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试探
“让他去办些事,”郦息眯起眼,语气不善,“你那么关心他?怎么?喜欢他?”
穆恒看起来斯斯文文,乍一看倒是也很能唬人,只要他不开口,一般人甚至会将他当成书生。
姬未央十分无奈:“小猫,你怎么成日乱吃飞醋?”他怎么会对穆恒抱有那种态度?
郦息冷哼:“总之你就喜欢谁,都不会喜欢我。”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姬未央按住郦息的手,将他拉到桌边,“我会陪着你的。”
郦息却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的安慰:“你想去长水营了。”
姬未央眨眨眼,在郦息身旁坐下,温声说:“我的身子骨已经养的不错了,初夏的时候,你以长水卫的名义叫我入宫,我也一直用长水卫的名头欺骗文将军和姚丞相。”
“这般哄骗于人,我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何况我想保护你,”姬未央看着郦息浅淡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作为长水卫,保护你,不好吗?”
郦息坚冰般的神情渐渐融化,他慌忙撇过脸,将手挣开,冷声说:“随你。”
这便是同意了。
姬未央抿唇一笑,不知为何,郦息在他面前的举止有时还像个小孩子,一点看不出他已登基为帝十余年。
翌日,姬未央如愿地踏入长水营。
高溯早就在练武场中等着他,长水卫多用长i枪,事实上皇城卫总共有三支,分别是左金吾卫,右金吾卫,以及长水卫。前两者掌宫中巡查,长水卫则专职守卫太微宫与紫微宫。
月恒宫与永乐宫长年无人居住,守卫由京城禁卫一并担了。
今日长水卫轮值,又逢休沐,还留在营中的只有高溯。
高溯丢给他一柄长i枪,说:“既然你已下定决心,要入长水卫,那就让我好好见识一番你的身手。”
姬未央接过长兵,正色道:“是。”
两人抬手便战,转瞬间便过了十多招,高溯力大无穷,招数大开大阖,枪尖每次刺来时,都有如龙吟,嗡鸣声还在耳边回荡,就见眼前闪过一道寒光。姬未央身材偏瘦弱,身形轻灵飘逸,多躲避,而非直接挡枪。
“功夫不错。”又是一次交手,姬未央终于横枪,硬生生拦住了高溯的攻击。
这时姬未央已经是满头大汗,头发也蓬乱了。
高溯赞许道:“之前几个月,我见你又瘦又小,还当是陛下想养个佞童,用长水卫的名号掩人耳目,在宫中亵玩。”
姬未央:“……将军说话当真直率。”
他手握长兵,戳在地上,用来保持平衡。方才一战,他已能明确判断出这位高将军一定是久经沙场之人,就算他有所收敛,可每一次出招都杀气凛然,其力甚至能将马一起斩断。
他擅长的应该是长柄刀或是几百年前,燕朝军队最常出现的斩马剑。只有长、且一面锋利无匹的长兵,才方便他每次从上往下的进行劈砍,使得人马俱碎。
“直率不好?我们武人,说话像文人那般酸酸唧唧,那还有什么用?”高溯虽然也出了汗,可模样就比姬未央要体面多了,只有衣摆沾染了尘土,连气都不喘,“我看你擅使刀与枪?”
姬未央点头:“对。”
“我却擅用斩马剑。”高溯哈哈大笑,“你这年轻孩子,估计不知道什么是斩马剑吧。”
“我知道。”姬未央却一口否认了高溯的话。
上一位使用斩马剑的将军,正是姬未央的父亲,姬霜。
“今日休沐,其他明日起,你就与同袍一起操练,吃住也在营中,若无要事,不可擅自离营。”高溯进了库房,让姬未央从中挑出一柄趁手的长i枪,便吩咐他,“可记住了?”
“记住了。”长水卫无一例外,用的武器都是统一铸就,上面甚至有工匠名字,和铸刻在柄上的编号,他手中这柄长i枪,上面就赫然刻着“陆柒”——代表这是第六十七柄。
“将军——”
高溯正低头检查着武器有无遗失,忽然听见姬未央喊他。高溯下意识皱眉,以为姬未央有什么事:“你有异议?”
库房几乎没有光源,室内昏暗,只有燃起的一盏油灯,微弱地照亮了一方。姬未央站在他眼前,俊秀的脸上满是坚持:“我多久才能轮值,在宣政殿站岗?”
高溯一愣,说:“现在不急,你功夫还不到家。”
“就算将军并未使出全力,我也在你的手下坚持了半个时辰。”姬未央目光灼灼,漆黑的瞳孔中燃烧着火焰,“如果你不相信,我愿意和营中诸位兄长们交手,就请将军随意挑选五人,若我能赢过三人,就请将军将我编入轮值中。”
他说的铿锵有力,完全不留一丝余地。
高溯看着他的眼睛,面色沉凝如水,似乎极为不悦,姬未央毫不退让,仍坚持与他对视。
过了半晌,高溯抚掌大笑:“不错,有志气!”
