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笑痴缠

墨蓝色的天幕沉沉，书院中的一切比天空黑深几分，正德居一点灯火未熄。

        正德居旁侧的迎客厅里，茶香飘溢，炉火微暖。

        她在等人。

        不多时，书院下的道路上传来马车的吱吱声，听不清楚的人语声。

        张学士回来了。

        她驻守在门口，静静地等那挑灯的人靠近。

        却是只有一个人，张学士的小仆没有跟着。

        她皱起眉头，感到几分奇怪。

        待那人再走进几分，灯光照上他簇在白色围脖中的面容，她才发现早来的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李寒湘。

        他显然也认出她了，马上将脖子下的毛圈往上移几分。

        不仅是因为他不想看见她的缘故，还因为他刚刚打过架，或者说是单方面被打，鼻头上干了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擦去，脸上东青一块西青一块。

        很显然，他没有想到书院这么早也会有人，所以没有处理伤势便来了书院。

        他快速地看了许岚夕一眼，接着闪身进了正德居旁的小隔间，却听见门外一声轻笑。

        笑声低不可闻，只是他又比寻常人多了几分敏感，立时便觉得丢了面子。

        这里是储物室，平日里有堆积一些旧书籍、笔墨架子，以及一些日常用药。

        他从怀中摸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迟疑了一会，到门口的水池蘸湿锦帕。

        抬头时，氤氲湿气中，许岚夕坐在案几前提笔写字，好像她的脸在朦胧中轻灵了几分。

        李寒湘想起那个梦境来，他捂着心口，好像那种绞心之痛又浮现出来。

        梦境和许岚夕没有半分关系，可为什么在看到她之后，会在痛心之后会有一种庆幸的感觉？

        他不明白，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头脑出了问题。

        他回到隔间，用湿润的锦帕细细擦去脸上的血迹，涂上伤药。

        天色微明，李寒湘坐在木凳上，拿着一卷书看了又看，可总是看不进去。

        他想，许岚夕看到自己被打的狼狈模样，心中可一定在洋洋自得、暗自嘲笑。

        他心中又生出一股恼意来。

        许岚夕倒是全然没关注李寒湘，她把写好的文稿又进行了几番誊抄，还新写了一篇贺词给张学士的女儿张贵妃。

        当今圣上专宠张贵妃，张介一个学士，凭借着女儿的盛宠，不仅在朝政上多得信任，整个家更是赐了再赐，华贵非常。

        如今张贵妃已然有喜，许岚夕便写了一篇贺词，让她在陛下身边吹吹耳旁风也好。

        但愿事情能成。

        接着，她透过修剪整齐的树丛看到了张学士的侧脸。

        马车停在街道上，小童替他挑着灯，他回来了。

        许岚夕起身，浅笑出迎，帮张学士提过手中书箱，“学士，您可回来啦，这几日您不在，我们倒是有很多地方无处请教。”

        张介见来人是许岚夕，感到有些诧异。

        这个镇国侯府的嫡小姐，来到书院念书，可从来没把学业放上心头过半分。

        一双眼睛只是黏在安南王府的小世子身上，浑然没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张介吩咐小童去放了东西，脱下沾湿露水的外衣，看向许岚夕，“不知今日来得如此之早，找老夫是有何事？”

        他这样一说，虽是不动声色，但言语中也带了几分对许岚夕平日里表现的怨气。

        许岚夕从张介身旁取过他刚脱下的衣服，抖开来，放在火炉旁烘烤。

        “学生确实是有一事想劳烦学士。”

        张介眯起眼，“你是来找世子的？我虽然是他的老师，这这种事情，是半点也帮不了你的。”

        许岚夕连忙摇头，“学士，这可就冤枉我了。”

        李寒湘在隔间中听见张介回来声响，只许岚夕在场，自己的请求不想让旁人知晓，因此默不作声。此时许岚夕和张介谈话，不免竖起耳朵听起来。

        张介咳嗽一声，“这几日世子都应该在书院帮忙抄写书文，便宿在后院。”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这么早在书院，不是来找他，还能是找谁？

        “学士，我前几日落下水，也许是醒了脑子，觉得从前痴缠未免可笑，从此是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了。只是这几日写得一篇文章，修改多日，不知好坏，还想向学士请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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