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玛丽
到皇宫大门外时,那里也没有多少人站着,有些冷清。
午后气温偏暖,宫门外本是设置了四个点位用来核验身份,如今其他三个点位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只剩最左边的那个站着两个人,昏昏欲睡。
宋格开着小汽车一溜烟地离开,尤嘉和顾络绎站在路这边的树荫下,遥遥相望对面巍峨气派的宫门。
尤嘉拨了拨额前厚重的金色刘海,对着身旁人伸手,“钥匙。”
顾络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圆管,放在尤嘉的手心里。
这个小圆管外围是漆金的,内里镂空,雕刻着造型多样的花纹,盘结交错。它是透光的,从这头能勉强看见那头。
“这是钥匙?”尤嘉疑惑,这倒像是一个口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吹出声。
“是。”顾络绎点点头,“我挖了一整片坟场才扒出来的。”
闻言,尤嘉忽然不想试一试这个小玩意是否真的能出声。
他在自己身上挑挑拣拣,最终从腰间垂下的蕾丝线中挑了一根,把这个小圆管系紧,打了一个蝴蝶结,作为腰部的装饰品。
这样应该就能通过安检。
临走时,顾络绎提醒他:“授位仪式开始的时候,祭司会读宣言,你挑准人看,散会后把东西交给他就行。”
尤嘉对他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保证完成任务,而后向宫门走去。
午后的阳光将宫门前的水泥地面照的发亮,尤嘉手里提着裙摆向前走去。温温柔柔的日光落到他的侧脸上,和蓝色眼影交融在一起。
顷刻间,他的五官开始变化,眼角拉大,鼻尖圆润,一弯新月眉吊在额下,和邀请函上的照片不差分毫。
进宫门时,那两个哨兵像是困极了,只是抬眸扫了他一眼,根本就没看邀请函上的照片,直接打开围栏让他进去。
尤嘉见缝插针,也不在此多留,直接走进宫门内。
在他身后,树荫的另一侧走出一个人。
夏相里的手里还是转着一根烟枪,她悠哉走到顾络绎身侧,握着烟枪一端敲了敲顾络绎的肩头。
“你这法子真是蠢得要命。”她对准烟嘴吸了一口,丝丝缕缕的白雾漫开升腾,又消散在日光中。
她看着尤嘉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声说了句:“小可怜,命不久矣。”
等到人影彻底消失在宫门前,顾络绎才垂下眸子,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夏相里又吸了一口烟,无奈地摇摇头,和顾络绎背道而驰,两个人走向相反的方向,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
深秋的叶片有些发黄,一阵无名风掠过,吹动叶子沙沙作响。这样一股风,卷着深秋的枯叶,一直翻飞,越过宫门,落在尤嘉身后的长道上。
他第一次进皇宫,摸不清东南西北。这里也没个指示牌,他只得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往前走。
一旁的水塘里游着五颜六色的金鱼,它们汇聚在一起,嬉戏玩闹。
前方不远处的小亭子里站着两个人,尤嘉踩着那段竹子搭成的桥走过去,想要问路。
“打扰,请问授封大典在哪举行?”
眼前的两个人一高一矮,他们手里握着鱼食正往水里抛。
那个年纪看着很轻的少年转过身,他身上的衣服很奇怪,像是几片白色的布拼凑在一起。他的左手捧着一个水晶杯,里面装着半满的灰褐色颗粒。听见尤嘉的问题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向身后,“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一座宫殿,进去就是大厅。”
尤嘉道了谢,提着裙摆顺着那个方向跑去。
在他身后,两人的说话声随着脸畔带起的风,一起灌入耳中。
“她为什么这么急?”
