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商场
对于艾格的解释，沈丛岩依旧是满头的问号。纵使艾格再怎么认真解释，他也依旧是摇着小脑袋，一脸无辜地说听不懂。
艾格放弃了，他决定尊重儿童认知特点，沈丛岩这个小不点最多处于具体运算阶段，说太多他的小脑袋瓜也无法理解。
所以他摸了摸沈丛岩的后脑勺，一脸慈爱地对他说：“你只要知道，白天他们会动，晚上不会动就可以了。”
沈丛岩这次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尤嘉的衣摆摇了摇，说：“开门吧。”
尤嘉转过身，手里拧着凸起的小铁块，随着绿光的熄灭，缓慢地向右拉，咔哒一声，铁块抵到了门锁框的最边缘，现在只要有人轻轻推动，这扇门就会打开。
“开门了。”尤嘉轻声说。他指尖贴着生锈的门框慢慢向外推，生锈的门轴转动，发出不小的撕拉声，有些刺耳。
许是门轴生锈得太严重，他推门时使了不少力气。
无边夜色顺着门缝渐渐流入，晚上气温有点低，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尤嘉半个身子在门里，他向外探出一颗脑袋。这一举动忽然让他想起一件事来，他在红枫研究所的10楼也曾做过这样的动作，那时，他探头看的是电梯外的走廊。
夜晚可视度非常低，他眯起眼也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些楼房树木的黑影，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正当他将视线缓缓移动到右边时，一颗人头蓦地映入眼睛中。
那个人的头顶着地下室的铁门，身子直直地站立着，他右半张脸上的肉被啃得所剩无几，露出里面森然的齿骨。
在灾难来临的时候，他可能也想通过这扇铁门，寻求一丝生机。
尤嘉用力推了手下的铁门，那个人的身体应声滑倒在地。
重物坠地的声音引起后面两人的注意。
“什么东西？”艾格问。
“一个人。”尤嘉说，他从敞开的门里走出，脚下踩着松软的土地。
那个不幸的人正睡在绿草坪上，鼻尖旁是带着水珠的青草。
艾格和沈丛岩依次从地下室走出，他们出来的第一时间就顺着尤嘉的视线看去。
“他死了吗？”沈丛岩问。
“不。”艾格回答，“等到太阳出现，他又会复活，他的灵魂永生。”
“不会的。”尤嘉垂眸，盯着这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像这种一动不动的人，他是真的死了。”他看向不远处有些轻微颤动的黑影，想到了一些很久远的记忆，“像那种会在夜晚中抖动的，才是明天会活过来的。”
“好吧，你对这方面经验足，你说什么都对，不过我们现在要先逃跑。”艾格提了提背上的双肩包，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往大门方向走。
他绕过冲破铁门的那辆装甲车，沿着铁栏杆缓慢前行。
在铁门外的停车场上，那里正停着一辆越野车，他跑过去开了车锁，钻入驾驶座。尤嘉牵着沈丛岩的手往前走，小朋友回头不停地看着那些身体晃悠的人。
那些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些伤痕，一致的是，他们眼睛紧闭着，像是不忍睁开看见彼此破败的模样。
“他们死了？”沈丛岩问，“还是睡着了？”
尤嘉没答话，他牵着沈丛岩的手躲避前面晃晃荡荡的人，打开了车的后门，带着沈丛岩坐了进去。
沈丛岩趴在窗边，看着外面那些有点傻的人，自顾自地说：“那我也成不了他们的饭后小甜点了。”
“是的，没错。”艾格转动钥匙，发动车子，“你是我们的小甜心。”
“啧。”尤嘉摸了摸手臂，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艾格打开了导航，找到了离这最近的一家商场，他转动方向盘，按照导航仪给的指示前进。
越野车速度很快，窗外的景物一下一下地掠向后方。
在高速运转的引擎声里，尤嘉忽然开口问：“能先把他送回家吗？”
“回家？”艾格提高了音量，有点惊讶，“你让他现在回家？”
“可以吗？”尤嘉商量道。
“唔。”艾格迟疑了，他驾着越野车逐渐驶离郊区，顺着柏油马路进入城市。“好吧，他家在哪，看看能不能顺路。”
尤嘉转过头，问贴在车窗户上的小孩：“你家在哪？”
沈丛岩把脸从车窗上揭下来，端端正正坐在后车座柔软的垫子上。他想了一会，抬头看尤嘉：“七里巷1栋9号。”
艾格坐在前面，切换导航，换了另一条路线。原本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细长的直线，更换目的地后变成了一条短粗的不规则曲线。
这条线像一根泡水涨大的的绿色蚯蚓一样，歪歪扭扭。
“在j市啊，中间隔了好几个城市呢。”艾格有些不愿意，嘟囔着，“太远了，燃料不够到那的。”
沈丛岩坐在尤嘉旁边，闻言往尤嘉身旁贴了贴，话音里带着失落：“不能把我送回家了吗？”
