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世界万物
两架私人飞机一前一后的降落在相同的机场,白楚月走下舷梯,望向隔壁的那架他熟悉的坐骑,这么巧合的事还是头一回让他遇到。
可是从白子舟的飞机里怎么会走出温斯顿?
他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要走过去打个招呼,即便他一脸不情愿都写在光天化日之下。
温斯顿主动伸出友谊之手,白楚月没有吝啬他的气度,两个人握手之后没有说话,直到白子舟走过来。
白楚月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她,并且对她说:“既然在这里见到了,就先给你吧,这是我花五百万从曾桐雨的妈妈手里买到的,是他的私人手机,备忘录里全是他写的日记。”
白子舟瞬间眼眶有了温度,但她忍着不让泪水淌出,她先是攥了攥拳头,然后张开手掌拿过手机。她没有偷看他人隐私的习惯,何况是故人。这里记录着秘而不谈的自我对话,是否可以交给她去过目,她不确定。
“我听说他有写备忘录的习惯。”白楚月拍了拍白子舟的肩,带有安慰的意思,他转身走出去几步又回头嘱咐:“肖慧一已经来了,在这里接受治疗,这个人你知道是谁吧?”
白子舟深呼吸,她自然知道他是谁,同时她确定这个人与她有关。
一个疯子,或者说是半疯。
她着急回来,也是为了这个关键的机会。
两年过去了,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曾桐雨的所有物品被司法机关悉数归还,白楚月花了五百倍的价格购得他的手机,是想从中调查一些关于他死因的线索,可却发现了他写的日记。当他大致阅览其中内容后,认为被写入日记的人,最值得拥有这些日记。
所以,他把手机交给白子舟。
肖慧一这个人,他脑子里那部书是倒着写的,只有他自己看得懂。除非他自己把这部书烧掉,否则没有人能将他毁灭。
他用毫无成本的代价踩踏了别人的人生。
他的灵魂没有前奏,只有无尽的副歌。
“这些故事还要写多久才能剧终?”白子舟自言自语。她在期待一个梦回当年的时代,她想重走一遍康桥的路和雪国发生的故事,可她后来又变卦了,她知道无论是什么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就被决定好了,即使你再重走无数遍,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她目送白楚月上车,破天荒的挥手向他道别,白楚月摇下车窗回礼,笑着,两个人都是笑着。
从机场离开,白子舟约了心理医生和律师去精神病康复中心,她要去见肖慧一。
她想立刻见到他,在曾桐雨离开的两年里,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肖慧一对自己行为的敷衍了事,她要与肖慧一对话,要向他提问。那些被鉴定过的真相不重要,它只是被写进司法报告的文字。
可是白子舟的这些想法均被律师否定,告诉她,不可以这样做。
于是她只能等,等他进入另一个法系控制的国度里。
她知道肖慧一定期在精神康复中心接受治疗和状态评估,而那件事的司法流程让他把定期的行程拖延了一年。她想见到这个人,仅此一次。
律师、医生还有白子舟在康复中心附近的停车场汇合,在此之前已经安排好如何与肖慧一见面,一些非程序性的手段。
走进康复中心,白子舟就成为了肖慧一预约的那位教授的医疗辅助人员,她戴着口罩,站在教授的身后,在一门之隔的休息室里是她的律师和心理医生。
这样的场面相当于同时有四个人在窥视肖慧一的大脑。对于白子舟的冒险行为,这是必要的。
在距离肖慧一预约时间快要到来时,白子舟有了紧张感,她反复的深呼吸,这两年里,半疯的肖慧一是他最在意的人,她从未接触过精神障碍患者,而且她也不相信作为物种同类,会有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人存在。
这比让她相信无常还要困难。
教授察觉到她呼吸急促的频率,于是微笑着说:“只是一次普通的见面,放轻松。”教授推动鼻梁上的眼镜。
白子舟点头。
教授送给她一块糖,要她吃下去。
白子舟接过来放进了口袋里,她说自己还好,没有问题。
护士敲门,教授说了句请进,一个清瘦白皙,留着络腮胡子的小个子男人走进来,是他,肖慧一,与照片上一样,他的眼角耷拉着,显不出活力与生机。
你的直觉会告诉你,他确实是一个病态的人。
教授开始与他聊天,他听得懂英文,这刚好,省去了翻译。
聊一些近况和接受司法询问的事情,还问他为何这么快就可以出境,他回答说他需要治疗,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白子舟想起了他的教育信息,法国某大学的物理学硕士研究生毕业。
教授让身后的白子舟先离开,他要与肖慧一进行治疗,也就是所谓的催眠疗法。
白子舟推门出去,过了很久,护士说教授让她再进去。
此时,肖慧一已经进入状态,而白子舟要向他讨问的答案也可以展开。