“可能以为自己迟到了。”
“可我们还没去啊。”
“不去,我们要做最后一个入场的。”
尤嘉往前跑,他抽空往身后看了一眼,那两个人握着鱼食继续投喂水里的游鱼,悠闲自在。
他忽然放慢了步子,慢慢往前走。
一个穿着白色长衣,一个穿着黑色制服,这样的两个人他好像在塔里见过。
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祭司来到塔祈福,身上也是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色衣服,脖子脚腕带着金圈子,走起路来晃里晃荡,那个身量高挑的男人就一直伴在他左右。
那个时候,他只能模糊地看见两人的大致穿着,看不清面容。
思及此,尤嘉又回头,往湖心亭看了眼,他不太确定这个少年是不是祭司。
算了,直接去授封现场看真人。
大厅外门敞开着,里面游走着年龄不一的向导,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大多仪态端庄,手里握着高脚杯,相互碰杯闲聊。
尤嘉走了进去,有几个人看见了他,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就收回。
在那一秒里,尤嘉觉得这些人已经将他的穿着打扮摸得真真切切。
他往人群里走,几个年轻女孩在那里议论着什么。
“看!”一个披着黑长发的女孩指着他,“金梦梦来了。”
围在一起的女孩瞬间就看向尤嘉。
“哟,丽莎眼睛真毒,这么多人都能发现她,我还以为她今天不敢来了呢!”
丽莎得意笑了笑,“毕竟有些人味道和我们不一样,隔老远我就闻到啦!”
几个女孩笑作一团。
尤嘉看了看身后,那里没有其他人,眼前的几个女孩拿着手对他指指点点。从他的头发丝,到他坠地的裙摆。
他后知后觉,这些女孩好像在说自己。
被叫做丽莎的女孩往前走到他身边,她提着自己的裙摆行了个小礼,而后翻开掌心对着尤嘉的胸前一拍。
她哼哼笑出声,“几天不见,你是越来越平了,这胸前的肉是不是垫脚底长个子了?是不是和你哥一样,要变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了?”
在一旁的几个女孩又开始笑,眉眼间流露出讥讽。
丽莎感觉自己的话语给周围人带来了欢乐,仿佛受到鼓舞一般,更加恶劣地挑眼前这个女孩的错。
她顺着尤嘉转了几个圈,然后提起他的裙摆,直摇头,“瞧瞧,这忙里忙慌地出来,连裙撑都没穿,裙摆都沾地了,你是嫌皇宫的清洁工没你家那强迫症保姆厉害,特意穿来拖地的吗?皇宫可不会给你发保姆的工钱。”
面前的几个女孩子又是开怀大笑,像是被逗惨了一样,捂着肚子直揉搓。
尤嘉将女孩手里的裙摆拽回来,而后往另一处僻静的地方走,他实在不想和这些小女孩掰扯这些东西。
丽莎见尤嘉走了,也就回到自己的小团体里,在那一刻,身边的女孩都在夸她嘴毒,她有些沾沾自喜,感觉头顶的小帽子变成了镶嵌满钻石的华丽皇冠。
尤嘉走到角落里,他大致扫了一眼会场,这里全部是向导,没有一个哨兵。除了刚才宫门外那两个验证身份的人是哨兵,在这所皇宫里,他目前还没有见到一名哨兵。
其实历代皇宫举行仪式时,都会有哨兵前前后后保护,只是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会限制一切哨兵进入。
今天这种场合,尤嘉也能猜出七七八八,哨兵具有不稳定性,一旦发狂,极容易发生危险。
授封仪式庄严神圣,是最不能被打断的。
只是眼下,看着大厅里汇聚的人,授封仪式的主角好像都还没有入场。高台之上,那里只是放了一张讲台。
下面已经有人开始不满,抗议为什么还不开始。
身旁忽然蹭来一个宫女,她扎着丸子头,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这人走到他面前,鞠躬行了礼,“金小姐,公主殿下唤您,还请您和奴婢一起前去。”
尤嘉静了一秒,才答一个好,他现在是金梦梦,这个身份他还没太适应。
身前的宫女脚步飞快,他提着裙摆跟在后面,走过长长的连廊,又爬了好几层楼梯。到后来,他索性将裙摆放下,任它在地面拖着,大不了赔给夏相里一条新的。
脚下的这条走廊,长得好像没有尽头,尤嘉忽然有些怀念外城区的电梯,方便快捷,还省力气。
大概是这个宫女在皇宫中呆得久了,所以健步如飞,走了这么远的距离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她走到某一扇门前,忽然停下步子,推开一边的门,往后站了站,伸手使了个请的手势。
