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帮派。铭华集团同样不能免俗。作为一个拥有众多子公司的国有控股集团企业，铭华内部也是派系林立。比如总裁段长安和董事会主席方国忠，他俩暗中较量了多年，因为势均力敌，表面上还算和平。
童晏铃是段长安一手提把的，自然算是他的亲信。而陈宏斌则是方国忠的直系师弟。据说陈宏斌这个工农兵大学生当年上大学的名额还是方国忠帮忙争取到的。也因此，鑫山科技其实算得上是方国忠的地盘了。童晏铃这个段总的亲信贸然闯入，他们心存抵触也正常。
更何况，段长安为了搅混水，还让人透露了所谓“内部消息”——他想要空降自己人去鑫山，这也是王倩倩听到的谣言的最初源头。而段长安搞这种事，是因为他从可靠渠道得知陈宏斌很可能存在经济问题。任谁都知道陈宏斌跟方国忠是一路人，陈宏斌有问题，方董也干净不了。段长安是想借鑫山这个支点撬动方国忠。
童晏铃本来对他们的争权斗争不感兴趣，她肯来盐港，一来是段总对她有知遇之恩；二来段总对于整个集团来说是个很不错的舵手，也算体恤下属，她愿意在他手下做事；第三个原因则是，段总许诺过了年就把她提拔为副总。
只要有机会，没有人不想站得更高，她童晏铃也是个凡人。
她俩叫的车很快就到了。上车后，童晏铃透过车窗，看了眼飞速远离的鑫山办公楼，她隐约有种预感，鑫山的未来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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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盛跟着林嘉宇放纵了一晚上，酒也喝了，迪也蹦了，心里攒的气发泄没发泄他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睁眼时已经到了中午，因为宿醉头爆炸一样的痛，只好又躺了回去。等他好不容易从床上挣扎起来，迎接他的却是他亲爹老薛总劈头盖脸的斥责。
薛盛撑着还晕乎着的脑子听老爹骂了一阵，才明白是他那位爱岗敬业的好秘书告的状。这就是子承父业的烦恼，身边用得上的人有不少都是他爹留下的“辅政大臣”。
不过老薛总骂得激情四射，薛盛也一点不生气。相反，他好久没听到老爹这么中气十足的叫骂了，居然觉得有些怀念，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老薛总正骂到兴头上，看儿子一笑愣了：“你笑什么。”
薛盛：“还记得上一次你骂我是什么时候吗？”
老薛总卡壳，薛盛从小就喜欢跟他唱反调，打骂是常事，可自从四年前他小中风入院抢救以后，薛盛好像一夜成长了，不仅在正式接手公司以后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再没让他操过一点心。上一次……至少是四年前了吧。
薛盛没等他回答就站了起来，拍拍老爹的肩膀：“看来最近身体恢复得不错，我可以放心了。”
“没大没小的，我还不是心疼你，怕你跟我一样喝喝喝，不到六十就得拄拐了！”老薛总在他后面追着喊，语气倒柔软了许多。
“知道。”薛盛走进洗手间一边拿凉水冲脸一边高声回答。心里也庆幸：他老爸骂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提到童晏铃，看了秘书还是靠谱的，即使告状也有所保留。
下班前，翘了一天班的薛盛终于在公司出现了。他拎着一包零食笑眯眯地放在秘书工位上：“周姐姐，谢谢你口下留情。”
周秘书抬起头，波澜不惊地说：“不用谢我，我只是了解晏铃，她不是个胡闹的人。”她说着看了看薛盛，未尽之言都在眼里——童晏铃就是因公事找你，你也别自作多情了，回头给人家找麻烦。
她的言外之意薛盛看得明明白白，他也没争辩，挑挑眉走了。
他当年追童晏铃追得低调，除了家人和发小，公司里知道这事的就只有一个周秘书。只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过是爱玩，图新鲜，以及得不到才更想要。
没有人相信他是出于真心，除了童晏铃。可她即使相信，却也还是在罗列出了种种“不合适”之后打着为他好的借口拒绝了他。
他有时候会想，要是他再老一点穷一点，甚至长得难看点，是不是就可以得到她？就像她的那个结婚对象一样。
重逢之后他一直想问问她，放弃自己以后有没有后悔过？哪怕是一点点。可他也知道，在童晏铃那里，他一定问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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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鑫山和三普约定的会面时间，薛盛带着团队刚到鑫山办公楼就引起了一点小小的轰动。
童晏铃陪同陈宏斌去前台接人的路上就觉得气氛不对，办公室里人心浮动，好像都在期待着什么。童晏铃先是以为陈宏斌暗地里做了什么安排，可等她到了前台才知道，这骚动的源头在哪里。
他们赶到时，薛盛和他带的人都在等在前台那里，一行五个人，但放眼望去一眼就能锁定薛盛。不是她自带寻找薛盛的雷达，而是薛盛本身委实太过打眼了些。
他本来就长得出众，今天还精心打理了一番，鼻梁上架着的半框银丝眼镜，笔挺的衬衫，锃亮的定制皮鞋，甚至领带上别着的那枚极有质感的领带夹，精致到了细节的装束越发衬得旁人失了色彩。就是太漂亮太隆重了些，不像是来谈生意的老总，倒像是来拍电影的明星。
