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与人
白子舟约白楚月在米粉店见面，在白楚月即将离开伦敦之前。
大学的时候他们俩常来这家米粉店，多年后破天荒的邀请，让白楚月有点心慌激动。而且这家米粉店最先是白楚月带白子舟来的，这里保存着他们俩恋爱时期的粉红色回忆。
如今最怕道破旧事的白子舟肯花时间去米粉店，这个决定不简单。白楚月浮想联翩也在情理之中。毕业后之后，他没有吃过米粉，却在伦敦受邀品尝记忆里的味道，他当然很开心。
当他带着无数猜测与应对方案出现时，白子舟已经坐在店里等他。
她的样子比起多年前来米粉店时的娇嫩可爱，多了几分明艳与柔和，虽然她还是漂亮的。
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会让人忍不住对比，事实上白楚月比较的不是白子舟，而是他自己的记忆和感受。
他穿过几张小桌，走到白子舟面前，感觉到有气息靠近，白子舟抬起头。
两人对视，很自然的把笑意表达给对方。
这个女人总是习惯提前到场，上次在日本的见面，她提前两个小时抵达，这回又不知是提前了多久，白楚月的眉头轻轻一皱，指了指腕表上的时间。
白子舟会意，向他解释：“我刚到。”
白楚月入座后，老板亲自上前服务，他还记得这对外表俊美的神仙眷侣，但是他们没有同时进店，这让老板不敢确定他们是否依然保持着亲密的关系。于是他默默站在一旁，如同观察其他客人一样，观察着他们。
白子舟点了一碗牛腩牛肚牛肉三拼米粉，再加一份豆浆；白楚月是照烧鸡肉米粉，没有点饮料。
米粉端上来之后，白子舟添了很多辣椒，白楚月笑了，这是她不变的口味，辣到极致，再用豆浆缓冲。
这些细节几乎完美的还原了当初，让他轻易的坠入回忆，从他的表情看得出，面前的米粉让他很享受。
“谢谢你。”白子舟忽然放下筷子，笑着对白楚月说。
白楚月停顿几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明白她所说的谢谢意喻何事。
“我同意帮你生孩子。”白子舟接着说。这句话，差点让白楚月噎住，他嘴里正在咀嚼的米粉也差点被吓出来。
他双唇紧闭，眉间蹙起一个问号。
“在海边的樱桃园，不是你说的吗？忘了？”白子舟追问，她哪里知道白楚月不是忘记了这件事，而是不敢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或者，我把luanzi捐给你，你找其他人帮你生，再或者，反过来也可以。”
白楚月放下筷子，他必须要制止她继续讲下去，因为米粉店里的客人几乎是双语选手，听得懂中文，而且他们已经投放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白楚月端起豆浆喝了半杯，然后对邻桌的客人笑了笑。
他觉得在公众场合聊隐私太尴尬，于是他劝白子舟：“你先趁热把米粉吃了，这杯豆浆我喝过了，再给你点一杯新的。”
说完，他红着脸叫来老板，添了一份豆浆。还把自己套餐里的小排骨夹给白子舟。
老板见此情景，忍不住打趣：“你们俩还是这么甜。”
白楚月鄙夷的瞅了一眼老板。
从米粉店出来，白楚月没有看到来接白子舟的车，他低头笑了笑，然后看着白子舟的眼睛，问她：“不是要现在生吧？”
白子舟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包丢给他，示意他开车门。
白楚月把包握在手里，说道：“先结婚，再要孩子。”
“结婚？你说让我给你生孩子的时候，可没说要结婚。”白子舟的逻辑完整，白楚月确实没有给生孩子的事放置结婚的前提。
“你以为我想要一个非婚生的孩子？”
“难道不是吗？”白子舟反问。
白楚月扭了扭脖子，叹了一口气，白子舟为了感谢他最近所作的一切，打算用生孩子的方式补偿他。这与自己想要与她和好的初衷大相径庭。
无论是之前说过的话，还是他现在的意思，都没有这些当做交易。
白楚月摸了摸胃，这些过山车般的情节，让他感到胃胀。
白子舟问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上车，让司机送你，我要走一走，消化一下吃过的碳水。”白楚月打开车门，把她送上车。
他接过白子舟从后排座位递出来的西服上衣时，从口袋里滑出了金色滑板造型的链子，他们俩同时呆住，那是曾经的某个生日，白子舟送给白楚月的礼物，上面刻着白子舟的英文名字：hibernia。
她没有想到他还留着这条项链，他也没有想到会被她发现。
