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婉婉
“我就说阿久一定会喜欢姜姬的,”冯严对姬未央的异常似乎浑然不觉,还笑着说,“这世间有谁会不喜欢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吗?”
怒火直冲胸口,姬未央握紧拳头,也维持不住之前温和的面具。
姜姬竟与他生了八成像。
“姜姬,听说你最喜欢读书,我们阿久也爱读书,你们俩一定能有许多话可说。”朱湘的视线在姜姬怀中抱着的琵琶上转了一圈,挑眉道,“弹一首曲子,当作给阿久的见面礼吧。”
姬未央静静地望着姜姬,观察她的脸。
他们还是有细微不同之处,姜姬五官生的更加柔美,不如他的凌厉,可如果将他们两个放在一起,谁都会认为他和眼前的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姜姬自然也看清了姬未央的长相,她不可抑制地微微颤动,抱着琵琶的手都在发抖。
可眼前这些人,无一不是权贵之后,凭她一个末流官员家的女儿,根本招惹不起。她本以为被迫为妾已经足够悲惨。可没想到,这些人模人样的公子郎君,竟然会把她当成恶心人的礼物,送给别人。
然而她纵使再痛恨,又能如何。
姜姬垂下头缓缓拨弦。
铮——
弦动音响。
“哎,不过阿久,你姓姬,这美人又名为姜姬,你们俩的缘分,可真是如同天定。”另一位承安侯的世子犹嫌不够,添油加醋道,“你们姬氏似乎一直都只娶妻,不纳妾,不收通房,要我说,你干脆把这位小娘子娶了,也算成就一段佳话。”
姜姬手一颤,琵琶弦断。
姬未央突然发难,他霍然站起,右手往旁边一送,把朱湘的脸狠狠掼进桌子上。鲜血四溅,姬未央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可他脸上却在笑,他揪着朱湘的头发,又把他扯了起来,眼睛却盯着桌对面的冯严:“你们是不是将我当成了什么软柿子?”
朱湘因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声,鼻子嘴巴上都是血,他的鼻梁和门牙竟都被撞断了。
“冯严,我敬你大我两岁,才一直忍着,可你们却将我当猴子耍。”姬未央慢条斯理的松开手,手在腰间一抹,柔软的腰带转瞬变作软剑,剑锋朝前,“你忘了我们姬氏,为什么子嗣不丰,从高祖到现在,也能一直稳坐镇北侯吗?”
“过来。”姬未央冲姜姬扬起下巴,“到我这儿来。”
……
今日的千灯坊颇不太平,往日那几位青楼常客今天不知惹了哪方煞神,竟在彤水的中央被人丢下画舫,不论是否会凫水,都在江里喝的肚子滚圆。上岸后全然不顾形象,在码头躺着,一个个都涕泗横流,哭爹喊娘。
诸位公侯家的仆人们接了消息,纷纷千灯坊来接自家郎君回府,却没有一个人肯将缘由说出口。
周遭的百姓也都来看这出热闹,附近的小楼、屋顶都坐满了人,乌压压一片,看着各家家丁来来去去,就是没发现到底是谁干的这出好事。
干了好事的姬未央在画舫靠岸那一刻,就带着姜姬下了船,混在人群中,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你——”走到千灯坊一处僻静的小巷,姬未央回过头,拧起眉,欲言又止,“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真叫姜姬。”
姜姬福身:“妾名为婉婉。”
“姜婉婉?”姬未央低声念了念这个名字,“你可有父母?”
“有。”姜婉婉轻轻点头,她怀里还抱着琵琶,小脸苍白,整个人都瑟缩不安,“郎君……我……”
“我叫姬久。”姬未央道,“你就叫我姬公子吧。”
“姬公子。”
姜婉婉刚年满十三岁,豆蔻之年的少女已出落的极漂亮,云鬓皓腕,唇红齿白,垂眼时清冷出尘,仿若九天神女。她穿着一身低领襦裙,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半截胸脯,外罩薄纱,衬得她更加窈窕。
苦夏都是他找的借口,实际上江边的风又冷又烈,姜婉婉穿的少,很快就冷得开始打哆嗦。
姬未央无奈地叹气,将自己外衣解了,披在姜婉婉身上:“穿着吧,免得受凉,你既有父母,便回家去罢,卖身契也好、或是什么约也罢,我会替你解决的。”
姜婉婉受宠若惊,她终于敢抬起头,直视姬未央的面庞:“公子,妾已无处可去了。”
那张与她有八成相似,却清俊绝伦的脸露出疑惑之色:“此话怎讲?”
