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书包
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场面一度混乱，此刻尤嘉正站在离沈丛岩三四米的地方，手里握着水枪对着他呲。
沈丛岩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给自己洗刷了个遍，他还跑到服装区给自己挑了一套新衣服。
弄完之后，他闻了闻自己的胳膊，问尤嘉：“我还有怪味吗？”
“没有。”
沈丛岩冲他伸出双手，“那你抱抱我。”
“不要。”尤嘉答得很干脆。
沈丛岩：“……”
这小孩低下头，模样有些委屈。
艾格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没关系，你已经很干净了，你还是我们的小甜心。”
“我现在就是个怪味豆。”沈丛岩撅着嘴，他伸出双手，不经意间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然后顿住了。
“我的书包呢？”
他扭头看向自己背后，那里什么都没有。
“好像是刚才被触手卷起来时甩掉的。”艾格回忆。
沈丛岩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你们没有一个人想着帮我捡起来？”
“算了吧，你那小书包里的东西没什么价值。”艾格拍了拍自己的大书包，一脸自豪，“你需要的东西我的包里都有，这是个百宝箱。”
“怎么没有价值？”沈丛岩有些不满，“我的小书包里有大红书、压缩饼干，还有一张卡片。”
他圈起自己的小手臂环在胸前，有些赌气道：“我拼死拼活才拿来的。”
艾格没有参与过那段属于沈丛岩的经历，他无法体会这小孩对那个小书包的情感。
“行了。”尤嘉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我去给你拿回来。”
沈丛岩的脸色这才缓和不少，扬起小脸说着甜言蜜语，拉着尤嘉的手腕说他最好了。
艾格上前去分开两人，牵住沈丛岩的小手，对尤嘉打着计划：“我们先去车上，等会你直接去外面就行。”
尤嘉点点头，随后两拨人在超市门口分别，沿着不同的方向前行。
商场一楼刚经过多人踩踏，原本干净明亮的地面上多出不少的脏污，黑色的液体有些黏。
尤嘉捡着干净的地方落脚，顾络绎跟在他的右后方，亦步亦趋。
尤嘉装作无意间回眸，拿余光瞟他，这个小动作被那人紧紧抓住。
“吃吗？”顾络绎问，他走上前两步，和尤嘉并肩，将手里的圆柱体透明塑料盒送至他面前。
尤嘉低头看着圆桶里的鱿鱼丝，粉白交错，细如银针，一股咸鲜味若隐若现。他摇摇头，“不吃。”
“行吧。”顾络绎收回手，捏起塑料桶里的鱿鱼丝，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撮。
从商场入口处到中心的彩蛋处，这一段距离不短。可能是因为刚才是跑着走，所以感觉距离不算长。现下一个步子一个步子地往前走，倒是能感觉出这个商场的宽阔。
顾络绎手里捧着刚才随意拿的零食吃的很悠闲，尤嘉忽然想到在这个商场和他初见面时的场景，心下有些疑惑，便问他：“你刚才为什么吃生鱼？”
顾络绎手里本是捏着鱿鱼丝往嘴里送，闻言停住了动作。“你看错了吧。”他讪讪道。
“没看错。”尤嘉瞥了他一眼，“我的视觉和听觉现在都是正常的。”
“是吗，恭喜你啊。”顾络绎回避了他刚才提出的问题，悄无声息地将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你小时候看不清，听不清，我还担心你长大后怎么办，看你现在状态挺好的。”
“是很好。”尤嘉淡淡道，他看向不远处那个越来越近的彩蛋轻轻勾起嘴角。“自主修复能力出现后，记忆也顺畅了，思考事情都很轻松，往常一团糟的东西都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不用苦思冥想自己少了什么。”
顾络绎嚼着嘴里的鱿鱼丝，忽然觉得有些苦。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尤嘉问了第二个问题。
“用眼过度吧。”顾络绎笑了笑，“过两天应该就好。”
“过两天应该就瞎了吧。”尤嘉说。
顾络绎噎了一下，他瞟着尤嘉小声道：“你这自主修复能力怎么没把脾气给修好，还和以前一样。”
尤嘉没理他，他快速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书包和周围散落的东西，一样一样都装进书包内，然后系好书包带子，挂在顾络绎手臂上，自己转身向商场入口处走。
顾络绎掂了掂这个小书包的重量，追上前面的尤嘉，他举着书包摇了摇，问：“什么意思？”
尤嘉没说话。
顾络绎忽而笑了：“你让我和你一起走？那个白头发的老男人愿意吗？”
尤嘉站定步子，转而面向他，盯着他灰色的长眸，认真道：“你为什么不能带我走？”
顾络绎静了几秒，才答道：“你不是要送那个小孩去j市吗？肯定要跟着有车的人走啊。”
“那如果不送了呢？”尤嘉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情绪，“只有我一人，你愿意带我走吗？”
顾络绎垂下手臂，手里的书包带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声音有点低：“是你说让我不要再管着你的。”
尤嘉垂下头，他看见自己的鞋尖和顾络绎的鞋尖近距离贴靠着，脑袋被他这句话砸得有些晕。“我以前不懂事，都是胡乱说的话。”
“真的打算不管了？”他问。
顾络绎没回答。
尤嘉低下头，用自己的鞋尖去碰了碰顾络绎的鞋尖，他有点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思来想去，倒是把自己眼眶弄红了。
“眼睛看不清又不是我的错。”他声音有点闷，像是强忍着一股憋屈，“他身上有你的信息素我就以为是你了，不然他干什么我都不愿意。再说，你后来都标记我了，都把我的预知能力弄不见了，还不解气吗？”
