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轮回殿·5
为了显示自己伟大的神威,尹渊决定先从三单元开始,他从五单元偷出来一张《斯巴达三百勇士》的影碟,放到了三单元的卧室里。那个丈夫无意看到了那张影碟,他趁母夜叉洗澡之际偷偷放到了影碟机里。那三百勇士慷慨赴死的画面深深震撼着丈夫,再看看他自己的臃肿身材和挡住向下视线的啤酒肚,丈夫忽然来了兴致,他披上红色的床单,模仿着列奥尼达国王怒吼的神态,他的入戏刚好被洗完澡的母夜叉撞见。
尹渊坐在玻璃罩前,很可惜自己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仅仅欣赏这一默片就足够了。前一刻还青筋暴露的丈夫,此刻又恢复了小绵羊的状态,母夜叉不听他解释,把那张影碟掰断了,一把扯下床单把后者踢倒在床上。混蛋,你可给我发作呀!真没骨气!尹渊大感失望,他本以为丈夫会从电影中沾染一点血气,也许是还不到时候吧。不过没关系,肌肉男那里还有很多格斗、战争的影碟,我就不信不能把你培养成一个血性男儿。
尹渊溜进五单元翻找着肌肉男的影碟,《勇敢的心》《铁拳男人》《勇士》《蝙蝠侠》,ok,这些够你学习的了。抱起影碟,尹渊刚想离开,就被老头子的眼神吸引了,不再是以前那种惊恐疑惑的表情,而显得有几分平静。这是我今天第一次进来啊,他怎么好像已经见过我一样。
“你见过我吗?”尹渊站在床前。
老头子眨了一下眼睛。
“不可能,那我问你,我昨天进来了几次?”
老头子眨了四次眼睛。
“你记得昨天的事情,那为什么你们每天都要重复昨天呢?”
老头子眼里一片迷惑的泥沼。
“你们在这里是在演戏剧吗?你是演员吗?”
老头子果断地眨了两下眼否定了答案。
“那你们是在做实验吗?社会实验?”尹渊压低了声音,隔壁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但尹渊没有紧张,按照肌肉男的作息时间,他这会应该要去厨房补充热量了。
老头子又用眼睛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你们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尹渊立刻掀开被子。
“这次你不要拉了裤子!”
肌肉男走了进来,他没注意床上的父亲,而是直奔桌上的食物,原来他的食物吃光了,老头子盯着他,抱怨着。
“反正你吃那么多也是拉在被子里,又不运动,”肌肉男端起盛有食物的盘子就离开了,“别瞪眼了,小时候我也被你饿过。”
老头子喘着粗气,尹渊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他看看老头子委屈的眼神,再看看空空如也的桌子,似乎明白了。
“你还没吃饭?”
老头子眨了一下眼。
“多久没吃了?”
老头子眨了四下眼。
“你四顿没吃了?”
老头子眨了一下眼。
“你等一会儿,我这就给你拿东西吃。”
这本不是他的任务,但是他早已经把这片社区当成自己的管辖区域,他要对他们负责。看到老头子狼吞虎咽着自己拿来的蛋糕,他像一个下基层慰问的官员似的,那叫一个满足。
“慢点,还有呢。你儿子和你之间的恩怨我就不打听了,我只想知道你们进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老头子咳嗽了几下,被噎住了。
“都说了慢点吃,快喝水!”尹渊端着水杯递过去,不小心撒到了老头子身上,他赶紧掀开被子给老头子擦拭,他碰到了老头子的睡衣,像触电一样。
老头子的睡衣,哦不,是医院的病服,上面印有“北京市第六精神科医院”几个字样,什么?第六医院?他是精神病?尹渊嗖的一声站起来,远离了老头子,怕被传染上病毒似的。
“你是精神病人?”
老头子疑惑着。
“我真笨蛋,就算你是,你也不会承认的,”尹渊把水杯放回到桌子上,“好了,今天的午饭时间到此为止吧,我该走了。”
回到座位上,尹渊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是对的,谁会把自己关在玻璃罩里?谁会每天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正常人能这么干吗?哦对了,马主管说过这不是一般的道具,原来她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了,他们都是精神病人。那为什么会关在这里?难道这个家公司有医护这项业务?对,一定是这样的,北京这个大都市,有那么多各式各样奇怪的会所、机构,为什么不能有一家专门为精神病人服务的机构?可是这种治疗养护的方式可真够新颖的。
尹渊此刻再看看二单元里的雅梅,她是个精神病人?长得这么漂亮,我宁愿不信。此刻,“阿部宽”刚刚倒了一杯水,给雅梅喝,他看着雅梅喝下那杯水的表情有些异样。现在尹渊对这些橱窗人的所有怪癖都见怪不怪了,你还能指望精神病人有多正常。
唉,可笑的是我,还自以为是上帝呢!顶多是一个精神病院院长罢了。转念一想,自己连一个精神病人也不如啊,人家还有家庭、爱人呢,而且天天都活在周末里,混蛋,你活得也太滋润了。
在三单元,尹渊把那些影碟藏到了丈夫的小金库里,不一会儿便被丈夫发现了。很快,丈夫就沉迷到了电影里,他经常背着老婆偷偷观看这些禁片,要知道在他们家,只有老婆同意才能看电影,而且都是母夜叉喜欢看的恐怖片。
尹渊站在玻璃窗外观察着那个软弱的丈夫,变化还是有的,他敢于和那个母夜叉顶嘴了,他也有了小脾气,也敢于把杂志狠狠地摔在床上了,这是好苗头。
接下来就是高潮戏了,尹渊早早地把其他单元的任务完成,坐到玻璃罩前,他本想藏到床底下的,但是太冒险了,他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丈夫帮母夜叉洗衣服,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避孕套,他拿着那个避孕套怒气冲冲地走进卧室,母夜叉正躺在床上看着恐怖片。
尹渊一看见那个避孕套就得意地打了个响指,那是他从二单元的“阿部宽”那里偷来的。在尹渊看来,一场无声的夫妻之战拉开了序幕,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这场战争几乎都是肢体语言。
丈夫终于爆发了,他拽着母夜叉的头发,把她按在床上,尹渊可以想象那个疯婆娘像个猪一样吼叫的声音。母夜叉被丈夫突如其来的愤怒震惊了,她淫威之下的丈夫完全变了样,过瘾,过瘾!
