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涅槃
香菱本是丹穴山最年幼的凰，出生后灵力低微，当时便被凰后断定活不长久。
为了求得根基稳固，年幼的香菱艰难寻到了传闻中的蓬莱，蓬莱中尽是男仙，唯有昆仑皆是女弟子，仙翁本不愿收她为徒，她便在蓬莱山下苦苦等祈求，直至那一日玄女来访。
玄女见到香菱时还微微愣住，旋即把人间变故尽数倒出，他们这才知道，凤凰神族竟再在此期间陨落了。
不过是出来了一段时间，族人竟没了，悲痛之下，小凰涅槃突破大成。
玄女趁此机会，把她带到了昆仑，又念凤凰神族灭族一事蹊跷，便特意陨了香菱的灵气，封她为英莲仙子，以待来日。
在昆仑这些日子，她逐渐忘却了自己是凰的身份，直至一次在人间历练，无意间落入火神山。
那火神山中藏有三界至纯的神火，自来便被三界畏惧，她却能在火神山中穿行。
她正好奇为何自己竟丝毫不畏惧神火，一路试探，竟不知不觉寻到了玄洞，在玄洞里看到了一个在神火中沉睡的男人。
周围的神火舔着他的身子，他竟毫发无伤，只是双手垂下，闭眼睡在大火之中。
她本以为这是个死人，正欲离开，却注意到他的金色的睫毛会微微颤抖。
“疼吗？”
她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下意识的走到池边，想要细细瞧他，却不料那个人竟突然睁开了眼。
那是她见过最漂亮最绚丽的眼眸，金黄色，又有些微红，和他的发色一样。
她痴痴的看着，竟笑出了声。
火池中的男子许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来，神色微变，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香菱见他无恶意，这才大着胆子交谈，一来二往，两人便成了熟识。
她借口人间繁忙，离了昆仑日日来看他。他被关在这神山百年，孤寂许久，原以为要就此终生，却没想到了遇见了这样一个人，一瞬间又有了希望。
明确心意并不需多久，凤与凰本就相互吸引，各何况他们的灵魂还如此契合。
香菱试探着帮他除了结界，交付真心的那天，天上燃起了红光，正是凤涅槃重生之时，只需再等一等，他们就可以在一起。
凤凰神迹没有落下，等来的是火神山被天兵包围，火神就站在最前方，亲手把她的希望捏的粉碎。
她被带回了天牢，罪名枉顾仙人本分，与罪犯瑞凤苟合。
在即将行天罚之时，她的额头突然生出痛觉，竟在那时觉醒了凰意，生出了凤凰蛊。
凤凰神族已经陨落，如今这里又现出一位，围观的几个仙官哪见过这阵势，顿时衍生出了各种说法。
她并不知他们在议论什么，只是神色懵懂的触向额头，指尖随之染上了一点鲜血，红的惊人。
她突然想起来，神火中的那个男人眉间好似也有一点红。
原来他便是自己命定的凤。
旋即，浑身的痛意好似消散，在众仙面前，她引起凤凰神火，大火将她包围，待熄灭之后，她还是原本的模样，可眼神却分明变了。
她知道，凤凰蛊如今就在自己身上，这是凤与凰生来的玄妙之处，她轻轻按在心口，细细询问瑞凤的动向，得知他无恙，这才安心。
瑞凤以心传音，告诉她当时凤凰神族陨落并非偶然，她一一记在心里，只待寻得时机，为凤凰神族正名。
她沉声静气，就连身负罪责被打入薄命司也不辩解，只是随他们去了。
却没想到了一朝历劫，竟会忘了前尘。
香菱福福身子，柔声道：“若不是那日仙子的银蝶唤醒了我，只怕到了今日，我也无法想到这些。”
周围几人也皆是哑然，竟未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层故事。
黛玉微微一笑：“小白身上的神火，普天之下只有凤凰火、毕方之火和火神山上的神火才有，如今瞧他的样子，颇有几分凤凰涅槃之相，倒让我心生意外。”
妙玉目光灼灼，冷声道：“凡人惦记着凤凰血，神惦记着凤凰蛊，那魔族惦记的便是凤凰火了。”
“不错。”憎离转身看向天池中的小白：“炽盛的雷电中带有神火，力量虽然微弱，但能明显感受其威力，想来定是得到了什么人相助。”
憎离这边一念，真相好似现出水面，妙玉应道：“不是火神，瑞凤被关，能助魔族的自然只有……毕方。”
“毕方。”
断尘念过这个熟悉的名字，旋即笑了出来：“若是那家伙可难办了。”
黛玉抬眸：“仙君何处此言？”
断尘手中折扇微微顿住，轻声道：“这毕方生性顽劣不堪，原在蓬莱仙翁座下，和清河仙君同修行，却因不满蓬莱的规则，几此逃往人间，毕方修行尚浅，所到之处，必起火灾，最终被清河仙君捉回，最后一次被仙君寻到时，是在魔族。可据我所知，毕方最终被困在了修罗地狱，殒身多年。”
修罗地狱——
黛玉转身与玄玦对视，两人眸色渐沉。
妙玉一阵思索，问出心中疑惑：“那毕方祸世许久，为何会轻易被地府带走。”
