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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2021年1月14日晴

        亲爱的日记,人的心境真是奇怪的东西。残留的雨水还未在阳光下完全消逝,处处可见昨日的影子,打开窗户时我却恍惚只觉迈入了新一页的空白剧本。

        生命的确是一个不断体验、明悟的过程,实际上我可以说时刻在思考,每时每刻,新的灵光,或者经思索后最终沉淀下来的思绪,都在我的头脑里不断产生着,但即使如此,它们也很少令我如此清晰地产生这样的直觉,如同今天一样的感悟——我的人生轻轻地往前翻了一页。悄无声息地,产生了细微的改变。

        ——任务,大概要完成了,为期几天的现世之行,已经可以看到末尾的影子。

        神河先生说的发布会的事,昨晚我考虑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参加。一位作家放弃重要作品的连载,意味着其中蕴含的自己最初的灵感也好、坚持的信念也好,包括不为人道的坎坷或顺途,都将要与他从此诀别了。

        那我是否也在需要做出诀别的范围中呢,也许吧。该祭奠的,意识到已失去的,神河先生已经在昨天做了了结,接下来只需要一场平静的落幕告别过去。

        作为此前的当事人之一,或者作为被寄予希望的观众,大概神河先生是希望我能够出席的。我知道,最好是我拿着题有他签字的邀请函,准时坐在准备好的位置上,倾听作家为作品书写的墓志铭,见证台上演讲者的轻笑或叹息,最后在全场的寂静或掌声中,如任何一位观众一样见证一切。

        但就我个人来讲,并不如何满意这样的发展。我知道这是大众意义上较为美满的结局,只是我偏不想顺着它做,若这样做了便会浑身难受,只觉得是对自我的背叛,即使表面不痛不痒,内心也足以感受到烦扰和煎熬。

        所以我彻底放弃了昨晚于脑海中不断徘徊的想法,决定遵循自我内心的意志,于绝大多数情况下,将自我放在第一位,这便是属于我自己的守则之一。

        亲爱的日记,今天一定要结束这段足够缠绵的任务。

        我在空中俯视,注意着神河先生房子的动静,房檐下不时滴落着昨夜的残雨,刀剑们围绕在四周,清晨的露水犹未消逝,和落叶间的雨水一起,升腾起飘忽静默的寒雾。他们本就是异世之影,在此刻显得愈发恍惚起来,如一尊尊安静存在的寥落影像。

        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传入耳畔,我从沉思中抽身出来,一眼望进一双锐利的蓝色眼眸里,也许是因为隔着朦胧的晨雾,现在的他比平日里更加安静平和。

        “兼定,你在想什么?”我向他投去了目光。

        他在几米外的空中悬浮着,闻言困惑地眨眼,摇头淡淡道:“啊,没什么。”

        非常差劲的敷衍。

        我看向下方,神河先生已经锁好门出来,门口停了辆车,应该是助理的人物已经等待多时。我们在空中注视着,他并不着急上车,视线扫过隔壁,眉头时而皱紧。

        大约是助理的人拦住他,似乎在催促尽快出发,他却显得不安焦躁,越过车辆,走走停停地来到我家门口。

        乱藤四郎飘到附近,在我旁边呢喃道:“他好像在找主人您呢。”

        我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下方的事情仍在继续,神河先生已经走到了门口,看到了重新上锁的门扉。

        他背对着我,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一动不动,片刻后肩膀塌了下去。

        白猫从角落里钻出来,弱弱地叫了几声,蹭着他的小腿,许久后,一只消瘦苍白的手落到了它的头顶,轻拍两下后不再动了。

        神河先生背对着我们,蹲了下来,头往下,很低。

        短刀有一丝躁动。

        “……主人,不再去见他一面真的好吗?”

        “去见他一面,然后呢?”我忍不住轻笑。

        我接着问道:“或者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存在?”

        他不语,我收回视线。

        神河先生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助理走近他,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亲爱的日记,你呢?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冷漠得过分呢。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变的,昨天已经撕破了面具,那今天再顶着虚假的外壳,像演员一样演完最后一场戏,只为了给它个结局,真的有如此做的意义吗?

        要我自己给自己设下束缚,戴着假面,感受并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去演一出戏,算作结尾,算作交代吗。

        是要我去拼凑好一个早就摔碎的杯子吗?即使满布裂痕,拼好后依旧五彩斑斓,费尽心力把它拼好,当成漂亮的摆设当成纪念品作为美好的记忆封存吗?

