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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画布上


亦纯没有任何要跟他打招呼的意思,径直跨出门槛,准备离开。

        他不是晓风,容貌和气质再相似也不是。

        这个人的眼神同样冷漠,漫不经心,宛如看客。金丝眼镜也让人显得斯文,但难免夹带了一丝腹黑或是不露声色的算计。

        但她不是爱玩替身梗的悲情女主,事实上她还很害怕和这样的人接触,她怕栽的,她能压下对他的那种想要靠近的冲动。

        可好死不死,药片和那本旧版杂志悄咪咪从包包里掉了出来……

        亦纯想走得快一点还来不及,加上周围人声车声的干扰,完全没有注意到包里的动静。

        她在老街上步履匆匆地走着,周围的风声呼呼的,路边的老建筑在昏黄的灯光里紧闭着门,窗格里也是惨白的荧幕光,时辰不早了,许多老大爷已经准备就寝了,门缝里传来咿咿呀呀的粤语歌声。

        “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清中有浓意,流出心底醉。”

        是吴奇隆版《梁祝》电影里的女声。

        不可否认,气氛是诡异而有些凄凉意味的,亦纯的心也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肩上多出的一只手,几乎把她的魂魄拍碎。

        猛然惊恐地回头,看见那样一张在柔和的橘黄色灯光里的温柔的脸。

        他在笑,抿着唇笑,看起来特别英俊可爱,并不阴柔,只是少年气十足,更有一种脱离人设的莫名其妙的温柔感。她确定那是温柔的神色,是暖洋洋的,冬天围坐在火炉边靠在爱人怀里的感觉。

        她一时心跳是七上八下的,有恐慌也有一些意外,更多的是羞耻自己脑海里竟然蹦出了那么多奇怪的画面。

        赵影扬起了手中的阿莫西林的药片,和一本封面印着《薇依》的杂志。

        亦纯脸刷地红起来,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了,东西是什么时候掉的,这个人刚刚笑得这么甜难道是在嘲笑自己这么大了还看这种老掉牙的言情小说?

        亦纯觉得自己想得太远了,机械地说了声“谢谢”,夺过他手里的药塞进随身背的布包里,她这次背的这个包包简单地画着一朵小蘑菇,也很旧了,装不了多少东西,书只能卷起来装在里面,很容易就会掉出来。

        但亦纯这次很聪明,把书整了整,夹在了腋下,做好一切站定,对上赵影的眼神,突然不知道做什么了。

        两个人静默地僵在空气里。

        赵影看着她一系列的操作,以及严肃的绷得紧紧的脸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和平时很不一样,一点也不拽了,特别可爱,还有小虎牙,像个小孩子一样,眼睛眯起来但还是亮亮的。

        他笑得向后倒了一步,宽松的白色运动外套上的每一个褶子都适合入画。

        亦纯心揪成一团了,好想马上跑开他的眼前,再也不要看到他。

        亦纯的手拧成了拳头,说干就干,转过身要走,后面那个人突然用严肃的声音说:“等一下。”

        “什么事?”亦纯头都不敢回。

        那边很久没有说话,亦纯的心擂着鼓,夜空中有秋末的飞虫扑棱,依稀几个学子从身旁经过,大爷家里电影已经演到了尾声。

        “没什么。”大概是察觉到她排斥交流的态度,身后的声音已经换回了一贯的冷淡态度。

        他没有再说下去。

        亦纯转身,那人已经背离自己了,是很清瘦挺拔的背影,一点一点淡出光里,画面是萧条和晦暗的基调。

        亦纯开始感到一种浅浅的酸涩感,每看到一个人的背影,都会有被抛弃的不舍之痛。

        亦纯回到家里,着手开始画画,夜已深了,露也重了,亦纯披着一张驼色的羊绒方巾,缩在藤椅里,手上的画笔沾取了一点极其悦目的灰。

        她看着笔下诞生出的人物面孔,陷入了迷乱之中。

        她每次画画会抽掉很多烟,也情愿喝酒,有时想要□□,有时裹得很厚,会下意识地咬嘴唇,抚弄头发,甚至躺在地板上空洞着双眼,不让自己呼吸。

        她感到枯竭的时候,是这样。

        但异常兴奋的时候,她可能会自我抚慰,陶醉,嘴里也哼唱一些诡异的歌。

        只有她见过自己这副失态抑或放纵的样子,其余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她的克制与隐忍,规矩与安分,寡淡与无味,含蓄与机械冰冷的温柔。

        因此她的画是对情绪的编写与雕刻,无与伦比的诠释,显性缺失的弥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在这方面的才能。

        她是用画来和世界进行连接的,没有画,就没有亦纯,没有她眼中的世界,没有情感与理智,一切都子虚乌有。

        或许是太久没有见过晓风了,虽然深刻的痛储存在细胞里,可是每复制一次,她就会麻木一点。

        所以这幅画里的男主角,已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脸了。

        他的脸型是那么流畅,对称得即使再刁钻的角度也依旧令人感到舒适,不是那种美得过分的平扇的眼睛,一点点开扇是最中庸合适的,偏向菱形的眼型加上一点垂眸时锐利的眼睑下至,令人显得邪性而富于侵略感;鼻梁不可以直接说是参照大卫捏成的,是有一点点驼峰的趋势,但不至于显得粗犷,也不至于归类为秀气,只和谐到无可挑剔,是她至今画过最满意的软骨形态。

        再谈到嘴唇和下巴……

        亦纯忽然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极度的享受,那样的唇型无论长在谁脸上都足以令人见之不忘。

        她很恶心自己的形容,她能认知到自己变态的偏爱,可是不这样她心里想不到其他的比喻。

        那是一种m型中线条最柔美的上唇,轻轻贴合着丰盈的可爱的下唇,因为唇珠的关系,唇线看起来有些微妙的弧度,唇角上扬得异常分明。

        她在脑海里翻找能够对比的唇型,竟一时间头脑空白。

        她感到阵阵的心悸,深深的晕眩,她完全了解这一秒钟,她是爱着画中这个人的美丽的。

        忽然记起今晚他抿嘴笑的时候,下巴有生出一些浅浅的小窝,她心里顿时又柔软了几分,拿起笔把嘴角向上勾勒,点上了那些可爱的小窝。

        人物彻底生动了起来,除了那副金丝眼镜,记忆中的赵影活在画布上。

        那是夜里的蓝眼泪闪烁的海,他躺在白色的小舟里,船头一盏昏黄的灯映照在脸上,怀中一捧薄雾笼罩着的虚化的百合花。

        蓝眼泪发出的环境光影响着画面的视觉感受,这是天赐的理想之境。

        八个小时过去了,凌晨六点,亦纯夹着烟,给自己倒酒,重复放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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