。“所以呢?”
“我当时信了,第二天还去打听‘百日’来着。你为什么骗我啊?”
千月有点想笑。“你不是嫌我没文化吗,打听我干什么?”
阮逸下意识就想反驳说没有,张了张口却没反驳出来,他当时似乎确实是这样想的来着。
他犹豫地道:“我在想什么,你能看出来?”
“能看出来一点。”就差写在脸上了好吧。
阮逸连忙替自己找补道:“当时咱们不是不熟吗,不过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千月“哦”了一声:“现在觉得有文化了?”
阮逸道:“经过这两天相处,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好像什么都不怕。”
千月很少听别人说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觉得,别人再怎么看,也不如自己了解自己。但他如今心态有一点微妙的变化,就像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个坏人,但据目前得到的信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亡国之臣易桢。
这几个字悬在他头顶,即便他不相信,多少还是有点喘不过气。
想到那些事情,千月也不觉得困了。走在雨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阮逸聊天。
一行人最后来到距离村落不远的吊脚楼前,这座楼分了两层,竹编糊泥作墙,以草盖顶。
阿酉引着他们上楼,同时叮嘱道:“一层的房间不要随便进去,否则后果自负。”
看她没有要解释的打算,四人默契地都没有追问原因。这姑娘脾气不好,她如果不愿意说,问了也只会自讨没趣。
这座吊脚楼很大,但空荡荡的,除了阿酉,他们并没再见到其他族人。
阮逸这时候也没心情说话了,只是紧张地跟随阿酉的脚步。
阿酉像是故意磨他们一样,越走到后面速度越慢,最后停在二楼尽头的房间门口。“先说好啊,待会儿你们看见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我是救她的人。”
话音未落,阮逸已经迫不及待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窗边的竹榻上静静躺着个人,正是失踪的阮争。
阮争闭着眼睛,除了脸色煞白这一点,无知无识的模样倒像陷入了深度睡眠。然而她的胸前、右臂和左腿上分别长着三根柩花的花茎,茎身叶长而尖,上面的花还没开,只打了个花苞。
“阿姐!”
阮逸在进门的瞬间眼圈就红了,正试图叫醒阮争。
阮争毫无醒转的迹象,他又推着肩膀摇了摇,见她仍旧一动不动差点吓哭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綦指背压在阮争的颈侧试了一下,还有体温,随后收回手道:“应该只是昏迷了。”
千月站在外围,问阿酉怎么回事。
阿酉这才解释:“我救下她的时候有一点晚了。阮争的情况比昨晚那个人更严重,其他根茎虽然已经拔除,但是这三处连进了肺腑。”
她说着指了指三朵柩花的位置,继续道:“人体精妙,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三个地方我的蛊虫也不敢随便动。”
阮逸忙问:“那怎么办,我姐会不会……”
“会。”阿酉毫不迂回地回答。
“看见上面的花苞了吗?柩花一旦开了,就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她。没结花苞的时候她每天还能清醒一会儿,跟我说说话,这两天就昏迷不醒了。我目前只能用药,延缓柩花的生长速度。”
阮逸颤声问道:“没有办法彻底祛掉吗?”
阿酉道:“倒是有一个,但很危险。”
阮逸眼睛亮了亮,“什么办法?再危险我也可以!”
千月站在阿酉的背后,看了一眼李綦,对阿酉道:“没错,李綦也不会不管。但凡有办法,总要试试吧。”
李綦听到自己的名字,视线也停驻在阿酉身上。
阿酉好像还有些迟疑,提出条件,“那你们答应我不会伤害阿月。”
千月道:“你妹妹都这样了,你还袒护她?”
阿酉脸上流露出伤心:“还能怎么办?她再坏也是我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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