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布偶
“阿理,我拉得怎么样?”
林落惜的眼睛水雾雾,看谁都像含着泪。现在如此专注地看向一个人,那眼睛的弊病便很明显。
不是含着泪,而是含着情。
男主是不是……就是被这么一双眼睛骗了?他以为林落惜对他一见钟情,所以眼睛才亮得那么好看。
可实际上,那只是她装乖的手段。
她一开始并不爱他,后来……也并没有多么深爱。
只是两个人纠缠多年,早已不是一句“我不爱你”就能说得清的。
见南枝理不回复,林落惜只好戳戳她的小臂。
南枝理穿的是夏季校服,短款,长臂裸露在外,白嫩无暇。
林落惜边戳,顺便还摸了摸,南枝理的皮肤很是光滑,又细腻。
“阿理,怎么不理我?我拉得好不好呀?”
南枝理回神,应她:“g弦音偏高了,我教你改改。”
“哦哦。”林落惜乖巧地点头,仔细听着南枝理的讲解。
她过于专注了,以至于没发现南枝理在讲授之余,还在若有若无躲避着一道视线。
一道——来自于神祇的注目。
一节音乐课很快上完了,同学们各自结伴,走出了音乐教室。
人群稀稀落落,光影忽明忽暗。
林落惜停住脚步:“阿理,我的钱包好像丢在教室里了,我得回去拿。”
南枝理刚伸出手,却只摸到林落惜丢弃的风。
她跑得很快,生怕人追似的。今天有什么男女主相遇的情节么?
【系统。】
无人回应。
为了躲避一尊神祇,南枝理如今实在是孤立无援。
没办法了,南枝理顺着风声跟上了林落惜的步伐。
一阵笑声拦住了她的脚步。
南枝理在教室的边栏,朝下看,那尊神祇正被欺辱。
一群男学生将他的书包夺过来,胡乱地摊开,又翻出一个丑不拉几的玩偶,朝他推搡。
南枝理置若罔闻,她现在只想追上林落惜,避免她被剧情牵着鼻子走,避免她被伤害。
“南枝理。”
有人在叫她,顺着风,清清凌凌。
“怎么不救我?”
——是那尊神。
南枝理依旧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反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这句问话显然使他犹疑,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在犹疑。
“因为……我很可怜?”
思索了半天,他给出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可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又是那么虚假。
真奇妙,一尊神还会扮可怜?
“你哪里可怜?”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他,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说不上来。”
南枝理还在往前走,马上就能触碰到音乐教室的门把手。
一阵风吹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人闷热的呼吸。
“要不然,你教教我?”
南枝理推开了门,林落惜的背影单薄无助,正站在两个男人中间,一个是男主霍疏朗,另一个,就是那个能降服住男主的音乐老师。
南枝理走上前去,却被一道屏障阻隔在外。
——是世界的壁垒。
所谓的剧情发展,总在阻挠像她这样的外人介入。
南枝理蓄起力量,要打碎这道无形的障碍物。
“你很关心她。”神总是无处不在。
南枝理却不能视而不见:“她是我的故人。”
“故人是什么?很重要?”
南枝理觉得这位神不但聒噪,还爱多管闲事,她没有耐心地解释:“很重要。”
“可你不是也知道……”神刻意迟疑:“你的力量,远不能及。”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可以帮你。”
南枝理已经迈步进去,壁垒逐渐破碎,她的声音虚虚实实,落在神的耳边,却黑白分明。
“我不需要神的怜悯。”
神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过于飘渺,分不清是在讥笑,还是嘲笑。
南枝理路过他,踏进教室,一把拽过林落惜的手腕:“惜惜,跟我走。”
然而林落惜却纹丝不动。
南枝理看过去,发现她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她说:“阿理,我没有贪慕虚荣。我只是回来找钱包,恰好霍老师捡到了,就把钱包还给了我。我没有想要攀附什么权贵,我没有。”
南枝理轻拍了拍她的背,蝴蝶骨硌了一下她的手心,她只觉得她无辜。
“我相信你。惜惜有我,不稀罕什么权贵。我的,就是惜惜的。”
安慰了一会儿,见人冷静了些,南枝理抬起眼,目光很是锐利,落在男主身上。
霍疏朗的神色微微扭曲,他这么一个桀骜的人,一定无法理解林落惜这种普通人的自尊与脆弱。
甚至觉得她虚伪。
可南枝理觉得,霍疏朗不仅虚伪,还幼稚。
面对一个能够拿捏住他的音乐老师,他心甘情愿地屈服,可遇见一捏就碎的林落惜,他便百般□□。
凭什么?
