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穷
第二日，正为地府生计愁得要秃头的林霁来到了孟婆亭散心。
她撩开纱帘，笑道：“孟婆姐姐？我找你有事……诶？罚恶司？你怎么在这？”
罚恶司已有三百多岁，却还是个孩子模样。圆眼圆腮，虎头虎脑，吃起东西来活像只偷核桃的松鼠。
偏偏他位高权重，为了震慑亡魂，总板着一张脸故作老成，叫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孟婆便是地府里头最爱欺负他的。
眼下罚恶司就拖着满头长发气鼓鼓地正找孟婆算账呢。扭头看见林霁进门，他连忙站起来要告状：“陛下，您瞧瞧！您瞧瞧我这头发！”
“噗……”
林霁打头第一眼看的却不是头发，而是——罚恶司坐着的儿童椅。
她偏头假咳一声，收了脸上的笑意，刻意板起脸：“咳，罚恶司的头发怎么长这么长了？”
亭子另一边绕出来一个妩媚高挑的大美人，笑吟吟地接口：“没什么，陛下不必担心，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林霁摸了摸自己发凉的头皮，又看了看面前身材窈窕，发量惊人的美女姐姐，诚恳道：“这种意外能不能也给我来一点？”
孟婆“扑哧”一声笑了，罚恶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陛下！你居然还帮她说话？！”
林霁羡慕地摸了摸罚恶司一头厚密的长发，想了想他他原本溜圆的光头，痛心疾首：“小孩子不懂！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罚恶司黑着脸给她表演了一个手掰石桌。
林霁默默收手端坐在一旁，乖巧得像只鹌鹑。
孟婆从一边的锅里盛出一碗黑稠的汤药，往林霁的方向一推：“喏，你要的意外。”
林霁愣住了：“嗯？这不是煮忘忧汤的锅吗？”她端起碗仔细打量，又凑到鼻尖闻了闻：“可忘忧汤不是浅绿色的吗？这味道也不对，闻着有些苦啊。”
罚恶司抱臂不满地道：“这是她新做的特色孟婆汤！我原本说要一碗喝，忘了这段时间的刑讯，她偏说让我帮忙试试这新制的。谁知道、谁知道给我长了一脑袋头发不说，还半点忘忧的效果也没有！”
林霁激动地一拍桌子：“这感情好！”
罚恶司再次向桌角探出了手。
好不容易从罚恶司手中救下了孟婆可怜的桌子，林霁三言两语解释起了自己来的目的。
孟婆握着汤勺若有所思：“陛下是想，在人间售卖地府的特产？”
林霁点头：“对。地府穷得找不出这五千万功德来，人间却不缺。凡人乃是规则选中的种族，天生功德萦绕，不过有多有少。我们与人间交易，便可从收取的货币中提取功德。更何况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多一些。”
罚恶司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那卖什么东西，陛下可有想法了？”
林霁瞅了瞅手边的忘忧散，神情颇有些古怪：“我记得，孟婆姐姐一直在开发孟婆汤的不同口味？”
孟婆笑眯眯的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罚恶司打断了。爱记仇的三百岁孩子轻哼一声：“是啊是啊，研究了二十种特色口味，竟然只有原版才能忘忧。”
林霁小心的觑了一眼孟婆，见她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提醒：“下手轻点，他还有工作呢。”
孟婆亲昵地扳过她的肩膀：“放心放心，我自然有数。小孩子先出去，不要偷看啊。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林霁一边被她推着往外走，一边无奈地叮嘱：“下手轻点，一定要轻点啊！打坏了他，那一堆事就会落到我头上了。”
小冥王在孟婆亭外吹了三分钟冷风后终于又被放了进去。
孟婆正在倒茶，身上绯红色的旗袍连条褶皱都没多。林霁看了眼桌子底下那团不明生物，又默默看了一眼孟婆，眼神里充满了谴责。
孟婆面上若无其事，旗袍底下却伸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腿，足上大红系带高跟鞋不客气地踢上了桌下的不明物体。不明物体发出一声委屈的“嘤”，往旁边滚了滚，消失在了林霁的视线里。
林霁安静地喝了口地府特供满天星——啊，真好！今天也是san值狂掉的一天呢！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热情的孟婆拉着林霁详细讲解了她的二十种特色忘忧散。
包括但不限于能让人头发疯长的三途柳口味，睡足八个小时才能醒的芒果口味，吃完只会说“啊对对对”的跳跳糖口味，让人忍不住想要内卷的水晶兰口味。
听到最后一种的林霁痛心疾首：“期末考前我怎么就没来地府要一点？”
十天后，奈河旁边新建起了一家小店，特产已经准备好，地府特产店正式开业。
林霁专门从幽冥城里找了个生前是摄影师的鬼魂来给店铺拍照。
摄影师不停指挥着：“上面在给点光，对对，很好。右边不用这么亮，诶……”
地府并无太阳，白无常领着一干鬼差隐去身形，亮起肩上的魂灯来打光。鬼差们根据指挥，有条不紊地移动位置。
站在摄影师身后，给他不断输送鬼力的黑无常翻了个白眼：“差不多就得了。连阳间之物都摸不到，哪来这么多事？”
摄影的鬼魂被他话里的凶意吓得一个哆嗦，险些把相机摔在地上。