白子舟想起了那天自己穿着的红色裙子，不由的露出微笑，那个颜色是她血液里一半的中国基因。
如今，这都是旧事了。
她俯身拾起项链，握在手里，对白楚月说：“没收。”
白楚月呆站在原地，直到轿车驶离泊车位，他依然一副晃神的模样。
回到家的白子舟把一盒松露交给白楚月的司机，让他带回去。
管家陪着白子舟送走司机，告诉她，艾薇要生了，在慕尼黑，昨晚住进了医院。
白子舟匆忙上楼换了一件橙色连衣裙，然后在管家的陪同下一起乘车离开，去机场。
家里的其他成员已经抵达慕尼黑，在艾薇觉得不舒服要住院的时候，亨瑞通知安妮，然后安妮自己先到了医院，随后陆续通知周锦和博比，还有她的闺蜜。
除此之外，育儿师、康复师等产后恢复的必要的工作人员也出现在医院。
等到白子舟露面的时候，她被医院里与艾薇生孩子有关的陪同及随行人员吓懵了，她不知道生孩子会引来庞大的围观，以及为相关产业带来的经济效益。
她看着脚下这双高跟鞋，觉得自己在人群中突兀且特殊，她每挪动一定的距离，都小心翼翼，不让鞋跟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管家拿着购物袋带着她去了楼梯间，里面是一双小牛皮平底鞋，与她的橙色裙子非常搭配。
换好鞋子，她才走进休息室，向安妮询问艾薇的情况。
“门外的人，都是你安排的吗？为艾薇和她的宝宝服务？”
正在闭目凝神的安妮按压太阳穴，笑着点头。
周家与怀特家第三代传人的降生，在长辈的眼里是重要的事情，安妮很早就开始规划，她对于艾薇孩子的关怀更像是中国传统思想里的隔代亲。她生孩子的时候曾这样系统的被周家照顾，所以她把这些过程都学了过来，拷贝一样的用在了艾薇和她的孩子身上。
包括她建议白子舟选择橙色衣服。
但是时间对她的磨损，让她吃不消，毕竟她年纪不小了，和亨瑞他们一起熬着，似乎不行。
她仰着脑袋舒展颈椎。
白子舟与她一同闭目养神，等候新生命的降临。
作为孩子的姑姑，她心里思索着，这个孩子与世界的关联。她曾以为作为哲学教授的亨瑞不会有孩子。
我们尚且不知道世界的真相与好坏，又怎样把这个命题解释给下一代。
但是她没有注意到人类毕竟还是物种群体，需要繁衍生息，否则会消失灭绝。
在生物学与哲学同框的时候，白子舟其实仅仅展开了自我思考，对于生命的诞生，她终究会善待且珍惜。
回想中午说给白楚月的玩笑话，大概把这个男人吓坏了，他在白子舟赶来慕尼黑的时候发了很多消息，表达自己对于结婚生子的态度。
白子舟当时没有回复他，现在用聊天打发时间是最合适的，于是她问白楚月：你对非婚生的孩子有偏见吗？
白楚月：生命平等，我不认为他们与其他孩子有什么不同。
白子舟：可是你却不能接受。
白楚月：没有，我可以接受。
白子舟：简单的来看，如果你只想要个孩子陪伴你，他可以是你的亲生孩子，也可以是他人的孩子。
白楚月：我不否认你的看法。但是孩子的存在不只是为了陪伴父母家人，或者为世界带来欢笑。他还有他自己的价值。
白子舟：你先停下来，我问你，还要不要生孩子？？？
白楚月：你不跟我结婚，我就不让你生。
白子舟：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真诚的对待这件事。
白楚月：你觉得是圈套？我说要，你同意了，然后我又要其他的，于是你不同意了。
白子舟：你和我之间，不用太狡猾。
白楚月：是我把顺序搞错了，对不起。
白子舟：生孩子好累，看着都累，我觉得你不会让我吃这个苦的，所以你拒绝我，是对的。
白楚月：你颠倒黑白的本事有长进。
白子舟：才请你吃了一碗米粉，你就夸我。
白楚月：你也不亏，没收了我的项链。
白子舟：失去的多了，你会习惯，也会看得开、放得下。
白楚月：下次见面，记得带上。还给我。而且写着你的名字的项链拿在你的手里，有些奇怪。
白子舟：你在讽刺。
白楚月没有再回复，他把手机翻过去扣放在桌上。离开米粉店，他又逛了意大利超市，吃掉两个冰激凌，下飞机后他感到肠胃不适，约了家庭医生，现在医生已经到了。
在医生为他检查的过程中，白楚月向医生咨询了关于怀孕、生产、产后恢复的事情。他想了解目前最先进的分娩技术，对产妇伤害最小。
医生给白楚月道出了复杂但清晰的专业解释，他似乎听懂了，可他的表情上还浮着不确定的担忧。
秘书彭坦站在一旁忍不住对老板说：“不生，最好。”
白楚月抬眼瞪了他，挥手把他送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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