他像一个小朋友一样表达自己的感受，大约是受到沈丛岩的影响，让他此刻的言行都有些幼稚。
顾络绎抹了抹他泛红的眼角，异常的平静：“没生气，一直都没生气，你愿意和谁在一起是你的事情。其实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声抱歉，过早的标记你，让你失去预知能力。”
这一番话像是将两人的关系掰扯的一清二楚，那些理不清弄不明的丝线被他一刀剪断，仿佛就此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尤嘉眨了眨眼，挥洒眼眶里的热气。预知能力消失后，塔也觉得他没作用，送去了红枫研究所。一别数十月，两人才在雨林相遇。
“哥。”尤嘉喊他，“我做梦了，你可能会死。”
头顶的灯光明亮耀眼，四周静悄悄的，顾络绎仿佛能听见两人的心跳声，他安静了好久才说话：“很正常，是人都会死的。”
“我说我做梦了。”尤嘉拉住他的手腕，使劲摇了摇。“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别装糊涂。”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顾络绎盯着他黑色的眼睛问。
尤嘉握着他的手渐渐滑落，收回自己身侧，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顾络绎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把书包带抚平，放进尤嘉手里，转而往前走。
尤嘉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腕，指尖勾住他的红绳，他声音有些急，怕这个人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我的预知能力回来了，我们也回到从前好不好？”
顾络绎转过身，面无表情问：“你是因为预知能力回来了才想和我和好？”
“不是。”尤嘉摇头，“找个借口，想和你在一起。”
顾络绎沉默半晌，“你觉得我很需要你的预知能力吗？”
尤嘉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在很多年前，当他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的时候，预知能力随之而来。
好的，坏的，只要是出现在他的梦里的，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发生。
这样的能力给当时还是两个小孩的他们带来极大利益，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他们当时的生活问题。
只是现在，他只在红枫研究所做过一次很长的梦，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大多都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一些影子，他也并不能百分百确认他再一次获得预知能力，只是想借此挽留顾络绎。
见他没答话，顾络绎捏了捏他的后颈，很轻的动作，但是尤嘉还是缩了头，那里是一个很敏感的位置。
顾络绎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说：“可能是受到标记的影响，你现在有点依赖我，但是尤嘉，你现在不是小孩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在遇见下一个对的人的时候，这种依赖就会消失。”
“那在没有遇见下一个人时，可以留在你身边吗？”尤嘉握住他的手腕，问得很直白。
顾络绎揉了揉他的脑袋：“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
尤嘉很轻地弯起唇角。
顾络绎：“但是现在不行。”
尤嘉：“为什么？”
顾络绎思考一会，才说：“很多年前，有一天早上，你告诉我梦见了很多紫色藤蔓，它们占据了每一寸土地，将人类赶尽杀绝，自然灾害数不胜数。”
“有吗？”尤嘉抬起头，有些迷茫，他记不起这段记忆。
“有的。”顾络绎收回手，指了指后方的触手群，“也许就是这个。在圣所时，我特别留意过关于它的资料。当它出现时，说明需要祭司献祭，不然就会和你梦见的那样，地震、海啸、火山喷发，熔浆遍野，人类灭绝。”
尤嘉抬着头看他，他不明白顾络绎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你希望看到那样的景象吗？”顾络绎问。
“我只是不想你死。”尤嘉说。
顾络绎：“但是，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那一天，我们都会死。”
“我不怕死。”尤嘉说。
“那如果我死了呢？”顾络绎问。
尤嘉抿着嘴唇，闷声道：“那我要和你躺在一起。”
顾络绎笑着捏了捏他的脸，留下一片淡红。
尤嘉：“所以你要去救人类吗？”
“不是我去救，是祭司去救。”顾络绎低头，捧着尤嘉红着的小半边脸，和他碰了碰额头。“我来外面给他找钥匙，这是我的最后一项任务。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在主城区相遇。”
“真的吗？”尤嘉问。
“真的，我不会死掉的。”顾络绎捏了捏他的左手腕，开玩笑道：“如果死了，可能是给你挡灾，那你就能好好活着了。”
尤嘉盯着他灰色的眼睛没说话，半晌，他才答：“我还是想和你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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