林霁连忙扑过来护住相机，惊魂未定：“小心点小心点，这可是我借的。”
她安慰般摸了摸那相机，扭头就黑了脸。
黑无常如芒在背。他假装没注意到林霁，慢慢缩起了脖子。
缩到一半，林霁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凶道：“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相机要是损坏了，我就把你收藏的那些宝贝卖了去赔！”
黑无常苦着脸应下，肩上的魂灯委屈地弯成了蚊香。
摄影师有人撑腰，胆子大了不少。他喜滋滋地拿着相机去给林霁看：“陛下，您瞧瞧我拍的行不行？”
林霁接过相机，一张张仔细看过去，大力赞扬：“不错不错，很符合我说的要求嘛！你之前就是干这个的？”
摄影师骄傲地挺了挺胸：“那是。我之前可是专门给网红店拍照的……”
话一出口，他想起来林霁当初说的所谓“宣传地府特产，构建和谐两界”的宏大目标。默默扭过头去。
林霁假装自己没听见。
因为要求“年轻化、有情调、很高级”的也是她。
黑无常收回输送鬼力的手，探头看了一眼林霁的电脑，嫌弃地撇了撇嘴：“陛下，你这个头像也太丑了吧？”
林霁挑眉大怒：“你有意见？金钱豹多好！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暴富更让人期待的事情吗？”
她决然道：“没有！唯有金钱才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说着，她按下了确认。
【叮咚，您的店铺“幽冥官方旗舰店”正式上线，快去上架商品吧~】
黑白无常并排站在林霁身后，看着她手里顶着豹子头的地府淘宝店，齐齐叹了口气。
判官算是地府众人里最了解人间的，他看着林霁把店铺的图片传上网络，不禁微微皱眉：“明明没有实体店也能出售商品，陛下为何执意要建这么一家店？”
林霁推了推眼镜，看向远处：“宜早不宜晚，谁知道这么一家实体店，以后就用不上呢？”
判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鬼门关阴风怒号，令人望而生畏。
地府鬼魂自然是用不上这殿里的东西，那么，这家店的客人又会是谁呢？
人类吗？
这么异想天开的事，判官自然不信。但他心底似乎又有隐隐的预感：无论这家店能否派上用场，从它建成的这一刻起——
新的传说从此开始。
地府走向了它的命运。
韩琳琳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高三那年的疯狂熬夜和巨大压力让她本就不富裕的头发雪上加霜。
高考结束之后，她便一直寻找各种方法来挽回自己的年少荒芜。
大牌的生发液用过了，网上那些所谓的偏方也全都用过了。可是该秃的地方还是秃，头发这东西，除了头上哪儿都有！
正值中午放学，戴着帽子的韩琳琳一边挽着好友去食堂，一边低头刷手机。
一家上新的小店映入眼帘。
这家店名字起的古怪，连也奇奇怪怪的商品。瓷碗中盛着各种颜色的液体，旁边用红色的大字标着名字。
里面卖的最贵的居然还是一款内服的生发水？
【使用十天内必然有效，如果无效，全额退款】
【新店开业，五折活动！前十瓶孟婆汤生发水仅需999元，一人限购一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小富婆韩琳琳看了一眼这家店的金钱豹头像，冷笑一声：“还十天必然有效？这年头骗子都这么猖狂了？我还非得试试，回头狠狠打这卖家的脸！”
好友探头看了一眼，不赞成道：“你都知道是个噱头了还要买？万一它越用头发越少，你不得亏死？”
韩琳琳一咬牙：“就我这头发，再掉还有什么？反正暑假回去我就要植发了，也不缺这点。”
她手指一动，按下了立即购买。
五秒后，她收到了消息：“卖家已发货。”
又五秒后：“您的快递预计今天送达。”
再五秒：“快递员正在派送中。”
韩琳琳愣住了。
五天后。
林霁托腮坐在桌案后，二指夹着笔，漫不经心地点开手机上的消息。
十瓶生发水早就售尽了，淘宝店内的消息多得吓人，一刷新就又多了几十条，都是催着卖家上货的。
林霁轻笑一声，顺着消息往上翻，找到了第一条。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发了两张对比图，一张是她使用前的样子，头发薄薄一层贴着头皮，虽然费心遮掩过，还是能看出发量稀薄。
另一张却大不相同——仅仅只过了三天，新的头发就长了出来！新长出的头发还不算长，但是黑而厚密。小姑娘应该是在美发店照的图片，她剪了个过肩短发，对着镜子笑得好看极了，眼眶却是红红的。
她还发了一张“哀家长头发啦”的表情包，在底下写道：“一开始还以为是商家的噱头，没想到竟然这么管用！可惜现在一人只能买一瓶，不然真想把剩下的都买走！已经安利给我所有的秃头姐妹啦！感谢卖家，祝日进斗金！”
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话上，林霁笑弯了眼睛，轻敲键盘，发布了最新消息。
【本店上架一百瓶孟婆汤生发水，开业活动到期，商品恢复原价4995元。】
把剩下的商品也补了一批货，林霁摸摸下巴，吩咐道：“去把黑无常叫过来，我们的另一个业务，也该推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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