前台的两个小姑娘不停地偷瞄他不说，就连同性别陈宏斌和他的助理两人也不□□露出惊讶。盐港这边风气使然，即使是大公司的领导也没有特别讲究穿着的，薛盛这套行头可以说是“盛装出行”了，这么隆重的打扮，可见三普集团对此次会面相当重视。
难怪童经理有意设套让他同意三普入场，果然是有备而来。陈宏斌向童晏铃笑道：“三普这是志在必得啊。”
“那都是因为咱们鑫山有合作的价值嘛。”童晏铃也笑。不管是因为她还是因为鑫山本身，只要薛盛重视这个合作机会，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他俩对话时，薛盛已经看了过来。他今天可是特意提前了一个小时收拾自己，就为了从童晏铃眼里捕捉后悔的情绪，哪怕只有一星半点。
只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童晏铃极少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场所，哪怕看到薛盛心里有过惊艳，脸上却始终只有礼貌的微笑。陈宏斌也没察觉到两人么不对，跟薛盛商业互吹了一番后把人请进了会议室。
老总们这边刚进会议室，外边办公区就热闹了起来。来过公司会谈的老总不算少，但像薛盛这样年轻漂亮还会打扮的就是独一份了。美人大家都爱看，不分男女。会议室的大门关紧之前，童晏铃听到门缝里飘进来的骚动声，不由微微摇了摇头，露出点无奈的笑来。
几年不见，薛盛看着稳重了许多，但骨子里爱张扬的个性倒是没怎么变。让人多少有些怀念。
两边的人互相介绍交换名片之后，会议就正式开始了。主要是双方技术人员关于项目需求和产品的交流。童晏铃为了抓鑫山的漏洞，这些天一直在恶补行业知识，因此双发发言都听得格外认真。薛盛则向来不太管这些细节，听了一会觉得无聊了，干脆拉陈宏斌去开小会。
“陈总，我们换个地方聊吧，别打扰他们。”薛盛笑眯眯地说，又问童晏铃：“童经理也一起吧？”
童晏铃欣然应允。补充业内知识虽然重要，但总归没有直接参与项目进度来得要紧。不管薛盛拉上她的理由是什么，对于想要深入参与的她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陈宏斌一点不情愿也没有，痛快地带着两人进了他办公室。
不过门一关，陈宏斌开始打探了。“我听说童经理以前在三普就职，两位从前就认识吧？”
童晏铃笑笑：“我在三普的时候不过是个普通员工，虽然有幸见过薛总几次，也不敢说认识。”
薛盛也笑：“童经理谦虚了，三普的金牌销售可不是什么普通员工。童经理离职以后，我父亲还经常念叨起你呢。我现在能坐在这里跟陈总聊天也都要仰仗童经理呢。”
童晏铃忙摇手：“这我可不敢当。主要还是陈总对禾木的产品很感兴趣。”
“是吗！”薛盛一下子坐直了，也不给陈宏斌开口的机会，当即拍板：“我们刚好搞了一批设备过来，现在正在报关，不出意外两周只能就能进场。陈总既然有兴趣，正好可以拿来试用。”
陈宏斌没料到他只是问问两人的关系，这俩就你一句他一句的赶鸭子上架了。他故作为难：“哎呀，我们当然也想赶紧试用，但是薛总你也知道，搭试生产的产线没那么快的。你们设备要在我们这里多留一段时间。”
“哎，陈总这就见外了啊。”薛盛冲他露出个“我都知道”的笑。“利康的设备不是一样要搭环境嘛，我们的接口都是标准的。可以无缝切换。”
陈宏斌一顿，继而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薛总，消息够灵通啊。”说着还看了童晏铃一眼。
薛盛抬手道：“这可不是我消息灵通，是禾木消息灵通。他们跟利康较劲，一直盯着对方呢。”他一句话洗清了童晏铃的嫌疑，又直白地说，“我就明白说了吧，贵司有国资背景，又有铭华集团背书。这些外企觉得跟你们做生意在政策上有保障，非常愿意合作。陈总要是担心试用期，那都是小问题，回头都可以商量的。”
陈宏斌两手一摊：“薛总都帮我们想得那么周全了，我还能拒绝吗？”他说着看了眼童晏铃，“童经理做事就是周到啊，难怪能得段总器重。”
“陈总过奖了。我这就是运气好而已。”童晏铃笑笑，假装没有听出他的画外音，又顺着他的话吹捧起薛盛跟三普。薛盛也趁热打铁，跟陈总做了口头协定，只等设备报完关就直接运来鑫山。
事情进展比童晏铃最早预计的还要顺利，她没想到他们几年不见，在没有事先通气的情况下，薛盛居然能跟她配合默契。要是放在过去薛盛还在她手下实习的时候，会议结束以后他大抵要跑过来跟她邀功了。
记忆回闪，童晏铃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她很快捋了捋头发遮掩了过去，却没注意耳钉掉了一颗。
谈完正事，三人小会很快就在没有营养但和谐的商业互吹中结束了。回到会议室里，双方技术人员因为合作尚未开始也没多少细节好谈，见老总的会散了，他们也跟着结束了讨论。
散会的嘈杂声中，薛盛叫住了她。“童经理。”他摊开手掌，掌心上躺着一只耳钉，正是她今天戴的款式。“你的耳钉掉了。”他指了指她耳朵。
童晏铃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这才意识到真的空了一只。“还真是，谢谢了。”她一边道谢一边伸出手来等着薛盛把耳钉给她。
“我这个学生还不错？”就在耳钉滚进她掌心的时候，薛盛忽然极快地低声问道。
童晏铃一抬眼，正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里面盛着的笑意和当年邀功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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