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乳猪
“那个……”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小女孩的声音，柔嫩的，像刚出窝的幼鸟，颤颤微微睁眼看世界。
更衣室的门被打开，里面探头出来一个小女孩。她黑色直长发顺着白皙的脸庞垂下，落到穿着吊带连衣裙的圆润肩膀上。
“可以也送我们回家吗？”她问得很小心，眼神里装满乞求。
更衣室门外，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她有些拘谨地缩了缩脖子。
沈丛岩看到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女孩，忍不住跑过去问：“你家在哪啊？”
“我有一个家也在j市。”小女孩轻声说，她看见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紧张的情绪受到了一些安抚。
她怕对方不带她们一起走，拿出拆了一半的巧克力，塞到沈丛岩手里，哀怜道：“这是我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求求你带我们一起吧。”
沈丛岩看向身后的尤嘉：“可以吗？”
尤嘉望着那个小女孩，眼神淡淡的，后者扒着门框把身体往里缩了缩，像受惊的小兔子。
他很平静地对沈丛岩分析现状：“我们自己都没办法走，怎么带别人？”
小女孩扒在门框上，有些难过，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开口的话都不成腔调，断断续续：“那能不能……能不能请你们……把我妈妈带走……”
她拉开挡在身前的门，沈丛岩往里瞧，看见狭窄的更衣室的地上坐着一个女人，肚子圆滚。她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像是难受得很。
沈丛岩果断拉着不远处的尤嘉过来看，他抿着嘴，内心的助人之情四散：“帮帮她吧，阿姨看着很难受。”
“你这是道德绑架。”尤嘉说，“而且你应该问艾格，车子是他的。”
沈丛岩恍然大悟：“也是哦。”他把手里的巧克力塞回到女孩手里，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我们等下就要去主城区，还不是去j市，没办法和你顺路。你要是实在着急，就报警吧，警察叔叔会来帮你们的。”他说得那样理所当然，仿佛现在就和平常的日子一样。
“可是，”小女孩的脸蛋旁滑落一颗透明的泪珠，“手机在爸爸那，我们没有手机，没办法打电话找警察叔叔。”
“那你爸爸呢？”沈丛岩问。
“爸爸被咬伤了，我和妈妈先躲起来的。”
沈丛岩忽然想到外面那些站立的东西，心里约莫有点数，但他还是问出了口：“被什么东西咬的？”
“会咬人的人。”小女孩脸色瞬间发白，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他们咬人，如果咬死了，就躺在地上不动，如果没咬死，就从地上站起来，去咬别人。”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爸爸被咬了，妈妈怕他变成会咬人的人，就带我躲了起来。”
“会咬人的人多吗？”尤嘉问，他感觉这个商场有点过于安静，虽是明天开业，但这里目前能看见的活人和死人都少得异常。
女孩看着他，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流：“多。”
“可是我们进来只看见一个会咬人的人哎，而且那个人还穿着绿马甲。”沈丛岩啃了啃手指，忽然灵光一现，“你爸爸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不是。”小女孩摇摇头，指着身后，眼尾又滚出一串泪珠，“他今天穿着灰色西装，和我妈妈衣服的颜色一样。”
靠坐在墙角的女人穿着灰色长裙，双眸紧闭，贴身的布料勾勒出她的曲线，每一分每一毫都好像恰到好处。
“那我们没有见过你爸爸。”沈丛岩认真说，“他可能还活着，和你们一样，躲在某一处地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眼睛通红。
沈丛岩不知道，只得看向尤嘉。
尤嘉忽视他扑闪的大眼睛，一脸平静地说：“别看我，问艾格，他愿意就能带上。”
“问我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老头的声音。“我找了你们好久，你们怎么在这？”
尤嘉侧过身，艾格从远处走来，身上背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双肩包，与之前的那个不一样，这个书包拉链处的吊牌还在。
他从远处走来，这个双肩包本身就大，此时里面还装的满满的。艾格背着它就像背着一座山，看着就好像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丛岩想到自己之前和艾格的小别扭，选择沉默，没有说话。
艾格把眼前这四个人依次过了一遍，尤嘉、沈丛岩、一个瞎眼的男人、一个红眼的女孩。
“你们这是干啥咧？”艾格问。
沈丛岩拽了拽小女孩的白裙子，指着眼前的老头，靠近她耳边小声说：“他有小汽车，求他带你，就能出去。”
小女孩点了点头，从更衣室里出来，小碎步往前跑了几下，啪唧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爷爷，求求你带上我们吧！”
艾格：“……”
“爷爷？”艾格摸了摸自己的白发，心下疑惑，“我有这么老吗？我只是做实验多了，人比较憔悴而已。”
“叔叔，”小女孩立马改口，小细腿跪在地上，身板挺得直直的，额前黑色齐刘海都被哭出来的汗浸湿了，“求求你带上我和妈妈吧。”
