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1章
她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谢谢你，阿然，每次我被人欺负，都只有你出来帮我，我想请你吃糖。”她说着，从书包里拿出自己攒了许多天的糖果来，递到男孩眼前。
“谢谢你茵茵，我从来不吃这个。”男孩笑得温柔，只是抬手将糖果推回去时，藏好眼中那一点轻蔑：“好朋友就该互帮互助嘛。”
“可是，我没什么能够帮到你……”
“没关系的。”他说着，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茵茵，你快分化了对不对？”
“嗯。”小季茵睁大眼，认认真真地点下头。
“你姐姐是s级的omega，你一定也差不了多少吧。”
“我、我从小就没有姐姐聪明…”他人莫名的期许令她有些心慌，赶紧小声推脱到。
“没关系的，茵茵一定也会很厉害。”男孩说着，笑着拉过季茵的手，指着校园中央被围起来的大榕树：“和我做个约定吧，茵茵，如果以后我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挺身帮我啊。”
“好！”女孩闻言眼神坚定起来，慎重地点了点头，榕树下的誓言比她心底过了一遍又一遍，当时的她真切的渴望着一个机会，让她能够回报对待自己如此温柔的朋友。
然而，就在四年后同一天季茵十四岁的生日里，分化成为omega的她连一个a等的评分都没有混上。
b等，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平庸常见的形态，再往下就是c等，那已是天生自带伤残的人类才会被评断出来的等级。
饶是从来就不期望她能赶上姐姐的季家父母都觉得面上无光，将季茵狠狠痛骂了一顿。
伤心欲绝的她在悲痛中只能想起自己唯一的朋友，那个会温柔替她解决麻烦的学长。
只是……
“真没用啊，居然只是个b等。”男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还指望用你来对付季凌，想不到我完全看走眼了。”
季茵茫然地睁大眼，就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很多事情。那些刻意的亲近和示好，以及在和徐然成为朋友后受到欺凌的次数变得更多的原因。
一切不过是他与加害者共同排布的一场戏，要得到的是她的真心。
可惜眼下她的真心已在计算着的人眼中变得一文不值。
徐然缓缓朝她走近，卸下伪装的面容上是毫不掩饰的刻薄与恶意。季茵对此感到陌生又熟悉，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徐然，却又每天都会面对相同的恶意。
已经开始抽条出落得初见形状的少女浑身发抖，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她崴伤了脚跌倒在地，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真可怜。”徐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随后抽出一张纸巾来擦了擦手，目带怜悯地开口：“小茵茵，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没有朋友了。”
“因为没有人会和一个b的废物omega做朋友，也没有人会浪费时间去对废物好。”
季茵张大嘴巴抽噎着，却只能从喉间发出颤抖的泣音，之前也会有小朋友说要跟她做朋友，在短暂地相处之后就暴露出真实目的来。
她们不过是徐雯的帮凶，被徐雯指派来套季茵的话，只要季茵有要回去告家长的意思，徐雯就会跳出来威胁她。
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要对她好，哪怕她最初面对每一个靠近的人，都怀揣着怯懦柔软的善意。
“唉，我怎么就看走眼了呢，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不能将她拉下神探坛的话，那个人就永远看不见我…”
徐然的叹息声也越来越远，整个世界又只剩下她一人，等日后再见面时，他已经站在姐姐身边，成为了姐姐最好的闺蜜。
而在此之前，她曾以为，自己至少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朋友。
一个会无条件对她好，听她倾诉心事的人。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和她相处，只为打开她的心扉，而后弃如敝履。
徐然的话就如同一个诅咒环绕在季茵心头，从那之后，季茵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所有无端而来的善意，早就在暗中定好了筹码。他们一定是要从中间获取什么，或者是得到拿她取笑，将她愚弄后的乐趣，或者是想要裹着友谊的外衣，将她变成指向自己亲人的刀刃。
又或者……
她想起在海风地吹拂下领口飘动着蓝色丝带的玩具熊，缓缓垂下眼睛。
这世上没有凭空而来的好意，如果她起了贪心，一定会付出自己支付不起的东西。
“下午跟我一起去趟公司，然后我送你回别墅？”驾驶座上的闻筠突然飘来这么一句。
季茵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收紧，思索一下后缓缓摇了摇头。
“谢谢您，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她说话的时候顺手将手机屏幕幕摁熄，聊天界面里徐然发来见面时间地点的信息一闪而过。
闻筠瞟了一眼，没有多言：“也行，那我先开出去，然后叫人送你。”
季家所在的星河湾这一带属于海市几个古早富人区之一，是过去最容易遭受抢劫的地带。饶是如此季家人也是靠着季凌绝无仅有的s级资质才获得了在这里购房的资格。
如今这一处的安保格外严格，闻筠的司机轻易进不来。
