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饼干
头顶的白炽灯依旧明亮，尤嘉晃了晃手里的小喷瓶，里面墨绿色的液体随之流动。他握着喷瓶，对准沈丛岩的小身板，喷了几下。
沈丛岩迅速拿起手捂住口鼻，像是忽然闻到什么难闻的味道一样。
尤嘉心中一动，忽然跳上来一个念头，问他：“什么味道？”
“嗯？”沈丛岩捂住鼻子捏了捏，仿佛鼻腔里黏附着那些细小的水雾，他在把它们揉匀。
“什么味道？”
他放下手，仔细在空中嗅了嗅，脸上的表情忽而变得惊喜起来，“没有味道欸，我以为是刺鼻的花露水，一直捂鼻子呢。”
尤嘉垂下眼眸，看来沈丛岩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个普通人。
艾格脱了身下的白大褂，也来凑热闹，“他这个小孩怎么可能闻见味道。”他一边说，一边在咖色外套里面穿了个黑色马甲，那马甲料子看似价格不菲，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整个孤儿区只有你是百分百确定的特殊人种，其他都是有分化潜力，但并未分化的普通人。”艾格理了理自己的外套下摆，随后拽着拉链，一拉到顶。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向操作台旁边的柜子。
“对了。”艾格走向那面收纳柜，从最上层取出一个白色的小包裹，弯腰递到沈丛岩面前。“之前问你借小书包看的，现在还给你，”
沈丛岩接过自己的小书包，打开看了看，尤嘉低头就瞥见一个红色的书角。沈丛岩见书包里的东西没多也没少，就抓着书包带往自己身上背。
艾格也从收纳柜里翻出一个黑色双肩包，从操作台上收拾了药剂塞进去，将双肩包塞得满满的，堪堪能够拉上拉链。
他背上自己的大书包，低头又看了看沈丛岩的小白包，摸着灰色的胡须说：“你的这个小书包，材质真是很少见。”
“是吗？”沈丛岩回答的很欢快，两只手攥紧自己的书包带，像是得到一件非常稀有的宝物。
艾格走到沈丛岩身后，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料子光滑又凉爽，质感很好。
尤嘉忍不住出声打断：“这是红枫研究所的防菌服。”
艾格：“防菌服？”
尤嘉：“防菌服的布料改成的书包。”
艾格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我说我怎么从没在市面上看见这种样式的书包。”
他拍了拍沈丛岩的小背包，语气轻快：“走吧。”
沈丛岩疑惑：“去哪里？”
“去外面。”艾格说，他摸了摸沈丛岩毛茸茸的脑袋，语重心长道：“我们不能总是呆在这，这里没有食物，像我们这种普通人，长时间不进食的话会饿死的。”
听到“饿”这个字眼，沈丛岩的小肚皮应声响了一下。
本就是傍晚时分，孤儿区的小孩子都在外面肆意玩耍，待到筋疲力竭之后，直接带着月光回到家中，坐在竹板凳上晃荡着双腿，安逸地吃上家人做的饭，日复一日，他这些天都是在管事婆婆那里吃的饭。
艾格听到小朋友肚子的叫声，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
沈丛岩拆开压缩饼干的包装袋，露出淡黄色的饼干一角，张大嘴巴咬上去。
“是橙子味的！”他眼里冒着小星星，吃得一脸幸福。
见状，艾格走去操作台边，端着一杯盛满蒸馏水的烧杯送到沈丛岩面前：“慢点吃，别噎着，我们现在不急着走，等天黑一点再走。”
沈丛岩灌了一口水，小拳头锤着自己的胸口，将那一大块饼干泡湿咽入肚子中。
“啊！”他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手里还剩一半的压缩饼干，用手掰下一小块，放入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艾格从包里又拿出一块饼干，伸长手臂递给尤嘉，“来一块，不吃饱没力气逃跑。”
尤嘉摇摇头，“我不饿。”
闻言，沈丛岩停住啃咬压缩饼干的动作，他歪着头看着尤嘉，“哥哥，我好像从没见你吃过东西哎。”
尤嘉低头，沈丛岩手里正捏着还剩一小半的压缩饼干，饼干的上面被他啃得到处是牙印，濡湿的口水使得饼干上面的颜色要深于下面的颜色。
说起这个，尤嘉回想了一下，在研究所里都是直接被注射营养剂，根本不需要进食一些需要咀嚼的食物。
他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人类食物了。
艾格见尤嘉不收饼干，于是硬塞进他的手里，“我每天都给你打点滴，你现在不饿不代表过几个小时也会不饿，先吃点垫着总归是好的。”
