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明珠
黄昏不知何时已经谢幕，弯月悄无声息地攀爬，树影婆娑摇曳，拍打着窗棂。
两位神在对峙，光影无声地避祸。
“我请你了？”
“你捡我了。”
南枝理觉得他不可理喻，这哪是神？充其量就是个顽劣的孩子。
“你现在离开，我不计较。”
神说：“没什么不能计较的。”
“…………”
咣咣咣，是敲门声。
“大小姐，先生回来了，叫您下去呢。”
佣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南枝理放在沈宜州身上的视线收了起来。
“我走了。你自便。”
啪的一声，南枝理摔门而去。
偌大的房间只剩一尊神……和可怜兮兮的狼布偶。
神侧了目，与布偶灰扑扑的眼珠对视：“她是在生气，还是在害羞？”
神有些迟疑：“我还分不太清人类的情感。”
“哦，差点忘了。”神的身影变得虚幻，声音也越来越低。
“她不算人类。”
“真巧，我也不是人类。”
神自言自语：“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踏入这个陷阱的么？”
“啊，分不清。我的思考系统还不算十分健全。”
“她真的太固执了。”固执到……他有点无处下手。
………
门外的佣人正弓着腰等，南枝理一米七的个子，实在比她高上许多，看人时便只能居高临下。
“你说叶荣叫我？”
那佣人一愣，搜肠刮肚好久，才想起来南枝理说的是先生的名字。
居然直呼自己亲爹，她也是被吓了一跳。
“是的，大小姐。”
南枝理往外走了两步，扒着栏杆，只能看到客厅的沙发，但餐桌却不容纳在内。她也懒得看，并不好奇，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叶荣十天半个月也不着家，她上次和叶荣同桌吃饭，还是在她因宁晓晓受委屈而被兴师问罪的时候。
叶荣并不喜欢他这个女儿。大概……是因为她太叛逆，十句话里没一句是好话，天天打扮得跟个神经病似的，还总跟叶荣呛声，抓着叶荣的痛处不放手，每次谈话都要提南歆。
换了她，她估计也会更喜欢乖巧可人的宁晓晓吧。就算宁晓晓的单纯善良都是装的。
佣人犹豫了下，回道：“表少爷来了。”
表少爷？南枝理努力回想这个称呼，发现南歆虽然是南家的独生女，但有不少干亲兄弟，大概是南家两个老人怕自己的女儿被欺负，所以从小就给南歆培养势力。
而那些干亲兄弟大部分都结婚了，生的孩子加起来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这佣人说了一句表少爷，她还真一时对不上号。
“哪个表少爷？”
这下子佣人心里疑窦更甚，他们家大小姐不记得表少爷是谁？问她是哪个一个表少爷？
太匪夷所思了吧？常来南家的不就那么一个表少爷么？！
佣人斟酌着用词，提醒道：“就是……就是宋少爷。几天前还来过呢。”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南枝理还是漫不经心：“宋什么？”
不上心的事，她压根就懒得记嘛。
“宋景齐，宋少爷？”佣人拿不准她是在试探，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毕竟他们大小姐跟宋少爷好的时候，常常疑神疑鬼的，就怕宋少爷背着她，跟哪个女佣偷偷好上了。
其实完全没必要，就算她南枝理嚣张乖戾，可好歹还顶着南家大小姐的名头呢，谁敢当着她眼皮子底下搞外遇？
“我跟他还好过？”南枝理没印象了，她只对书里自己感兴趣的部分有印象，况且书里的笔墨都在男女主的爱恨纠葛身上，写她一个女配的情节也不多，更别说什么前男友了。
哎？前男友？
“我们分了？”
“分，分了啊。”佣人小心翼翼，生怕南大小姐又发脾气。
为了那个宋少爷，南大小姐不知打碎了家里多少家具了。
真真是伤人心啊。
“怎么分的？”南枝理有点小好奇，她记得这件事似乎跟她那个便宜妹妹有关系。
毕竟上次匆匆一面，她就觉得那个宋景齐对她的态度很不好，仿佛带着巨大的偏见似的。
佣人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好像真没有多生气：“表少爷说是，说是性格不合。”
南枝理将佣人欲言又止的脸色尽收眼底：“还有呢？”
“不过，不过您总说是二小姐她故意……”佣人忽然住了嘴，改口道：“宁晓晓小姐她故意跟您抢走的。”
“啧啧。”南枝理感慨了一句：“这一家子真是奇葩，近亲结婚都搞上了。”
“？？”
南枝理说完，就要下楼，刚迈了两步，回首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
那佣人有些受宠若惊：“回大小姐，我是韩梅，您叫我小梅就好了。”
“哦，小梅。”她重复了一遍，发表评价：“你真可爱。”
韩梅：“？？”
她从夸奖里回过神来，再看过去，南枝理已经下楼了。
怎么回事？？南大小姐失心疯了？！居然夸她？！还夸她，可爱？？
要知道南大小姐那张嘴可是毒得能噎死人的啊？！
不，不对，绝对不对，那句“你真可爱”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深层内涵？！她得好好研究研究。
韩梅的心理斗争也太活跃了，南枝理本来没想偷听，不过……真的还蛮可爱。
她微微勾了唇。
没想到叶荣同宁可静母女，还有那位表少爷都正看着她。