季茵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才拒绝了闻筠的要求，闻筠大概是要生气。
于是她再度绷紧嘴唇，整个人再度沉寂了下去。
闻筠倒是不在意这些，她目光掠过后视镜，顺带扫到季茵发白的指关节。
“手机快让你捏变形了。”闻筠出声提醒到。
“啊、抱歉…”季茵不知道在出神想着什么，听见闻筠的声音一惊，下意识松开了手，笨重的智能手机就顺势掉落砸到她的膝头上，季茵一声痛呼后，一边低声道歉一边将手机捡了起来。
……
闻筠心头有些烦躁，抬手松了松领口，目光朝外瞥过后视镜，突然出声：“季茵，我昨晚翻了你的日记。”
季茵回忆着自己日记本里的内容，那些晦暗的，枯燥的无聊心事，半晌之后，她低头对着闻筠道歉：“对不起。”
“季茵！”闻筠的声音突然拔高，车内躁烦的空气一下子达到了顶点。
她忍住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的冲动，高抬手腕想要去拿烟，却见到旁边的季茵伴随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地瑟缩起来。
“……”闻筠一下子冷静下来，拿烟的手收了回去，车窗打开，清爽的空气一下子冲了进来，闻筠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开口说到：“季茵，我冒犯了你的隐私，你应该让我向你道歉。”
“骂我，甚至是揍我，那都是你的权力，而不是向冒犯你的人道歉。”
“您不必这样……”
季茵的声音还未停便被打断：“在你的房间里，想要将物品摆在哪里是你的自由，日记的内容写什么是你的自由，哪怕你在里面写徐然是个老猪头那都是你的权力，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在里面藏十斤□□都行，那是你的东西，你没有任何向人道歉的理由。”
“听着，季茵，我手欠，没有管住自己的好奇，我向你道歉，期望你的原谅，当然，原不原谅，也是你的自由。”
她说着朝人凑近了几分，双手搭在季茵的肩上，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深邃的引力。
“如果有人在一开始就冒犯到了你，却要求由你来道歉，这不能说明是你错了，只能证明那人是个混蛋。”
“听到了吗？季茵？”她说着，紧紧凝视着季茵叮嘱：“别去理这样的人，别为他人乱了自己的心，他们要是实在缠你，你打电话给我，我去揍他。”
“……谢谢您。”闻筠的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可是落在季茵心中，却又不知道能掀起什么波澜。omega垂着眸子沉默了很久，最终也只是挤出了这一句谢谢。
是了，改变又如何能一下子发生呢。闻筠松开手坐了回去，苍白的指腹揉了揉眉心，语调听起来有些疲惫：“我们现在也算是家人了，我不会比其他人更靠谱，但至少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互相依靠吧…”
她这话说得很轻，季茵甚至毫不怀疑闻筠下一秒就能睡了过去，她依旧纠结地绞着裙子，只是过了一会，双手轻轻抬了过去，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在闻筠的太阳穴边。
“您太辛苦了。”是不会记得住小人物的麻烦的，况且…
季茵说着，又在心头补上一句，其实闻筠也很少回半山，她们没有多少时间是同住一个屋檐之下的。
“您叫我老陈就行，我是闻总叫来专门负责接送夫人的司机。”银色的轿车停在跟前，中年男性beta笑容和煦，打开了车门：“需要直接送您回家吗？夫人。”
季茵坐进车中，指腹好几次划过聊天界面，最终还是紧了紧手指，将手机递过去：“麻烦将我送到这个地方。”
“好的。”司机没有二话，认清地址后立刻调转了方向。
“……不需要报告给闻筠吗？”她忍不住出声询问。
“闻总只让我确保您在路上的安全，至于想去哪里由夫人自己决定。”司机笑眯眯答着。
季茵闻言，轻轻勾起唇角，露出点笑意，只是棕色的眼底自嘲更多。
她实在弄不清闻筠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但她明白自己所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代价就越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感受到了季茵的情绪不好，司机大叔随手打开了车内的电台，平日里环绕在城市各处的播报声被切断，舒缓的音乐从其间悠扬飘来。
季茵紧绷着的神经果然放松许多，伴随着车辆驶入城区中心，先前斑斓的建筑物们模糊的轮廓也逐渐在车窗之中明朗。
他们停在一处商场前，巨大的电子屏上正放着季凌的广告，她代言了一套珠宝首饰，一身黑长卷发，在灯光下露出自信的笑容，广告的最末尾处，出现打破束缚，人皆平等几个字。
“我在外面候着，夫人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招呼我。”
“谢谢。”季茵打开车门，按约定走近了这家私厨二楼的雅间。
在进门之前，她已经做好准备面对徐然身边带着的徐雯的奚落。
然而房间中除了约定好的徐然之外，只有裹得一身严实的季凌。
“姐姐…”季茵下意识地和她打招呼。
季凌摘下墨镜，一双冰雪般清凌的眸子流露出些许尴尬来：“早知道阿然要约的人是你，不如就留在季家说了。”
“那可不行。”徐然说着，推出一盏茶放到留给季茵的座位上，嘴里拱火的话不停：“凌凌是没瞧见，茵茵身边那位将她看得多紧，生怕咱们欺负到了小茵茵似的。”
他说着看见季凌明显沉下几分的面色，脸上的笑意越发畅快，谁都知道闻筠从前对待季凌有多呵护，可是现在季凌出事了，闻筠对她的痴迷也移情她人。
等那个人知道自己最宠爱的孩子在离了他之后处处碰壁，遇见一点打击便再也光鲜不起来，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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