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浓雾里的光
水晶杯子里填入冰块,博比晃动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然后送到唇边,抿了一下。他没有放下杯子,而是用它遮挡住自己的半张脸,他在偷看白子舟。
在父亲的书房里,亨瑞和博比还有白子舟,三个人分坐在桌前、桌边、沙发上。
“你要和我回康桥,还有你,一起走。”亨瑞向弟弟妹妹发话,要他们听从自己的安排。
博比不做声,他要看白子舟的脸色。
玫瑰庄园距离康桥没有多远的距离,亨瑞的意思是要让他们俩搬去那边生活。
“去做什么?”白子舟开口了,虽然她的脸色很差,但是声音并没有很虚弱,即便她从醒来到现在没有吃任何东西。她拿过博比的杯子,喝了一口威士忌。
“我们可以去图书馆看书,可以在校园里随便走走,坐船看河岸上的婚礼,在亨瑞的研究室里捣乱,还有浓雾里暖黄色的灯光。我要看看最近有没有漂亮的女生。”博比积极的向她推荐可以去康桥做的事情,只要她肯离开那间卧室,把生活整理的规律一些,事实上去康桥也好,去任何地方都好。
白子舟看看亨瑞,把杯子放下,她说:“带上小梧桐。”
博比和亨瑞一起笑了,他们又填了一些酒,喝到更晚。
回到康桥,白子舟钻进了图书馆,一呆就是一整天,中午的时候博比会来找她一起吃午餐,她不用考虑吃什么,跟着博比走就好。
虽然是亨瑞要他们俩回到康桥,但是在这里的生活他完全不用操心,只要每天回家看到他们俩在屋子里就可以。
在这座世界上著名的图书馆里,他们能感觉到身心完全的放松,仅仅是坐在小隔间,手里不拿任何一本书,也能心无旁骛的沉浸在知识的格调中。白子舟曾经说过,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她就想要去植发。
不仅是知识,在一个能够给任何问题找到答案的地方,还有什么事情是难题呢?即便是自身的烦恼,也会很快被图书馆的气氛治愈。历史在这里留下近乎完美的财富,即使是伟人巨匠,在这里也会失去光环,因为人类的渺小,无法与时间比拟。所以,走进这座图书馆,就不会再夸大任何情绪,因为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
白子舟翻开一本手稿,认真的阅读上面的句子,上面的花纹图案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是学哲学的,关于炼金术的故事也听过不少,类似于炼金术,超越时代的研究方向总是显得很酷,而被时代过滤之后,这些超前的观点很容易退化,或是趋于客观。
比如道威的生物研究中心,他热衷的事就是现代炼金术,他希望自己长生不老。这个想法在怀特家族里并不奇怪,他们的祖辈里有三个年龄过百的人,所以他们的后代在生命基因上容易产生幻想。
无论怎样改变和创造,生命都要遵循自然规律。倘若换一个角度出发,把自身的影响力融进时间里,想要永恒,其实很简单。人类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什么都带不走,但似乎可以留下些什么,比如存留在别人记忆里的你。
她在思考中不知不觉的扬起了嘴角,她想到了自己。她趴在这本手稿上对抗倦意,却被倦意带到一处有云杉相伴的雪境之地,她踩在滑雪板上平直的滑行,前方一道耀眼的光出现时,她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这大概是早晨,因为光线从云杉树干缝隙间奔洒而来时,低角度的雪面被镀上了橙黄色,暖的几乎要把它们融化。
在现实中无法触及的光,却惊现于梦中。
她的意识似乎并未与现实割裂,所以她紧闭双眼,不想从梦中醒来。
对于光的执着,不是此刻才有,她记得自己从曾桐雨的故事中转身时,正是因为自己被清晨的太阳光圈包围。而这一次是否也代表着心灵风暴即将散去。
她在梦中加速向前,脚下卷起层层雪浪。
忽然耳畔有人问她午饭想吃什么,她慢慢睁开眼,瞧了一下,是博比。他站在窗前,逆着光,奉上一张笑脸。
白子舟揉揉眼睛,从手稿里爬起来。
她回答博比,说她想吃披萨。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甚至让博比感到高兴,每当她提出要求,说明她在思考,在向正常的生活靠拢。而这个要求必然会得到满足。
没过多久,他订的几十多种披萨送到了亨瑞的研究室。目瞪口呆的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凑过来帮忙消化披萨。最后还剩下十几个披萨的时候,博比决定把它们送给附近的流浪汉。
于是他开着车,和白子舟一起带着披萨去寻找流浪汉的身影。
他们从一个流浪汉口中得知了其他流浪汉的位置,这是基于限定活动范围和生存准则的缘故,不会互相干涉,但却明白界限在什么地方。
一份份披萨递送出去的时候,其实是传递了温暖。当然也有口味挑剔和拒绝的人,这是可以选择的,无法避免。姐弟俩人面面相觑,继续去往下一个流浪汉据点------火车站。
“我们非常像附近店铺的服务生,我担心竞争商家会出来阻止我们。端着披萨来回走动,警察也会注意到我们。”博比的声音里带着疲倦,他们已经走了很多地方,有些看起来像流浪汉歇脚的地方却没有人,他们只能把披萨放在地上,期盼他们回家的时候能够看到。