“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我也不好拒绝,这样,后日,我就按你说的,挑选五个好手,与你车轮战,你若是赢了,我就让你轮值。”高溯拍了拍姬未央的肩膀,“姜蟾,不论输赢,你有这般觉悟,就足够我刮目相看了。”
姬未央笑了笑:“那就请将军拭目以待吧。”
担心郦息挂念他,姬未央今晚还是去了含凉殿。
秋老虎依然肆虐,含凉殿旁栽种的银杏却开始逐渐变成漂亮的黄色,蝴蝶一般的叶子随风飘落,姬未央俯身拾起几片形状好看的,打算晒干做成书签。
今天没有早朝,郦息正侧躺在榻上,听着宫人奏乐。缠绵而缱绻的乐声从宫殿中传来,姬未央并不擅长乐声,却依然分辨出了这哀怨的曲调中琵琶、筝、笛和箫。
他孤身去,回来也是孤身回的。
没有穆辛在旁解惑,姬未央还颇不习惯,好在宫人们已熟知姬未央的秉性,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后,就有宫人通风报信。
乐声戛然而止,还在把玩银杏的姬未央疑惑地抬头,就看见郦息大步从走下长阶,向他走来。
“我本以为你今天就会住在长水营。”郦息说。
姬未央仰头笑道:“我这不是挂念着你吗?所以还是特意回来再住一天,日后我恐怕每日都要在长水营,休沐时才能来与你同住了。”
出乎他的意料,郦息面色不改,还是那般淡然:“嗯。”
姬未央瞅他:“小猫,今日怎不见你露出孩子气?难道是想明白了?”
“我既然已许你去长水营,就没有再违诺的念头,”郦息看着他,“我已不是十七岁了。”
姬未央一怔,心说,之前你的表现与十三四岁的孩子也不遑多让。
“那就好。”姬未央道,“我想要堂堂正正地陪着你,而不是龟缩在宫中,你还得瞒着。”
姬未央将选好的几片叶子珍重地揣进袖子中,打算书签制好后,将最漂亮的一片送给郦息:“我也不想这辈子就在这紫微宫中度过了,给我时间,好吗?”
郦息停下了脚步。
他真的很高,即便姬未央现在身高已不算矮,可郦息还是高出他许多,不仅如此,他肩宽体阔,穿着黑色的长袍,上面狰狞威严的龙纹衬得他愈发威势惊人。
“你想要多少时间?”郦息慢慢地说,“郎君,我不是十岁,也不是十七岁了。”可你现在只有十六岁。
姬未央愣在当场,硬生生从郦息低沉的声音中听出一丝隐含的忧虑与脆弱。
“我……”
他只吐出一个字,可不待他说完,郦息甩袖便走。
姬未央急急忙忙追上去,扯住了郦息的袖子,他胀红了脸,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了郦息的脚步。
“小猫、小猫、小猫!”他连喊三声,声调越来越高,语气越来越急促。
“我并非那个意思,小猫你听我说,”飘飞的银杏叶里,姬未央高声道,“等我完成了我想做的事,我就会一直陪你,陪你到老、到百年,我发誓,我若是说谎,天打雷劈。”
郦息终于舍得转过身:“你说的都是真的?”
“一百、一千、万万个真心。”姬未央喘着气,“最多三年,好不好?”
郦息抿着嘴,定定地看着他,神色晦明难辨。
姬未央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再应答,可很快,郦息说:“我这次就信你,不要再骗我了。”
“我何时骗过你。”姬未央疑惑地说。
郦息看了他一眼,没再回答,只说:“时间不早了,快些用晚膳吧,你晚间不是还要练刀法吗?”
晚膳味道依旧很好,色香味俱全,可姬未央吃得味同嚼蜡,他一直留意着郦息的神情。褪去故作的孩子气,沉默寡言的郦息才回到他平日的状态,眉眼瞧着阴鸷冷峻,让人不敢在他面前肆意妄为。
姬未央欲言又止,他委实不太习惯郦息这个模样,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话语太过苍白。
于是他斟酌片刻,道:“小猫,这么久了,我想去姬家的祖坟看看。”
郦息动作一顿,抬起头:“好。”
“你竟答应的这么果断?”之前姬未央也提起过几次,都被郦息推拒了,理由是还不到时候。
“你的坟墓,也在那里。”郦息将手中的筷子放下,风起了,含凉殿外落英缤纷,不论是花瓣还是银杏叶,落到太液池中,随水波漂流,“我担心你触景生情。”
姬舜、姬霜、古露华、燕茧,甚至是姬未央的尸骨都埋在祖坟中,过去亲人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可现实中他拥有的只是一座座冰冷的坟茔。
姬未央起身走到郦息身边,微微低头,按住郦息的手,轻声道:“小猫,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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