尤其是那位宋少爷，看着南枝理更是瞪大了眼睛，她，她什么时候变这么漂亮了？！
上次匆匆一面，借着月色，他看得不甚清晰，而且南枝理压根没鸟他，所以他并未在意。
但是这次，真是妥妥的惊为天人了。不是，南枝理本来就这么漂亮的吗？
南枝理常常奇装异服，浓妆艳抹，还特立独行，如今不过略施粉黛，一袭长裙，居然如此光辉夺目，就连后院那满园芬芳都黯然失色了。
南枝理挑眉反问：“找我有事？”
叶荣似乎才从震惊中找回声音，南枝理这样，真的像极了南歆，南歆本就飘飘若仙。
“早就叫人去催了，你怎么才下来？”
叶荣就没有不斥责她的时候，南枝理见怪不怪，随便拉开一个椅子坐下，目光落在餐桌的菜色上。
“今天看起来也挺丰盛，又是宁阿姨做的？”
叶荣见她避重就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长辈好好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回？！你这不尊重长辈的坏习惯，都是从哪惹来的？！”
南枝理刚要捡筷子的手停下了，这个叶荣也太吵了，怎么总是叽叽喳喳的？
吵得她没了吃饭的心情。
“还吃不吃了？”她反问：“你的口水都溅进去了。”
南枝理站起身，俯瞰：“没什么事我就上楼了。”
“你给我站住！你怎么没大没小？不能向你妹妹好好学习学习？！”叶荣惯常拍桌子。
南枝理轻嗤：“她比我成绩好？她比我家世好？还是她比我人缘好？跟她学，我不是倒退了么？再怎么样，南家大小姐这个名头，我也没那么蠢要拱手让人吧？”
“再说了，南家，只认我一个。”
“南枝理！”叶荣也让她气得没食欲了。
南枝理丝毫没在意他的怒气，只是目光在菜里多停留了一眼：“啧啧，可惜了。”
说完，南枝理就上楼了，反正吵架都吵惯了。
宁可静及时推推叶荣：“老公，正事儿还没说呢，你就让南南这么走了？”
叶荣一愣，可看着南枝理的背影没有分毫停下的余地，他只好喊了一句：“后天老爷子的六十大寿，你别忘了去！”
南枝理的脚步一顿：“哪个老爷子？”
“你外公！”
哦，书里那个女儿奴啊。
“知道了。”南枝理不紧不慢地上了楼。
叶荣还指着她的背影骂：“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我是她亲爹，她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宁可静连忙给他顺气：“哎呀，老公，父女俩哪有隔夜仇啊，南南脾气是有点不好，你跟她置什么气啊！”
宁晓晓和宋景齐都没吭声。
宁晓晓还指着南枝理答应，她便也有了理由跟去了，如果只有叶荣一个，指不定受多少白眼，但是跟着南枝理就不一样了，南枝理虽然蠢，但是南家人个个把她当个宝呢。
叶荣与宁可静的声音此起彼伏，宋景齐庆幸，还好他及时把劝南枝理向叶荣道歉的话咽了回去，不然的话，南枝理那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回头还不得把矛头对准他？！
南枝理漂亮是漂亮，可她无脑啊！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
叶荣好不容易没那么生气了：“行了，吃饭吧，别理那祖宗。真是惯得她无法无天了。”
“………”说实话，南枝理那两句话确实挺败食欲的。
嗯，他们已经不想吃了。
………
南枝理回到房间，那尊神已经离去了。
布偶娃娃却还在，着实丑得很有新意。
楼底下的声音依旧止不住地往她耳朵里钻。实在是吵得很。
南枝理喜静，受不了他们的聒噪，尤其他们句句都在责怪这个南家大小姐的不懂事。
“烦。”
【主人，主人，我给您放几首静心的曲子。您别那么冲动……】动不动就要灭世。
叮叮！消息弹了出来。
是林落惜的微信消息。
南枝理点进去看，是林落惜的邀约。林落惜很少主动邀请别人出去，而且那文字冷冰冰的，和她一点也不像。
南枝理知道，这是剧情之神的任务。
【阿理，明天可以陪我去逛街吗？】
南枝理的消息框自动变换：【什么事？】
【爸爸要过生日了，我想给他选个生日礼物。】
南枝理说：【好。】
林落惜没再跟她说别的话，只发了一个【晚安】。
林落惜手机里的表情包不多，但是每次都有南枝理的份。
今天却没有。
南枝理对于叶荣的烦躁没那么高了，转而又烦躁起林落惜来。
她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彻底地救她。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南枝理这个身体干干净净的，没有灵魂停驻过的痕迹。
不过她听见叶荣的斥责也会觉得烦，究竟是她烦，还是南枝理在烦。
空空荡荡的，分不清有感觉，还是没感觉。
“我究竟算什么呢？”她喃喃自语。
“我新学了一个词，觉得挺适合你。”狼布偶突然出声。
原来神还没走干净。
“什么词？”
“掌上明珠。”
南枝理一愣：“掌上什么珠？”
为什么这个词好像在哪里听过，是谁说的？？
没人听得清神的情绪，神只是应她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南家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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