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柜坊
本以为进门之后会是一片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没想到迎面却是一道小桥流水的景观,探头一瞧,水里还有锦鲤在吐泡泡。
“几位客人好。”
刚走过小桥,便有一位身穿素色衣裙的女仆迎上来,客客气气地问道:“请问几位客人是想喝涤烦子还是忘忧君?”
“涤烦子。”王驰说完便轻车熟路地转向右边回廊。
林烟跟在众人后面,有意无意地往左边看了一眼,只见帷幔簌簌而动,隐约有丝竹之声传来,忍不住对叶彦道:“想不到,这许老板还是个讲究人。”
“嗯,做得是挺隐蔽了。”叶彦回道。
“忘忧君是什么?”林烟好奇问道。
叶彦沉默了一瞬,迟疑道:“酒?”
只听旁边噗嗤一笑,赵竟插口道:“想不到文成兄竟如此纯正无邪,难得!”
“人家正人君子,谁像你,整天旁门左道!”江沅忍不住讥讽道。
这话赵竟不同意了,“我也是正人君子的好吧!”
说话间,女仆领着他们进到了一个大堂。
这房门一开,可就热闹了,大大小小的牌桌,行走坐站的赌徒,热情奔走的小厮,整个大堂充斥着吆五喝六的呼喊,以及筹码碰撞的清脆响声。
跟电视剧里还真相差无几呢!
王驰熟门熟路地来到一个牌桌前,外套一脱,袖子一撸,就要开干的架势。
“玩哪种?”
闻言,三人齐齐将目光投向赵竟,毕竟这是唯一说过自己深谙此道的人。
赵竟也不含糊,冲三人使个眼色,放心,有谱!
“牌九。”
一个小厮端着托盘走过来,道:“客人请兑筹码。”
只见那托盘里整齐叠放了四种颜色的筹码,分别代表着十两、二十两、五十两和一百两。
赵竟摸了摸口袋,扔了张五十两银票在托盘里,低声对其余三人道:“出门没带太多钱,快来支援一下。”
林烟掏了掏荷包,摸出一把碎银,估摸着大概有四五两,哗啦一下丢在托盘里。
四周响起低声嗤笑。
“在这现眼呢,最低的筹码都是十两,拿回去!”赵竟将那一把碎银塞回给林烟,看向叶彦。
叶大少爷出门也不爱多带钱,同样只摸出了五十两。
三人合起来,才堪堪抵得上王驰随便带在身上的一个筹码。
最后还是江沅挣回了排面,她啪地一下在托盘里拍了两张百两银票。
豪横啊女侠!
林烟满眼小心心。
王驰将骰盅推到赵竟面前,带着莫可名状的兴奋说道:“摇骰子吧!”
平日在书院看见王驰,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没型没款的样子,此时却一脸亢奋,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仿佛即将上战场的将士一般。
赵竟拿起骰盅,念念有词地摇了半天,摇得周围人都不耐烦了,才将骰盅放回桌上。
林烟三人屏住呼吸盯着骰盅。
盖子一点一点掀开,两个红点映入眼中。
“大哥,你行不行啊!这是最小的点了吧!”
林烟忽然出声,惊得赵竟手一抖,差点把盖子掉了,他带着几分无语地摆了摆手:“只是开局不做庄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小厮上前洗牌,两张牌一组,十六组牌陈列牌桌。
两人各摸四张牌。
林烟探头凑过去,一会儿哦,一会儿啊,一会儿问这个是什么,一会儿问那个怎么看。
“我说李春桃,你能不能安静点,我思路都被你打断了。”赵竟把牌往桌上一扣,转头对林烟道。
“人家观棋不语,你推个牌九也这么多事,这场子里谁不是吆五喝六的,怎的就你事多!”
“去去去,嫌事多上别地玩去,少在这添乱。”赵竟十分嫌弃地推了推她。
“谁爱看你!一来就丢个两点,什么在行,吹牛皮的吧!”林烟伸手抓了一把筹码,拉着江沅道,“走,我们自己玩去!”
“哎!我的筹码!”赵竟按着桌子站起身。
“子初兄。”王驰眯了眯眼,“中途离桌视作出千。”
闻言,赵竟冷笑一声,重新坐回座位里,说道:“开牌!”
王驰亮出第一组牌:一张地牌,一张平八。
赵竟一挑眉,翻开自己的牌:一张地牌,一张红九。
“哈哈!王兄,看来头组是我大呀!”
“急什么,还有后组呢!”