“我为什么要带上你和你妈妈？”艾格不理解。
“我们家很有钱，这个商场就是我们家开的，因为明天开业，今天爸爸妈妈一起来看看。”她抹了抹自己的眼泪，信誓旦旦道：“只要你把我们送到家，我妈妈就能给你很多钱。”
她说了一连串，说得自己心胸澎湃，艾格听完只说了一个字：“哦。”
“可我的车上坐不下。”然后他上前几步，左手拉尤嘉，右手拽沈丛岩，将这两个小孩往商场入口处拖。
尤嘉被艾格拉着，快速往前走，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顾络绎仍旧站在更衣室前，高挑的个子站在那异常显眼。
他收回视线，身子仍旧是被艾格拖着往前走，只是这次，他右手的小拇指上缠上来一条柔软的精神触丝。
服装区离商场入口不远，正是方便顾客前来挑选衣服。
艾格拖家带口快步走到商场入口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尤嘉看着玻璃门前的一滩杂乱无章的血迹陷入沉思，那里本该是躺着几具尸体的，但是此刻那里光溜溜的，只剩下几大团仿佛移动尸体时出现的血迹。
有一串红色血脚印从玻璃门前蔓延，脚印不小，大约是个男人。这一串脚印走的歪歪扭扭，有的地方颜色深红，有的地方略显浅淡，相同的一点是，左右脚都是往同一个方向走。
尤嘉顺着这串脚印看向商场里面，“有东西进来了。”
“这些尸体呢？”艾格圈出一大块地方，“他们跑哪去了？”
尸体跑哪去了他们不知道，不过他们身后倒是跑来一个人。
小女孩跟着跑过来，拽着艾格的咖色外套使劲摇了摇，“求求你，带我们走吧。”
艾格低头看她，只觉得脑壳疼。
尤嘉看向小女孩来时的方向，那里正有一个身量高挑的人往这边慢悠悠地走。
那人还没走到他面前，商场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紧接着，玻璃门外三三两两汇聚来了一些会行走的活人。
他们嘴里咿咿呀呀的，一窝蜂都往玻璃门处靠，这一幕迫使玻璃门里的人往后退。
艾格迅速招手：“往里走！”
几人一起向商场更里面跑。
这个商场是个圆形，在圆心的位置，那里正放着明天开业的彩蛋，一颗高达六米的复活节彩蛋，直立在商场中心，在它的四周，散落着颜色不一的彩色小纸条。
此时，那颗彩蛋的周围站立着数十人，他们全都低垂着脸，一副俯首称臣的模样。
从商场入口处涌来的东西也依次往这边靠，仿佛这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
四周的店面均是紧缩着玻璃门，眼瞧着对面黑压压的人群往这边来，沈丛岩着急说：“怎么办怎么办啊！”
尤嘉倒是不怎么紧张，他看向一旁汗流满面的艾格，语气淡然：“所以为什么一开始不往超市里跑？”
艾格一拍脑门，懊恼异常：“哎呀！我怎么把这忘了！”他连声哀叹：“现在跑回去也来不及了，那些东西已经路过超市门口了。”
转过身时，他又看见尤嘉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东西，没有丝毫慌乱。他有些不解，然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人根本就不用怕这些东西。
“叮叮叮——”
画着数道彩色条纹的复活节彩蛋陡然发出一阵铃声，清脆悦耳，像是小女孩哼唱的声音。
下一个瞬间，站在彩蛋周围的人仿佛苏醒一般，接连抬起头。
“砰——”
巨大一声，彩蛋炸裂，破碎的蛋壳飞向四面八方。
尤嘉忽然弯腰将沈丛岩护在怀里，有一枚碎片滑过他的颧骨，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紧接着面部细胞又快速修复平整，光滑如初。
艾格抱头蹲下身，手上被蛋壳碎片划破几道细口子。
小女孩穿的是吊带，身上裸露的皮肤本就多，加上她不懂防范，只会傻傻地站在那，身上瞬间多出数十条红色细纹。
小孩肌肤柔嫩，受伤更是显眼。
她站在那里没有哭，因为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
碎裂的蛋壳底座伸出数不清的紫色触手，摇摇晃晃，直逼商场顶端的聚光灯。
触手上的白色小圆盘像是会呼吸一样，一会变大，一会缩小。它伸长触手往周边扫一圈，那些站着的人立刻变成一滩黑水。黑水再蔓延，流至其他人的脚下，那些人也仿佛脚下生了火，开始熔化，变成一滩黑色的胶状液体。
本是往这边靠的那些尸体一个个瞬间掉头往外走，玻璃门开开合合，送走一波又一波已经没了自主意识的人。
沈丛岩站在尤嘉身后，咽了一口唾沫：“这些东西为什么长在这？”
他刚说完这些话，下一秒，一根紫色粗触手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到他面前，尤嘉尚还没反应过来，触手就已经卷着沈丛岩的身体往根部伸缩。
“哇啊啊啊！！！哥哥救我！！！”沈丛岩在空中哇哇乱哭，小腿乱蹬皆是毫无作用。
触手速度很快，它卷着沈丛岩的身体就直接往自己根部张开的嘴里送。
这个彩蛋很大，触手底部的根茎更是尤其粗壮。它根茎处的嘴含着沈丛岩上下咀嚼了一番，几下后忽然停住不动了，连带着那些白色吸盘也停止了呼吸。
“呕。”
触手忽然发出一个怪声，然后沈丛岩沾满透明粘液的身体就被吐了出来。
他背朝天，瘫在地面上，仿佛一头没了生命的小乳猪。
过了几秒，沈丛岩从地上爬起来，难过地看向身后群魔乱舞的触手，有些伤心：“我有这么难吃吗？”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一旁的顾络绎，礼貌道：“麻烦您把我扔到水箱里涮涮，谢谢。”
“呕。”说完他自己都被身上难闻的气味恶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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