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写给她的文章被我用了
此话一出,不仅张介听了吃惊,李寒湘也觉是在意料之外。
许岚夕不学无术,平日里给了题目,只不住咬着笔杆子,胡编乱造,哪里写得出什么通顺词句?
许岚夕已从桌上将那张瓷杯底下的书稿交给张介,“还请学士指正。”
张介随意暼了一眼,在看到第一行后,目光渐渐凝重,看到最后一行时,重重叹了一口气,好长时间都不说话。
终于,他抬起头来,换了另外一种方式打量许岚夕。
“这是你自己心中所想吗?”
“此事在学生心中郁结已久,今日再也忍受不住,在学士面前献丑,把所想之事写成了文章,还望学士指点一二。”
张介把那页纸抄起来,扔到火炉中。
写满墨色字迹的纸页便瞬间被火舌吞噬,不剩半点形迹。
“陛下这些年确实是信任朱鹤多了几分,但是朱鹤只是替陛下寻些新奇玩意的,哪来的你所言说的那般可怖?至于高相,虽然在朝中得罪了不少同僚,可毕竟身居高位,为陛下分忧。”
张介顿了顿,锐利的目光看向许岚夕,“你说朱鹤和高相亡国误事,不免太过,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
“那请问学士,陛下一月中,在炼丹房的天数为几日,上朝天数几日?随了后妃吃喝玩乐时候多少,批阅奏折时候多少?”
张介知道朱鹤之前从外面给陛下带回几个方士,说是深山中的得道高人,好不容易被朱鹤寻到,来传授陛下长生之道。
后妃中有好多是新近充入宫中,有朱鹤从外边寻觅来的貌美女子,也有高相的远亲女儿。
陛下已有好几日未上朝,有事便吩咐给高相代办,臣子上书的奏折,也如石沉大海。
上一次,他大着胆子在此次上书的奏折中询问上次上书的奏折中的问题,陛下也是丝毫没有回应。
很明显,陛下根本就没有在看奏折。
张介心中已明了的事情,朝中其他人也明白,只是不忍承认。
“我父从前沙场驰骋多年,为国事操劳奔波。如今回京,原本该安稳平静,只是父亲是个心直口快的,又因循守旧,不改祖宗法制,言语中已将高相新派得罪了一番。”
高介摇摇头,镇国侯的倔驴脾气,他向来是十分了解,固执己见,从不肯退让半分。
镇国侯是一派旧党,安平侯是另一派旧党,平日里两人水火不容,碰上了就是一顿口舌之争。
到了对付高相的新政时,两人倒是一致地出口反对,奏折如同雪花一般飞到陛下的宫殿。
“除去高相和朱鹤,朝中臣子,学士是个能说得上话的。正好北疆寇贼频起,蛮夷之地也窥视我大齐江山,便派了我父亲到了北疆,年岁非壮,仍有余光。”
张介看向吞噬文稿的火炉,心中若有所思。
他当然不相信是许岚夕自作主张来找自己说出这个主意,应该是镇国侯在朝堂上独力难支,恐不能自保,才有了到北疆的想法。
至于让许岚夕来和自己说话,则是因为害怕他亲自言语会落人口舌。
许岚夕又拿出一帖书稿,“张贵妃近来有喜,龙嗣得以传承,万民同乐,学生写了一些祝福词句,献上一点心意。”
张介接过那书稿,只见言辞华美,情感动人,文采斐然。
不禁大为赞赏。
心中却又存了许多疑惑,问道:“你几时写得这样的文章?平日里可一句话也难写得出。”
许岚夕笑道:“文章这种东西,见得多了,自然便会写一点半点了。”
张介又将那文章从头到尾读了个遍,啧啧称赞,显是十分喜欢。
许岚夕却是开始神思恍惚起来。
那篇文章,倒不是她写的。
但是她曾经偷偷看过千千万万遍,早已经将每个字都牢记于心,并且曾经在每个独自入眠的夜里幻想那是写给自己的。
但是——
她的指甲抠进手心,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但是,那是前世作为太子妃的庶姐有喜时,李寒湘写的贺文。