故事开端于一个仲夏时节的夜里,肖慧一的妹妹哭着跑出家门,原因是她的期末成绩非常不理想,肖慧一骂了她几句,还把她成绩下滑的原因归结到追星的事情上。
那时候肖慧一从法国留学归来已经半年,进入了国内理想的研究机构,但是他的思维体系和情感波动以及自我控制能力也在这段时间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他自己察觉到,也积极的与心理医生沟通,但是他更希望去国外做一次评估,可是却因为时间安排没有成行。
但是妹妹的事情让他烦躁、发狂,肖慧一打算把她收集的周边产品全部销毁,却在动手前又反悔了,他没有马上去做这件事。
妹妹知道肖慧一发脾气是暂时的,躲过去就好,她在同学家里借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回去,可是她把回家的时间延迟,触发了肖家的家规,也是肖慧一对于门禁的底线,女生不许夜不归宿。
当她回到家,进门的第一时间,肖慧一开始对那些印着曾桐雨头像的物品动手,剪、烧、撕,伴随着面无表情的冷静。
这让妹妹完全无法接受,她千方百计收集到的周边产品,甚至是她的精神寄托。
就这样简单暴力的被毁掉。
两个人都情绪激动,吵了起来,父母不在身边,他们由吵闹变成互相撕扯,无奈之下,妹妹打开窗户跳下楼。
悲剧发生后,肖慧一却没有报警或是下楼去,他看着空荡荡的窗口,凝神良久,然后低头继续烧那些挂件和海报。
这件事过了五年,他被家人送去不同的精神康复机构接受治疗,他在清醒的时候也希望把自己被放大的这些缺点弄得小一些,但是在妹妹去世的第六年,他因为另一件与情绪有关的不光彩的事被研究机构除名。
肖慧一开始挖掘这一系列问题的根源,没过多久,网上曝出曾桐雨粉丝在机场接机后的过激行为,肖慧一抓住了他自认为的事情的重点。
开始筹谋如何为妹妹复仇,为之后自己的遭遇讨回公道。
在他即将讲到细节的时候,白子舟听不下去了,她要离开。
教授同意。
她推门出去,快速的跑进卫生间,生理性的呕吐。脑子里盘旋着肖慧一被催眠时的嘴脸。
复仇,太荒唐。在他的视角里,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对他的亏欠。
白子舟认为肖慧一的精神障碍是伪装,他是极度变态心理,不是因为受到某种刺激而对生命无感。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
白子舟如刀绞一般的浑身难受,从卫生间出来,她躲在楼梯间,躲开那些关心的视角,她觉得这是最后一次了,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无论这个人间行凶的狂徒今后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她都不会再去想起这个人。
肖慧一的治疗结束,白子舟和教授以及律师、心理医生站在窗前看着他离开康复中心。
白子舟把口袋里握了良久的手机,那只曾桐雨的私人手机,送给了教授。
她说这是被肖慧一毁掉的生命,留下的人间真实,但愿可以用在对他的治疗上。
教授接受了赠送,他告诉白子舟,这就是人生的形态,也是无尽的折磨。
白子舟回到家,她收到一则消息,肖慧一的精神鉴定报告已经寄出,承担物流运输的公司里有威尔集团的股份,这份报告会在特别关注下送往国内的某机关,报告里建议对肖慧一强制医疗。
她放心的笑了。
晚饭前她又收到一则消息,肖慧一因被指控某项罪名,而被禁止离境。
这位失心疯的伪装者不会想到他身陷双重锁套,而且他大概率无法回到那个允许他伪装的国度了。
白子舟安静的回到房间,没有吃晚饭。
她给发消息的号码打了电话,嘱咐他,请那些为肖慧一提供过精神健康治疗的机构保持一致的态度。
她要让这位伪装精神病史的杀人凶手彻底清醒。
清晨,树林里钻出太阳的橙色暖光,铺展出一条霞光映照出的小路,白子舟戴着耳机陪德牧和金毛晨练,走着走着,她忽然快跑起来,两只可爱的小朋友也跟着兴奋的狂跑,白子舟越跑越快,它们的犬吠声越是明快。
她跑进太阳光晕的圆圈里,蹲下来,抱着两只小朋友使劲的揉搓,它们俩太甜了,虽然有时候幼稚任性,但是它们一直真诚的陪伴着主人,为这个世界带来温暖和善意。
白子舟闭上眼睛,迎接它们的狂吻,昨晚她睡得很不错,曾桐雨问她:“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她摇头。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口是心非。
她想说。
谢谢你的爱与尊重。
我珍藏那些所有与你之间注定会发生的事。
所以,下辈子请你也来找我。
因为下一次要换你跑进我的心里。
雪山小镇里唯一一支写着告白的陶瓷玫瑰握在白子舟手中,她挥手将玫瑰丢进河里,然后对着河水流淌的方向大喊:来年不是五十万朵,是永恒呀!你不要忘记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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