尤嘉走了进去,身后雕着金色大花纹的门随之关闭。
这里像是个衣帽间,宽敞明亮,几个敞开的衣柜里整齐地挂着各色裙子、披肩,外面的桌子上摆着各种类型的发饰,珍珠翡翠、金银珠宝在吊灯下闪着圆润的光泽。
在那一面大镜子前,一个金发女人坐在那,她的头发绾成一个松垮的发髻,盘在脑后,上面没有戴任何装饰,她低头抚摸着珠宝盒里的饰品,像是不知道该戴哪一个好。
“你来了。”她说,她看着镜子里的尤嘉,对他说:“过来。”
尤嘉不认识她,但看她的周身气场应当就是那名传说中的公主。
尤嘉走到她身边,干净明亮的大镜子中,印出一张略显稚气的脸蛋,那是属于金梦梦的脸。
尤嘉惊讶的一秒,旋即神色恢复如常。
“你哥没来吗?”公主右手摸了摸自己脑后的发髻,状似随意地问她。
“没有。”尤嘉答。
他尽量少说话,这种场合说多错多。
公主轻声嗯了一声,“也是,他的身份应该进不来,那你回家时托句话,就说玛丽想他了,让他常来宫中做客。”
尤嘉低头应了一声是。
这番略显亲密的话语,让他不得不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玛丽从软垫白皮椅上起身,走到中间的空地上。
那里早有一名宫女等候,她握着鱼骨裙撑套在玛丽的腰上,还上下调整了一下位置,让鱼骨撑更稳固一些。
接着,这名宫女给玛丽系上后裙摆。长长的后摆快要及地,上面绣着暗金色花纹,在吊灯下闪着别样的光。
在宫女取桌子上的另一片前裙摆时,她没拿全,被手里拖到地上的布料绊倒,摔在眼前。
“糊涂东西!”玛丽怒骂道。
那宫女起身,慢悠悠地将地上的布料都捡起来。前裙摆是蕾丝的,被她扯坏出一道口子,她也不害怕,反倒是无所谓地开口:“这里破了,直接裁了吧。”
她将布料放在桌面上,拿起一旁的剪刀,沿着破了的地方开始剪裁。
玛丽气急反笑:“我让你裁了吗?!素娜你今天脑子犯傻了?!”
素娜不在意,她只是剪着自己手下的东西,“你也就这个时候能嚣张,只要授封大典一过,新国王会是我的穆哲。你这恶心鬼哪凉快呆哪去!本小姐早就不想伺候你了!”
说完,她的剪刀对准布料,恶狠狠的咔嚓而过。
玛丽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盛气凌人的女人会是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胆小鬼。
“素娜,”玛丽唤她,“你鬼上身了?”
没想到素娜只是笑了两声,“什么鬼上身,难道是老国王回来找我吗?毕竟他到死都不知道,我每天都在他的睡前汤里放毒药,积久成疾。可怜你们都觉得他是前两天喝酒喝太多喝死的。”
尤嘉往后退两步,他感觉这种场合不太对劲。
素娜捏着手里的蕾丝,放在吊灯下细看,她裁剪的非常好,仿佛这片前裙摆本来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了,“穆哲当上国王,我肯定能做他的皇后,毕竟我为他办了这么多事,他会给我一个盛大辉煌的婚礼。”
她捏着布料在自己脸侧轻轻蹭了蹭,仿佛那就是男人的手,他们很快就能在一起。
然而,下一秒,玛丽拿过抽屉里的匕首,走到素娜身后,对准她心脏的位置狠狠扎下去,鲜血溢出,顺着锋利的刀刃滑下,一滴两滴,滴落到脚底厚实的羊毛毯子上。
看到羊毛毯子上浸湿的血迹,尤嘉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是这毯子应该不好洗。
素娜没想到玛丽会从背后刺杀她,她转过身,两只眼睛瞪得滴溜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伸出手,想要掐对方的脖子,可还没碰到人,自己就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在地面拧动几下,而后彻底失去气息。
玛丽眼里毫无波动,她拿起桌子上的蕾丝裙摆,随意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而后将这把匕首直接插在自己的发髻上。
她略过尤嘉,双手用力推开两扇大门,踩着红色高跟鞋,顺着长长的走廊,飘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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