“不是不能。”艾格打断，“但你这也太远了。”
顿了几秒，他又接着说：“其实你现在不回家也可以的。最迟明天早上，主城区的哨兵会来清理a市的这些东西。病毒肯定不会传播到你们j市的，到时候你再回家也不迟。”
尤嘉低头，揉了揉沈丛岩的脑袋，问他：”可以吗？“
”可以。“沈丛岩答应，”能回家就行。“他坐在后座上晃荡着双腿，看着车窗外的黑景。
夜幕下，万事万物仿佛都披上一层月光。柏油马路的两侧是参天巨树，行驶到某一个路口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忽然变换了。
a市的市中心绿化也是很好，道路两侧都会种着大团绿植。在这些草木的中间，会安置着一根路灯。每至夜晚，路灯定时亮起，照亮下方的一片小小天地。
艾格行驶到某一处地方忽然停下，他熄灭车子，取下钥匙，对着后面摇了摇，“下车。”
外面的街道上躺着几具尸体，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在游荡，对着草丛中间的路灯又抓又啃。
“别看他了。”艾格捂住沈丛岩的大眼睛，将他的小身体往前推，“进商场，你想买什么都行，我请。”
从外面看，这个商场很高，透过玻璃能够看到里面灯火通明，在楼层的最顶端，那里贴着横幅，上面写着明日开业。
沈丛岩拿开艾格遮住自己眼睛的大手，膝盖弯曲，脚下使力，定定站在那里，任艾格怎么推都不动。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想拿我当挡箭牌！”
艾格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沈丛岩小跑到尤嘉旁边，牵起对方的手，对艾格的方向哼了一声。
“那行吧。”艾格摊开手，自己先走进了商场的入口处。他从一旁捡起一个路障挡在身前，小心谨慎地往前走。
“你害怕吗？”尤嘉低头问他。
沈丛岩摇摇头，在尤嘉的注视下又点点头。他拿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鼻尖，小声说：“有点。”
“不怕。”尤嘉捏了捏沈丛岩的手，然后牵着他，跟在艾格身后，一起进入商场。
受到感应，玻璃门自动打开。
入口处横躺着几个穿着绿马甲的工作人员，两侧的空地上飞着几只气球，倒地的花篮，乱糟糟缠作一团的丝带，他们正在为明天的开业做准备。
艾格呼了一口气，擦了擦额间溢出的汗滴。“其实看到这些我挺欣慰的，死的总比会动的好，你说呢？”
他转过头看尤嘉，本是带笑的眼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忽然睁大，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一般，嘴唇哆嗦着，指向他身后：“后……后面！”
尤嘉不明所以，顺着艾格指的方向转过身，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豁然贴在自己眼前，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之近，尤嘉能闻见对方身上传来的阵阵血腥气，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甜味。
尤嘉下意识地将沈丛岩往后面推。
那个男人在他身前嗅了嗅，破着血洞的鼻尖垂下几滴拉丝的红色粘液。
他闻了一下就转过身，颤颤巍巍地往门外走，身上挂着只剩一半的绿色马甲，另一半不知被撕扯在哪里。
他走到门前时，收到感应，玻璃门自动打开，发出很轻微的摩擦声。
尤嘉过身，看向艾格，刚想开口说他走了，脖子处就传来剧烈的一阵疼痛。
野兽的呜咽声响在他耳畔，男人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尤嘉向前踉跄两步，倒在地上。他抬起手想掰开男人的脑袋，但这人紧紧咬着他脖子处的皮肉，撕扯不开。
艾格立马反应过来，举着路障上前狠狠地砸了几下，这个男人非但不松口，喊出的嘶吼声更大，双手圈住自己的猎物，不愿被他人抢夺。
“拿水！”沈丛岩灵机一动，在一边迅速寻找水源，“放到水里就松口了！”
“松个屁！”艾格放下路障，双手直接硬掰男人的下巴，额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他又不是乌龟！”
“那怎么办？”沈丛岩在一边跳着脚，不知所措。
眼前逐渐模糊，光影消散。尤嘉咳了几下，屈起一条腿，右手薅着男人的头发，使劲往下拽。
空气里响起皮肉的撕裂声，男人的嘴里含着一块带血的颈肉，头颅向后折。
尤嘉夺过艾格手里的路障，掐着男人的肩膀往下一砸，路障的底盘稳稳套在男人的头上，遮盖住他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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