南枝理直视着他:“道歉。”
霍疏朗的神情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给林落惜道歉。”
霍疏朗嗤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念着她救过我一次,你觉得我能只是骂她几句这么简单?”
林落惜柔软的双肩在她怀里抖动,南枝理动了怒。
那位音乐老师终于开了尊口,斥责霍疏朗:“疏朗,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刚刚说的话本身就有问题,快向林落惜同学道歉。”
“哥?”霍疏朗不仅惊诧了,甚至有些委屈:“你怎么也站在她们那一边?我明明都看见……”
“你看见什么?林落惜同学是在正常感谢我,难道你连这种事都要管?”不知道那位音乐老师心里再想些什么,至少他听起来是怒不可遏的,语气里又隐隐夹杂着被冒犯的不悦。
这种招数对霍疏朗似乎很管用,霍疏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喊道:“她不是在道谢!她是在勾引你!”
林落惜被吓得抖了抖,她小声反驳:“我没有。”
南枝理见不得自己护在手心里的人被诟病,她蜷起手指,想要捏碎男主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团什么浆糊。
【主人。】
南枝理的动作一顿,心想,原来那尊神已经离开了。
【又要劝我?】
【呃……只是检测到主人的怒气值超标了,所以,所以例行公事。】
【您别生气。】
【既然没有给我神的权限,为什么又要奉我为神呢?】
系统沉默了。
霍疏朗在音乐老师的言语劝说下,向林落惜低了头,不情不愿地抛给她三个字:“对不起。”
他仿佛遭受了极大的侮辱,说完就迈着大长腿离开了。
音乐老师愧疚地冲林落惜笑笑:“我代他再向你道个歉,林同学,这件事也是我不好,真的很抱歉。”
如今男配们都还没正式爱上女主,他的态度已经算好了。
说完,音乐老师就离开了,步履有些匆忙,也不知是不是去追男主。
南枝理将林落惜轻轻搂着:“别怕,有我在。”
林落惜大抵将她当做了救命稻草,水雾扑朔扑朔地落:“阿理,你真好。”
南枝理拉着林落惜出了教室。
下楼时,林落惜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还能正常地跟她开玩笑了。
她知道,林落惜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刚刚只是一时被吓坏了吧?
刚踩上路面,林落惜还在谈论刚刚的小提琴曲,南枝理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向之前那尊神站过的地面。
风声荡荡,她在日光里发现了神的遗落。
不知神是不是故意的。南枝理走过去,在光洁的地面上捡起了那个……丑不拉几的布偶娃娃。
博闻强记如她,居然看不出这缝的究竟是个什么动物。
是猫,是狗,还是鸟?
完美主义的神怎么会容忍这么一只玩偶在身边游荡?
除非它是他扮演角色时不可或缺的重要道具。
见林落惜一直在低着头看,南枝理将布偶递给她:“要不要?”
林落惜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南枝理瞧见她眼里的抵触,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要,嫌它丑?”
林落惜抿着唇,没说话。
女主不要这件和男配交好的道具,她也没有强求,南枝理拎着布偶的脑袋,说要送她回去。
林落惜的视线时不时落在那布偶身上,布偶一晃一晃的,好像追着风戏耍。
“阿理,我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南枝理朝上提了提:“你说它么?”