她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有孩子,李寒湘也会开心吗,会彻夜不眠斟酌词句,给她送上最好的祝愿吗。
但是,她毕竟没有那个机会。
她睁开双眼,眼眸清凉,看向张介。
“学士,这不仅仅是学生为自己考虑,也是为大齐思虑,大齐边境毕竟不太平。”
张介将文章折叠收好,显然是十分珍惜。
“老夫向陛下进言,并非难事,但是陛下听得进去多少,可就不好说了。”
许岚夕微笑着说道:“朱鹤回京后,陛下定然要办一个宴会,陛下心情欢喜,再有张贵妃在陛下身边美言几句,学生便心满意足。尽人事,听天命,其他大可不必忧心。”
张介心中有片刻的迟疑,他可没有答应过让女儿在陛下身边吹耳旁风。
作为坚守旧制的老古板,张介向来把女儿的恩宠和自己的朝臣身份分得很开,有事便上书,如果奏折不得丝毫回应,那便写十份奏折。
他这才明白过啦,许岚夕口中所说真心为张贵妃高兴,原来是绑了他让他办事来着。
李寒湘在隔间听着许岚夕与张介对话,心中惊异许岚夕为何能写出让张介称赞的文章来,听到此处,更为关心。
他本就知道张介固执己见,难以变通,不知自己请求张学士让张贵妃在宴会上帮衬自己之事是否能成。
此时,他倒要听听张介如何对许岚夕言说。
果然,张介咳嗽一声,缓慢说道:“后宫女子是不得干政的,身为贵妃,更加不能失了礼数。”
李寒湘听到张介拒绝许岚夕,心中颇为开心。想到自己请求也会被拒绝,又暗叫不好。
但转念一想,自己毕竟给张介抄了那么多文章,做了许多批注,自己更是他的得意门生,向来聪明伶俐,颇得张介喜欢,哪能和许岚夕这等平日里蠢笨异常之人相提并论。
想到此处,便微微宽心。
许岚夕说道:“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这确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我向学士请求,自然不会让学士为难,此事不过是为陛下分忧而已。”
“张贵妃虽然盛宠加身,但沈皇后也丝毫不逊色,多年来恩宠不衰,陛下有何烦心事情,总喜欢去往皇后宫殿,不过是因为皇后可做其他妃子不能做的事,替陛下解忧。”
张介于后宫之事一事不通,女儿和陛下的事情更不会过问半分,但女儿也曾和自己多次抱怨多次,此时不免有些迟疑。
天渐渐明了,有人语声传来,接着是纷杂的脚步声。
许岚夕起身,朝张介微微鞠躬,“学士,我的话,还请学士好好思量,毕竟陛下举办宴会日期将近,时间紧迫。”
说完,许岚夕捧起一杯热茶,进了正德居,进门前往李寒湘待着的小隔间看了一眼。
正对上一双冰冷的黑色眼眸。
她垂下眼帘,将茶水热气对着脸蒸腾,走进正德居。
小荷坐在窗旁,看到许岚夕进来,脸上充满笑意,“小姐,您从前可不兴那般说话。学士还夸您的文章了,赏眼给奴婢看看罢。”
许岚夕笑道:“好啊,你这是嘲笑我来着,说我从前是一样不懂,一窍不通。”
小荷吐了吐舌头,“哪有,不过小姐当真落水后便清醒聪明吗,看来奴婢的笨脑子也得去浸浸。”
许岚夕微笑不语。
是啊,落了水,就变得聪明了。
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唯一烦恼便是李寒湘不喜欢自己的十五岁侯府小姐。
她见过北疆的朔漠风雪,温热的血撒在她面庞,饿过,走进绝境过,走过无数的路,见过数不清的生死。
连她自己,也已经死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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