王驰轻蔑地哼了一声,翻开第二组:两张天牌。
“你出老千!”赵竟蓦地站起,伸手指着王驰。
这一嗓子声如洪钟,整个大堂瞬间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跟静止了似的,瞪大眼睛望着这边。
且说林烟和江沅离开了赌桌,便在大堂里左看看、又看看,溜溜达达,像两个刚进城的乡下姑娘似的。
瞥见一个小厮端着银钱往回廊上走了,林烟二人便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一路左拐右拐,来到了最里头的一个房间,只听小厮进去后说道:“7号桌赚得三百五十两。”
片刻后,只听一个惫懒又机械的声音回道:“嗯,数目没错,放下吧!”
待那小厮离开之后,林烟扒着窗缝往里面看了一眼,登时被桌上亮闪闪的光芒刺痛了眼睛。
那白花花的银子在桌上堆成了小山!
只见一个穿着长袍的男子坐在小银山后,正在埋头在一本册子上写字。
写完后,男子便将桌上的银子移到一个小箱子里,搬进了里间。
林烟努力将耳朵贴在窗子上,隐隐约约听见什么“老板……记下……账本……”。
正要再将窗子开大点,林烟忽然被拽住了胳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江沅拉着跳到回廊之下,藏在了隐蔽处。
头顶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惊慌的声音响起:“老板,不好了,大堂里有客人打起来了。”
一个拿腔拿调的声音回道:“客人为何打架?”
一听见这声音,林烟眼睛一亮,许老板!
“好像是有人出老千,那客人可厉害了,快把咱们大堂掀翻了,老板您快去看看吧!”小厮不停催促。
许老板似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不急不缓地说道:“慌什么,又不是没遇见过出千的,让管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就行。”
“这次不一样啊老板!”听声音,这小厮快要跳起来了,“这次是府尹大人的王公子,跟叶家大公子!”
只听那许老板嗯了一声。
片刻后,回廊上响起两人的脚步声,以及许老板越来越远的声音:“去他叶家多少次都不见人,结果今天自己送上门了!”
林烟见两人走得远了,便跟江沅从回廊下爬了上来,趴在窗缝上往里一看,便见那长袍男子已经坐回了座位,两只脚搭在桌上,捧着一本书看得优哉游哉。
林烟跟江沅对了个眼神。
江沅会意,小心将窗缝推大一些,从手边捡了一块小石头,对着那长袍男子的脑门弹了过去。
只听“咚”的一声,长袍男子仰面倒地,被小石头弹晕了过去。
林烟两人迅速潜进屋里。
外间看起来是长袍男子的工作间,林烟随意翻了翻,不禁再次感叹,这许老板还真是挺谨慎,竟然完完整整做了一个假茶馆的账房,从账本、到库存清单、到人员开支、到税款缴纳,条分缕析,滴水不漏。
难怪能暗中经营这么多年,还这么蒸蒸日上!
里间就是许老板的房间了。
林烟一进来便一愣,这成排的书册,淡雅的挂画,半旧的古琴,讲究的茶具,差点让林烟以为她走进的是某位退休老干部的书房!
这风格跟那个满脑肥肠的许老板半点都不搭!
江沅随手翻了翻,摇头道:“这些东西,看起来没问题。”
“一定有问题!”
林烟十分肯定,起码刚才那长袍男子送进来的银子得有吧!
两人便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一无所获。
林烟托着下巴沉思,藏在哪儿了呢?
若是有人来查,这屋里的一切都得禁得住翻检,禁不住翻检的,那就一定要保证查的人不会去碰,这屋里有什么东西别人一定不碰?
林烟在屋里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墙角的一个痰盂上。
痰盂不知多久没洗了,结了一层污垢,里面的液体已经发黄,水面还浮着一块块类似油脂的东西,一靠近便闻到一股骚臭。
别说,一般人看一眼就呕了,还真不会去碰!
林烟伸脚踢了一下,痰盂纹丝不动。
果然就是这个。
林烟忍着恶心,垫了好几层纸,才扳着那痰盂转了半圈。
只听吱呀呀一阵响动,整排的书架向后转了开去,露出了里面金光耀眼的密室。
两人站在一片金光里,好像白日飞升加了佛光一样。
连豪横的侠女都被这金山银山惊得呆住了。
林烟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这不是白日梦,十分艰难地控制住伸手抓一把的冲动,走到旁边去翻那些书册。
“赌坊的账本和流水,跟钱庄的往来记录,啊!”林烟拿起另一个册子,“还有行贿的记录!”
这一趟真是收获颇丰呢!
林烟将账本包成一个小包袱,刚走出密室,便听见一个愕然的声音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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