林落惜点了点头,垂着眼睛,似乎有些惧怕。
南枝理伸出手指,弹了弹布偶的脑袋:“听见没有?你丑得遭人嫌弃。”
南枝理将林落惜送到了宿舍。
“回吧。”
林落惜一步三回头,惹得南枝理发笑:“看我做什么?我在呢。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落惜点头,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拐了角,看不见,南枝理才往回走。
微风阵阵,吹得树影簌簌落落。
南枝理逆着风走向校门,南家专门来接她的车已经等候多时。
司机见她过来,连忙给她开了车门,恭敬地喊了一声:“南大小姐。”
南枝理坐进了车里。车子很快启程,固定的背景开始倒悬。
她还在思索那只布偶会是什么动物,并没注意到她的便宜妹妹望着车屁股时流露出的狠毒目光。
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而且她越来越搞不懂自己,怎么就把这只布偶带了回来?
冲动了。
车子停下,南枝理推门下了车,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来拎着那布偶的脑袋。
她就这样慢慢悠悠进了大门。
佣人们同她行礼,南枝理淡淡一瞥,今天倒是没瞧见宁晓晓献殷勤。
她不甚在意,直接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布偶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躺到了她的公主床上,嗯……她早已经吩咐人把帷幔撤掉,但是那些人硬是拖拖拉拉。
系统说,她这样算崩人设,所以剧情在阻挠。
……讨厌得很。
南枝理打开衣柜,挑了件淡雅简约的长裙,想把校服换下来。
实际上,她并不喜欢穿校服。
刚把外套脱了,衬衫解了个扣子,再抬头时,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张人脸。
南枝理噙着笑:“肯出来了?”
那尊神面无表情,站在南枝理身后,只透过镜子看得见她领口处裸露的锁骨。
他再不出来,恐怕她就要脱到胸脯了。
换衣服这种事,她不必亲力亲为。如今这么做,也不过是故意的。
想逼他出来。
南枝理继续解扣子,锁骨以下白皙如玉。
她说:“你跟了我一路。”
那尊神从镜子里移开眼:“不是你自己把我捡回来的么?”
南枝理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目光也落在床上的布偶身上:“你说那个吗?”
神默然。
南枝理起了好奇心:“这是你缝的,还是它原来的主人缝的?”
神勾着狭长的眼,反问:“不好看?”
哦,看来是他缝的。
南枝理走向床边,将布偶拎起来:“我是不明白,你缝的是什么生物。”
“狼。”
南枝理沉默了。如果说鸳鸯和鸭子还有相似之处,那么这个四不像的,东拼西凑的玩偶,和狼可实在是不沾边。
“为什么是狼?”
神说:“我的弟弟喜欢狼。”
南枝理知道,他说的是沈宜州这个身份的弟弟。
沈宜州变得沉默寡言,邋遢不堪,与其说是在逃避,不如说他是在惩罚自己。
因为他弄丢了自己的弟弟。
“你怎么不替他找找?”
“找了。”神说:“他还活着。”
南枝理觉得这尊神实在是过于高高在上:“然后呢?你不打算把他救回来么?”
神似乎皱了皱眉,道:“这是我应该涉足的么?”
“什么意思?”
“原本的情节是,我只会找到弟弟的尸体,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南枝理听得背后发寒:“所以呢?”
“所以我不打算出手。”
神真是残忍。
还好这只是一本书。如果是活生生的世界,面对的便是血淋淋的现实。
而神,他从不会多看一眼。
“你心软了。”神如是说。
神望着她的目光很是兴味:“明明不是人,你为什么会心软?”
“沈宜州。”南枝理唤他:“我不和神打交道,你可以走了。”
南枝理的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神多看了两眼,暂时挑不出瑕疵。
“是你把我捡回来的。”
南枝理开了窗,将布偶抛了下去。
“我扔了。”
神冷眼看着:“原来被抛弃是这种感觉。”
南枝理低下眼,发现那只布偶还放置在原地。趴在床上,翘着蹩脚的尾巴。
神也学着她刚刚对着镜子时的表情,露出一个笑。谁也无法质疑神的模仿能力。他说———
“请神容易,送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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