        如此多余,我不喜欢做无意义的事。

        短刀睁大眼睛凝视着下方,许久,叹息。

        “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人类啊……是因为我终究还是刀剑吧。”

        他低声道:“我有点想回本丸了。”

        我一边观察下方,一边听他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发闷,在为当下的事烦恼。不远处三日月抱着本体,表情淡淡,小狐丸跟在他旁边,耳朵似乎被雨淋湿一样扁扁地垂落着,兼定先生别扭地神游天外,只有长谷部在严肃地警戒着,似乎没有感受到此地某种特殊的空气。

        我转头问一言不发的药研,他还在注视着下方的几个人影,“药研,你觉得呢?”

        “啊?”,他一怔,闷闷道:“我不知道。”

        唉……我暗自摇头,一手放到他的头上轻轻拍拍。

        ——他们终究还是孩子啊。

        ==

        世纪书店,说是书店,实则囊括了书店、餐厅、住宿等多种功能,因其内部螺旋型的结构,加上中央足够大的开阔空间,曾经被用作拍卖的场所。

        1到15层,层层叠叠,神河先生在顶层的画面,经由转播器转播到每一层的观众眼中。

        15层的高度,我俯视着下方的人群,通过灵力的透视,最低处的人群密密麻麻,如蚂蚁大小,发丝在风中肆意飞扬,多日不见的自由与快慰将一切阴霾驱散。

        1到15层,除去顶层由药研和乱警戒外,其他四振刀剑共同负责其他楼层的安全,溯行军的危险倒在其次,聚集的人群的不定性容易导致更多的危机。

        因此,保护目标任务的行动大都安排在了短刀身上——人不多,但也不需要过多担心,毕竟还有我在总揽局势嘛。

        此时发布会已经开始,果然由于成名作之一的作品突然宣布停止连载的消息,粉丝、记者们都显得颇为激动。神河先生未露真容,戴着c先生标配的面具,我在外面,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从端正的姿态和些许颤抖的握在一起的手指,我能感受到他在努力安抚着人群的情绪。

        不断响起的相机的“咔擦——”声,闪光灯一片接一片地闪烁又熄灭,一名又一名记者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拉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一个个问题被解答,主持人时不时抬手向躁动的人群示意,c先生始终平静。

        人们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发布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一直注视下方,一直看到神河先生讲完一大段话,而后轻吐一口气,深深地向前方,向着无数屏幕鞠躬。

        我抬头,高空的风在呼啸着吹,没有云层的阻碍,正午的阳光洒下来,明亮的、并不刺眼,也没有引人焦躁的温度。

        我听到了声音。

        ——是掌声。整齐又热烈的掌声穿透墙壁,穿透了周围的空气。

        神河先生完成了他的告别吗?

        就在此刻,众多溯行军悄无声息地出现。刀剑没有实体,却斩断了电线、管道,整栋大楼的玻璃轰然破碎,无数碎片在人群的惊呼中坠落,在日光下折射出一片片璀璨斑斓的光斑。

        同一时刻,在我的视野里,隐藏在楼层各处的灵力光点开始行动,浩瀚的灵力被激发,与污秽的气息猛烈交锋,神对鬼,刀剑对刀剑,刀光血影以几乎难以辨别的速度不断交织、碰撞,如此盛景只能说给你听,真是遗憾万分。

        惶惑的人群则是更加遗憾,我替他们感到遗憾,他们只是惊恐疑惑,全然不知自己已然安全,也对同一时空另一维度下神灵参与的惊艳战斗无知无觉。

        亲爱的日记,就在不久前,我刚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面对溯行军时,还没有如此压倒性的战力,而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看不到他们的时间,原来他们已经这么努力过了啊。

        嗯,我为他们感到骄傲,这是当然的,亲爱的日记。

        我知道还有几层没有刀剑,那是我给自己留的位置。我的心情很好,很久没有这么好了,我要发挥一点力量,让刀剑们可以在自己的区域肆意战斗,就让他们酣畅淋漓地战斗一场,顾忌什么的都将由我除去。

        只需要削减部分灵力的力量,就足以阻止高空中物体的下坠,足以让溯行军迅速凝固再破碎。稍微控制一下,惊恐的人群也是可控的,思维会停滞,最大限度地恢复冷静,在我的领域里,歇斯底里地吵吵嚷嚷是行不通的,只有冷静,保持冷静又安分的状态,直到剧本演绎到结束。