断尘的折扇合上，微微一笑，应道：“为的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是谁呢？
没有人再问下去，心中各自有了考量。
黛玉先一步想到小黑，理由简单，小白入地府便随在小黑身后，两人亲密无间，若毕方入了小白之身，兴许是为了靠近小黑。
随又觉得过于荒诞，依着小黑当初的性子，断不会看着毕方离世，即便两人再无可能，也会拼尽所有去尝试。
而毕方所为之人，定心存执念，其间或许另有一段故事。
黛玉闭眼，从潜生婆到望梅姑娘再到阿孟等等皆在记忆里寻了一遍，直至最后，眼前现出了一张笑脸。
“黄茵姑娘？”
黛玉抬头看向玄玦，玄玦笑着点点头。
与此同时，薛恪面前的卷轴也尽数看完，被地府尘封的那段往事，终又现了出来。
小黑今日心生不宁，赶魂之事尽数丢给了聂政和三娘，终日站在望乡台前，看着人间喜悲，再默默离去。
阿孟姑娘的状态极好，自归来后，熬的孟婆汤都没那么苦了，只是她的眼神时常空洞无神，怔怔看向远处，似是在思索什么。
唯有黄茵姑娘，永远都在重复那些动作，好像怎样都不会厌烦。
薛恪轻叹一声，过去他只知道，黄茵姑娘是无意间在彼岸花中现出的灵体，却没想到，真正使得她修得人形的是绛珠仙子落在黄泉彼岸上的鲜血。
那灵体有了绛珠仙子的血，这才现出女身，模样和绛珠仙子还有几分相似。
后来几位仙子接连被关，小公主也被迫历劫，酆都阎王无暇顾及地府之事，小黑又爱贪玩，时常跑到人间，黄茵便在那时也去往了人间。
可她本是灵体，修行极浅，几次都是奄奄一息回到地府，待老孟婆帮忙理清伤口，又恢复活力再度离开。
薛恪默默沉思，他的记忆里，确实又有那样一个片段——
在人间游玩的黄茵突然灵力大增，身边也有了鬼火相伴，兴冲冲的回到地府，在小鬼面前炫耀了许久。
那鬼火确实漂亮，和她明艳的笑容格外相配，他们只见了一次，就再也看不到了。
薛恪看着手中整理出来的卷轴，一番犹豫后，寻到了小黑。
小黑好像根本不意外他会过来，看到他时眼皮轻抬，往一边移动半寸，在望乡台前给他留了一个安身的位置。
“你不去看看小白吗？”
“仙子会有办法，我若看了便是添乱。”
薛恪被小黑的一句话堵住，知她这时心烦意乱，只好耐着性子继续问道：“可小白若是醒来，最想要见的便是你。”
“有什么用？”
小黑的瞳孔幽黑，静静的看向薛恪，倒让原本平静的薛恪也有几分不自在。
薛恪闷声道:“至少会少走些弯路。”
“弯路——”
小黑语气拉长，有几分像反问，又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可那双眼睛却是染上了水雾。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当初走的是生路还是弯路，又或者绝路。”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带了她的全部心情，薛恪深吸一口气，不再开口。
当时在人间的几位，只有小黑是清醒着回来的。
小白被毕方神火命中后便昏迷不醒，直至玄女和清河仙君等人联合才把他救了回来，只是仅存的灵气难以支撑身体，是小黑把自己的灵气分出了一半给他，两人性格也至此之后才有所改变。
黄茵呢，身上的鬼火可是和小白一个来头？
薛恪虽在心中已有断定，如今情形又不好贸然后开口。
一面是天真无邪的黄茵姑娘，一面是共事百年的小黑，若只有一方能完成夙愿，还真让他有些左右为难。
小黑冷哼一声，似是尽知他所想，凉凉开口：“薛恪，我们这样的人，有些时候，做错事就必须付出代价，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小黑笑着，是往常那般的讥讽语气，可眼神却那样真诚，每一句都一点点念在了薛恪的心底。
他当然知道说的是何意。
若是为人，错过了，大不了转世轮回，下一世重新做人；可身为鬼差，命数定格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倘若如阿孟姑娘那般心有执念者，还可借修行之名几世轮回，以慰内心之苦。
但地府的大多数，是如他这般，心存执念，不得不落入地府，凭着执念长长久久等一个人下去。
若是能等到，那便是皆大欢喜，若是等不到，那便是长久以来的宿命，囿于三途川，再无人能渡。
昔日的他便是这般，而后的小黑也是如此，那黄茵呢？
薛恪微微愣神，只觉得好像又有一个从未听过的故事要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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