尹渊兴奋地转了两圈转移,他看到了四单元的站街女好像在哭泣,他撇下这边的冲突走了过去。站街女倚靠在路灯下,脸上明显带有伤疤,她时不时胆怯地回头看看按摩房,一定是那个鸡头干的!妈的,打女人算什么男人!尹渊突然扭头看了看三单元,里面的丈夫正和母夜叉扭打成一团,算了,就当我没说那句话,但也不能在我眼皮底下私自打女人啊,我是这里的总督,没经过我的挑拨,你们不能有战争。
尹渊拿起钥匙打开了玻璃罩,趁站街女不注意钻进了四单元。他直奔路灯,反正已经被她发现过了,再交流交流也没什么的。站街女看到了走过来的尹渊,便迎了上去。
“小哥,进来玩会呗。”站街女擦干了眼泪。
“他为什么打你?”尹渊像是一个主持正义的法官。
“你?你谁呀,多管闲事。”站街女被戳到了痛处,被人同情可不是她的风格。
“我是女性保护组织的调查员……”尹渊已经习惯各种角色扮演了。
“啥?女性保护组织?我这种女人你们也保护?”站街女吐了一口烟。
“他为什么打你?”尹渊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本准备做记录。
“还能为什么,我已经三天没接到客了,他当然要打我了。”
“就因为这个?不,等一下,你说三天没有接到客人了?”尹渊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啊,要不你就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呗,这也是对我权益的一种保护。”站街女开始拉扯起尹渊来。
“你还记得昨天的事情吗?”尹渊追问着。
“昨天嘛,忘了,反正没有接到客。”
“那你怎么知道昨天没有接到客?”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爱刨根问底,和那个有关系吗?你想不想保护我的权益?”
“我想保护,但是必须弄清楚,今天几号你知道吗?”
“四号啊。”
完了,这几天只想着三单元、二单元,忘记给按摩房换日历了,他们虽然记不起昨天,但是一直按部就班地撕着日历,都怪自己的粗心,害得这个女人被打,我得马上补救。
“喂,小哥,想啥呢?还犹豫啥,进来玩会儿呗。”
“额,我忘记拿钱了,我待会再回来。”
“真扫兴!玩老娘呢!”
“我真会回来的,多少钱一次?”
“一百!”站街女又一次打量着尹渊,看出了尹渊的寒酸。
此刻,鸡头恰好喊她进去,尹渊趁机溜走了。
我怎么犯这种错误,还好只是三天的时间差,如果不是今天发现这个大疏忽,要是让他们撕一个月的日历,那秘密岂不是要真相大白,不,不会的,他们是精神病人。
尹渊溜进五单元,他看到过肌肉男曾把钱包放在哪个位置。当尹渊拿着偷来的两百块钱,经过卧室时,老头子竟然冲他微笑,像是给一个老伙计打招呼一样,尹渊只好也点头回应了一下。
尹渊走向四单元,思想做着斗争,他已经准备好了新的日历和嫖资,在现实世界根本没有嫖过,难道今天要在这里破处?你个混蛋,你怎么能假戏真做呢?他们可是病人!你对得起暗恋的雅梅吗?
尹渊再看看二单元,美丽的雅梅正好走进卧室,她美丽的容颜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而“阿部宽”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又在耍送项链这种小把戏吗,他看到雅梅进来后赶紧把一包东西偷偷放进了抽屉里。
我警告你尹渊,不管那个站街女怎么挑逗你,你也不许投降,别忘了你是在工作,万一公司在暗处藏有针孔摄像头,你岂不是要吃大亏。况且,自己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第一次,岂能轻易送了这种女人,送在这种地方!
就这样,尹渊一边对自己展开着猛烈的道德攻势,一边走进了四单元,能不能坚守阵线,他内心深处也不敢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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