        解决好其他区域,我来到顶层之外,顶层,神河先生所在的区域,溯行军的数量也最多。两振短刀在众多敌军中不免显得左支右绌——这是我之前便预料到的事,他们能做到这样,已然非常不错,毕竟我把自己也算在了护卫顶层的战力之中。

        神河先生满目仓皇,脸色苍白如纸,踉踉跄跄地倒退着。他是看不到交战双方的,我忍不住代入他的角度,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周围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撕裂空气,桌子椅子一切都在空气中飞起、破碎,地板、天花板不断出现道道深沟……仅仅试想一番,我几乎就已经惊恐地喘不过气了。

        为可怜的邻居先生默哀。

        一把突破短刀防线的太刀几乎要落到神河先生的头顶,从我的角度,甚至看到了他被风撩起的几根发丝,而当事人似有所感,几乎被吓的魂飞魄散。……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用相机拍下这一幕。

        当然那都是想想罢了。我释放出灵力,即将触碰到神河先生的太刀突然凝固又破碎,并如传染源一般不断扩散,周围的敌刀一振振接连崩解。溯行军彻底失控怒吼,声波越过短刀,震碎了顶楼的防爆玻璃和其他外物。

        此时其他刀剑已经汇合,几乎同时赶到顶楼,战局出现压倒性的倾斜。亲爱的朋友,其实按计划我应该更多干涉一下的,但此前我并未意料到刀剑如此凶残好战,甚至三日月宗近也杀的眼睛发红。所以此时倒不如临时抽身,放他们杀个痛快好了。

        我看着他们不断厮杀,突然一振大太刀开始绝望嘶吼,身体不断膨胀。

        “自爆!”

        “不好,神河先生……”

        神河先生在不断倒退。

        我看得出来,他们杀的上头,反而让神河先生边缘化了,他正闭着眼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一点点往远离他们的方向挪动,现在的情况反而不容易施救。

        自爆产生的巨大场力波动,将所有刀剑炸得皮开肉绽,推出大段距离,神河先生倒是远离战圈,却被气浪冲击,直接穿过空荡的窗户,飞出了顶楼。

        “不……”

        我看到药研竭力向神河先生冲来,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关于他们也许厮杀过头,忘记了还在任务中,忘记了我还在这里的、这个令人有些无奈和不爽的事实。

        我轻飘飘地扫了冲过来的几振刀剑一眼,若不是我在这,任务对象恐怕要死不瞑目了。他们的脚步停了,僵硬在原地,又突然转身杀向残余的几只敌刀。

        我看准神河先生坠落的方向,闪现。

        ——然后接到了捂着眼睛惨叫的邻居先生。

        他捂着眼睛不断惨叫,形容也狼狈不堪,全然没有发布会上淡然清冷的气质。我抱着他停在空中,用灵力治好他脸上的少许擦伤。

        他逐渐安静下来,手指慢慢张开缝隙,隐约可以看到淡色的瞳孔。

        我们在空中悬浮着,四周凝滞的无数玻璃倒映出一幕幕小小的、不同的影像。

        他的呼吸停滞了,手从脸上放下,睁大眼睛呆呆地看向我。

        我感到愉悦,亲爱的日记。这是第一次,我和神河先生认识以来,第一次站在完全主动的位置。不是迷迷糊糊地开门看他对我笑,不是他从不起眼的角落里跳出来让我吓一跳,之前的很多事,很多情境都令我产生了不解和怨念,更因为一切的原因揭开,我知道了他接近我的理由,又由他自顾自地剖析一通,自顾自地道歉和主动远离,令我被淡淡的沉郁缠身,甚至陷入对过去的遗憾中。而现在,是第一次,我只是我,是审神者,是我自己,我自己和狼狈的、惨叫着的、可怜兮兮的我的邻居,钟爱幻想的傻子神河真一先生!

        亲爱的日记,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真的很开心,很畅快,打架很畅快,看到可怜兮兮的神河先生更畅快。

        开始下雪了,脆弱的雪花被强风撕裂,星星点点的,落到神河先生的睫毛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你……你是……”

        我抬头,于是风停了下来,雪花一片片静静地飘落。

        我看向神河先生,他正呆愣地注视着我,我忍不住弯弯眼睛,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去死吧,大混蛋神河真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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