尤嘉手里摩挲着压缩饼干表面的锡纸袋，在手里攥了两秒后，他还是打开沈丛岩背后的小书包放了进去。
艾格吃着自己手里的压缩饼干，嘴角边的胡子一动一颤，他含着饼干，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口齿不清，“好吧，这是你自己的事，至少我给你了，我问心无愧。”
两人吃完了压缩饼干，拍了拍手，掸掉手心里的饼干屑。
艾格站起身活动了几下，声音里带着一番干劲：“我们该走了。”
“去哪？”尤嘉问。
“超市、商场，随便什么地方都行，至少我们要能买到一些食物，我们总不能次次挨饿的时候去寻找食物，外面现在这么乱，白天估计都是寸步难行，我们至少要准备三天的食物，直至我们到达主城区的关卡口。”
“等等，”尤嘉蹙眉，“你说要去主城区？为什么？”
“不然呢？”艾格摊开手，有些不理解，“你想去哪里？现在外面病毒肆虐，普通人都会被感染，只有特殊体质者不会，而主城区里住着的都是特殊体质者，外围管控森严，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我很有理由怀疑，这些病毒就是他们研究出来想置我们于死地的。”
艾格往前走几步，双手拉开实验室的大铁门，外面黑漆漆的，让艾格的话也染上一些灰暗的色调。“我觉得，主城区的那些皇室贵族就是见不得我们外围城市发展得比他们好。”
他回过头来，看着尤嘉，语气十分诚恳：“论科技发展，我们外围无论哪一个城市发展的都比主城区要好。他们建个研究所都要往外面边远地区建，就是见不得自己雍容华贵的富丽生活被冰冷的科技充斥，一心醉迷在金银珠宝的奢靡里。”
“时代的进步就是要靠科技的发展，主城区画的那个圈是将自己困在里面，固步自封。”
“但是，”艾格转过身，往外面黑暗的楼梯上走去，声音回荡在空寂的窄道内，有阵阵回响。“我们现在要去往那个圈边，那里是能让我们生存下来的生命圈。”
那扇铁门就那样敞开在那里，夜晚气温下降，外面涌入一股冷空气，吹动沈丛岩毛茸茸的发梢。
沈丛岩打了个哆嗦，拉住尤嘉的手问，“我们一起去找那个圈吗？”
他抿着嘴唇抬头看尤嘉，有些记不清刚才艾格说的话，所以大概说了个词汇：“甜甜圈？”
尤嘉弯下腰，将他抱起来，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背，“先送你回家。”
“好耶！”沈丛岩拍着手，有些开心。他搂着尤嘉的脖子说：“我和管事婆婆说我要回家，可她总是和我说进了这里就别想回去了，没可能的。我差一点就信了。”
尤嘉抱着他软绵绵的身体，一步一个台阶，快走到顶端时，艾格正站在那里。
他的夜光手表正亮着绿光，照射在他油滑的脸颊上。
“怎么不出去？”尤嘉走到艾格下面一个台阶，站定身子。
艾格啧了一声，“有点不敢，毕竟我也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场面，以前都是在研究所的资源库里看过视频资料。”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好像在视频里也见过你。”他忽然像吃了半颗安心丸一样，问尤嘉：“你对这种情况应该应付自如吧？”
尤嘉颇有些无奈，“我以前是他们的同类，他们根本就不会攻击我。”他放下沈丛岩，对艾格摆了摆手，“要不你让让，我来开门。”
艾格往旁边退半步，站在沈丛岩身旁。尤嘉走上最顶端的台阶，借着艾格夜光手表的灯光，手沿着铁门边缘摸到了有些生锈的门锁。
他捏着那个凸起的小铁块，正准备往右一拉时，身后的艾格忽然拽住了他的衣服。“哎，慢着慢着，你摸到了门锁等会再开，我先把手表光关了。”
“为什么啊？”沈丛岩皱着小眉头，“关了灯就看不见门锁了。”
“不能有光。”艾格说。
“为什么？”
“因为有光，外面的那些怪物就会开始移动，寻找目标，进行捕食。”艾格说的一本正经，“所以我们放在晚上行动。”
“可是，”沈丛岩有些不理解，“外面不是还有月亮吗？”
“不一样。”尤嘉拧了拧门锁那里的小铁块，想起在雨林的那些时日，“他们敬重月光。”
“哎呀！”艾格拍了下沈丛岩的小脑袋，有点嫌他多事，“你一个小孩知道那么多干啥？”
沈丛岩摸着头顶，不舒服地哼了哼，“我就是好奇！好奇是小孩子的天性，你个怪老头懂不懂！哼！早知道我不把书包借给你了！”
“好好好。”艾格呼噜了一下沈丛岩蓬松的头顶，想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解释给他听。
“简单来说，就是光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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