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冰块
亦纯每次要说真话,必须得沾了酒的光才行。
晓风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说:“过家家吗?”
换作以前,亦纯一定被噎住回不了话了,但是这一次她叮嘱自己要忘掉原本的人设。
“过家家也要在一起。”
晓风看着她,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后假装被她的认真感动到了似的,道:“好吧,我知道了。”
随后就转过身,继续和那群孩子喝酒说笑去了。
瞧瞧,就是这样毫不遮掩的敷衍,自然而然的轻视。一瞬间按下了亦纯某种变态属性的开关,她更加疯狂地想要接近现在这个没心没肺的他,疯狂地想要听到他说一句掏心挖肺的话,像最开始的那个纯真热烈的少年一样。
可他现在说话的样子真酷啊,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之中,那种因通达而圆滑的模样,游刃有余,玩世不恭,没有一点点怯场,没有一点点畏惧。
亦纯想,那就暂时当坏女孩吧,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会看到他变好的。
即使知道是过家家一样的在一起,单方面认定的在一起,她还是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女孩,一年又一年。
但是一份极端畸形的爱,想必人人敬而远之。
亦纯也知道,可是没有人能控制那种被另一个人支配了的精神,能被控制的精神,能被扭转过来的精神,至少都还是自己私有的。但那时候晓风统治着亦纯的精神,在她的元认知能够监控到的情况下,被她默许着执行了黑客入侵式的统治。
亦纯开始精心打扮自己,换风格招摇的衣服,每晚按时出现在晓风的身边。
他们一起蹦迪,一起玩游戏,一起粗暴地仰头灌酒。
互相偷拍又调侃对方,可每当眼神交锋,总是亦纯先败下阵来,这时候晓风就会把目光转移到别的女孩身上,带着调笑意味继续吸引着她们。
就是那种明目张胆的浪子作为,永永远远让亦纯迷恋又痛惜,无法割舍,无法不沉溺。
有一天,他们两人坐在后排的卡座,亦纯带来的朋友提出了1v1的玩法。
dj和mc在台上带动着全场的氛围,鼓点震碎音响,惨白灯柱割裂空间,青蓝色激光如同枪林弹雨,射杀每一个扭动着的不安的灵魂。在迪厅最后排阴暗的角落里,他们两人摇骰子,亦纯认真地体悟着蜕变后的他们相处的每分每秒,晓风却一心使诈诓骗她,一旦亦纯进入圈套,输酒,他便笑得好不得意,像个孩子一样,纯粹无比,一度让亦纯恍惚。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她故意嗔他,心下却是溢出来的甜蜜。
唯有这时候,他们在一起,天真无邪。
你可能不理解,他为什么从来不问亦纯任何事,为什么就这样默认接受了亦纯待在自己的身边。
他不在意知道吗,他对这个人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
没关系,你不明白,你很幸运,你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漠不关心。一个人类对另外一个人类,完全的绝缘式的情感屏蔽。
晓风手里把玩着冰块,盯着舞池看了一会儿,便借口要去厕所,亦纯也许是频频输酒,脑子也变得迷糊了,为了贯彻坏孩子的行为,竟然大胆地对他说:“那你先想我一下。”
“想”这个字,真的很妙,有那么多层释义,足够混淆很多东西。
晓风笑了一下,那种看雌性动物的笑,皮肉上的,暗藏着很轻微的嘲讽的笑。但是他还是转头,轻轻地吻了吻亦纯,嘴唇很冰很冰,他有吃冰块的奇怪嗜好。
亦纯当时没有任何感觉,因为那是一道天降的翻江倒海的怪力,对于这种力量,凡人无法可解无计可施,第一时间只能空洞地承受,然后用绵长悠远的岁月去等它发芽开花,像特殊病株一样冥顽地扎根在心底。
明明她只是想让他像哄哄小孩子一样,蹭一蹭她的脸。
所以她怎么能不怔忡呢?那个机械又麻木,例行公事一样冰冷也柔软的吻,是她毫无防备的,第一次和心爱的小孩这么亲密无间。
如果说以前对晓风只是对美丽之物的膜拜,真正的爱,是从这里开始的。
亦纯会回过神来,雨已经小了很多,赵影正在相机前。
他永远是那么抽离,那么疏远,仿佛上一秒发生的事和这一秒的他就毫无关系了。
亦纯走过去,看到他难得皱眉,说:“可惜了,刚刚这么好的素材,竟然没有录下来。”
亦纯恍然大悟,真是入戏太深,刚刚的亲昵不过是他在帮自己收集素材罢了。这样的态度真让人心动,干净果决、收放自如,正好和她的唯唯诺诺、抽刀断水,截然相反。
可能是刚刚调试的环节出了问题,亦纯反而安慰起他:“没事,我都记下来了。”
美术生的想象往往是可以十分具象化的,大到空间构图背景底色,小到人物睫毛上凝结的雨珠的高光。
“差不多回去了吧,等会儿该感冒了。”
“嗯,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伞。”
亦纯眼皮猛地一跳,她很少在这类高傲的人身上感受到一丝被照顾的温暖,因此每每获得都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倒掉堆积在颜料盒里的水,她几乎是感恩戴德地冲他点头,笑着说:“好。”
赵影转过身朝码头附近的那家杂货店走去,亦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湿漉漉的脏辫,劲秀的脖颈,无可比拟的肩胛骨,除了晓风,她找不出第二人能与之媲美。
也许是她开了滤镜,也许是她怀有私心。可是无论看多少次,她都感慨造物主对人类的恩赐。
她匆忙收好了画架画布装进箱子里,再回头看,那个人却已经不见了。她只当他是走进了杂货店,也跟着朝那个方向走去,可是直至走近也迟迟没有看到他再出现。
这时候,她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心也慌得发抖。
前台的大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俨然一个见过世面的沉稳模样。
“叔叔,刚刚过来的那个男生呢?”
“你说的哪一个?”
“就一个穿蓝色卫衣的男生,过来买伞的。”
大爷睨她一眼,淡淡道:“刚刚学生放学,来我这买伞的有好几个,都往坡上走了。”
亦纯顺着他的眼睛望右看去,窥见两处旧楼夹缝之间的老巷。
灰蒙天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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