“妾本是良家子,家住上京,家父是灵台郎,家母是商贾之女,略有薄财。一年前,妾前往杏花寺烧香礼佛,被冯严看中,要、要我纳妾。”姜婉婉泣不成声,“阿爷口拙,本欲申辩,却反被冯家打断腿,阿娘想寻郎中,却遍求人不得,阿爷便这么走了,阿娘本就体弱,之后便撒手人寰。”
姬未央咬牙切齿:“我还是对冯严下手轻了。”
“冯严既嫌我不够温顺体贴,又嫌我年纪小,身段不佳,便将我送到教坊。”姜婉婉渐渐平静,继续说,“前些天,他又忽然将我从青楼带回冯府,之后的事,公子你也知道了。”
“难怪。”姬未央恍然大悟,终于知晓为何那些女子们会那么说话,他暗骂,“这冯严,真是该死。”
姜婉婉的遭遇纯粹是飞来横祸,只是因为长了一张与他姬未央相似的脸,就落得这般境地。
灵台郎虽是京官,可一无实权,二无结交权贵的渠道。姜婉婉说姜父口拙,这倒也正常,灵台郎主要主要工作便是观测天象,几乎不与人接触。
“你便随我回姬府。”姬未央思索再三,她虽有父母,可都已故去,青楼定然是不能回的,眼下,也只能将她安置在府中,日后再做打算。至于未来生计……姬未央决心回府就给阿姐修书一封,详细问问并非寡妇的孤女该如何立户,“日后等你再长大些,就想法子为你立女户。”
姜婉婉不敢相信,她急急上前几步,美目中还含着泪,更是我见犹怜:“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
暮色四合时,姬未央总算回了府。
他提着食盒,牵着青骓,怀里还小心地放了几枚猫儿酥。
镇北侯府已燃起灯,守值的门房看见姬未央身后那匹青骓,正欲喊他,就被姬未央一个箭步,捂住了嘴。
“别出声!”姬未央连忙压低声音,“阿娘可在家?”
门房点头如捣蒜。
“你安静点,别出声啊,若是出声,我让你下次还守夜。”姬未央比了个手势,试图威胁门房,得到门房的傻笑。
姬未央撇撇嘴,对青骓上戴着帷帽的姜婉婉道:“你自己能下来吗?”
青骓是塞外的千里马,个头比寻常马要高,四肢颀长,姬未央初学时,下马也颇为费劲。姜婉婉咬唇,她委实不想太过麻烦姬公子,可这马儿……
“那你稍等,”姬未央知道她的心思,便体贴道,“我寻人去拿一个脚踏。”
姜婉婉连忙叫道:“不、不必,我能下来。”去寻脚踏,兜兜转转还更折腾了。她心一横,直接踩着马镫往下跳,好在青骓极通灵性,并未受惊,姜婉婉落地时差点崴了脚,可最后还是稳稳站住,也算是虚惊一场了。
姜婉婉的住处必须由阿娘安排,所以他也没打算将这事瞒着古露华。
好在古露华听闻姜婉婉的遭遇后,也十分痛心,爽快地拍板,让姜婉婉住在她旁边的耳房中。
姬未央这才松了口气,将食盒里带回的千灯坊点心分了一半给阿娘,自己拎着另一半、揣着猫儿酥,回去寻郦息了。
他还未到自己的小院,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门口。
“小猫。”姬未央试探着叫了一声。
郦息猛地抬头,快步跑来,脸蛋红扑扑的:“你回来了!”
姬未央:“嗯,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他这一路回来都把猫儿酥放在胸口,走路也极小心,是以,猫儿酥没有损坏丁点,犹带温度。他献宝似的将猫儿酥放在盘中,递给郦息。
郦息皱着脸:“这是?”
“千灯坊的酥饼,有许多形状,我看这猫儿形状的最为可爱,就想带回来,与你一起吃。”姬未央笑道,“喜欢吗?”
郦息看着姬未央灿烂的笑脸,轻声说:“喜欢。”
两人一起分食了酥饼,看着郦息将自己带回的吃食席卷而空后,姬未央便催他去漱口。趁着郦息去洗漱的工夫,他将步光叫来,细细询问了一番郦息今日做了些什么。
“郎君你出门后,他就在院中守了一段时间,就去温书,练了字,下午又打了一个时辰的长拳,又温书,之后就在门口等着你,说什么也不进屋。”
“嗯,”姬未央说,“下次不会出去这么久了。”
步光偷笑:“郎君不忍心了。”
“今日之事,”姬未央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大约明日整个上京都知道了,那就到明日再说罢。”
“你以后真的不出去了?”郦息竟不知何时洗漱完,悄无声息地站在门边。
“是啊,开心吗?”姬未央收起沉郁的表情,重新带笑,“以后我成天盯着你背书。”
郦息郑重地说:“我愿意陪你出去。”
“好啊,那就等你再长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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