“我在原地看着披萨,你去附近找流浪汉,找到之后,我们汇合。”白子舟拍拍披萨盒子,微笑着说。她把一一支玫瑰花递给博比,告诉他把爱传递下去。
就这样,一位身穿粉红色毛衣的小伙子拿着一枝玫瑰在车站的熙熙攘攘中寻找起流浪汉的身影。白子舟回到车上注视着熙熙攘攘。
她开始观察每一个路过的人,他们的表情,只有讲电话的人与众不同。一杯拿铁的时间过去之后,博比还没有回来,白子舟走下车去找他。
他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走出一条街之后,白子舟看到了粉红色毛衣,是博比,他不是遇到了事情,而是遇到了熟人。白子舟停住脚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与博比交谈的那个人。
她有点好奇,为什么可以在热闹的车站路边聊天。难道不应该着急赶路吗?她不知道眼下的相遇预兆着什么,但他真的就站在那里。
白子舟甚至可以用这个画面去倾倒众生。不过她没有走过去,而是转身迅速的消失,像一只惊慌的兔子,而且眼睛都是红色的。
任何人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没有想要与之打招呼的心思。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情绪拿捏,但是她确实逃开了。
回到车里,她坐到驾驶席,几乎想要狠心的丢下博比,一个人离开。她还要在车里等多久,她不知道,可是心里毛糙的感觉让她不得不拿起手机,向博比咨询。
“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她故作镇定的质问,她知道博比在做什么,以及他没有回到车上的原因。
“我没有找到流浪汉,但是我遇到了赵觉,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我真的太高兴了。”博比的语调清亮,听得出他的情绪高涨,既然这样,说明刚才没有人发现她。
“他还好吗?我们等下要把披萨都送出去,保温袋快要失温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我现在就回去。”博比压掉电话。很快,他出现在后视镜里,一个人,没有与谁同行。
白子舟松了一口气。
博比上车后,他们没有再聊起有关刚才偶遇赵觉的话题,而是快速的驶离车站,白子舟掌握着方向盘,她决定了方向和速度。
他们又去了几个可能出现流浪汉的地点,把其余的披萨全部送出,车里的披萨味道浓度很高,博比打开车窗通风。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让白子舟起了疑心,莫不是又有无法预料的事要整蛊?他很久没有在开玩笑的事情上用心了。
“赵觉怎么会出现在火车站?刚下车还是要出发?”白子舟问博比。
“出发。不过他来早了,所以我们聊了很久,帮他消磨时间。”博比依旧望着车窗外。
白子舟安心开车,听到出发两个字,她的心里占满了模模糊糊的失落,但是她没有说话,而且那份失落没消散的迹象。她忍不住又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参与青少年训练营的活动。”博比简练的回答很奇怪,刚才在电话里他明明是很高涨的情绪,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他活蹦乱跳的状态,现在却掌握着一问一答不多说废话的要领,缺少了白子舟希望的感情色彩。
这样的气氛根本就是诡异的。
她突然渴望博比能多说一点关于他们聊天的内容,于是她问:“你们都聊了什么,一字一句的告诉我。”
博比从副驾转过身,盯着开车的白子舟,他体会到白子舟那份压抑不住的好奇心,这很好,她开始关心同伴的生活动向了。
“我们没有聊到关于你的事情,但是,他录了一段视频给你。”
博比话音未落,白子舟急刹车停在路中间。
她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举动很快造成了交通拥堵。车后面的喇叭声她充耳不闻。
“先把路让开,我拿给你看。”博比忽视了所有动作角色中最核心的规则:情绪稳定。
肉眼可见她在用力的呼吸。
博比走下车,来到驾驶席,代替她把车开到路边。此时她坐在后排,静止般的冻结状态,她已经打开了博比录制的视频。
赵觉的脸很有压迫感的看向镜头,依然是一副很谦虚的向前微微倾斜。
博比的一句“action”之后,他开始说话。调整焦距和测试环境收音效果这两件事让他们看起来很有趣。
“我是joe,好久不见,博比跟我讲了一些你的事情,我猜测他的用词和句子是保守的,因为他只是说你有一些经历不太愉快,所以才没有和我联系。我很抱歉没有在你需要关心的时候出现,但是我想说,你曾经跟我讲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去面对,我相信你记得这些话,因为你能够说出鼓励我的话,那你也一定会鼓励你自己。”
“我已经在红钻队打比赛了,身体恢复的状况很好,但是我还是要慢慢来。”
“我还有什么没有说到的吗?”他晃出镜头问博比,一阵消音之后,他又回来。
“这边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我觉得你需要去有阳光的地方,那样心情会自然的充实起来,或者你去健身、打球,把不开心的事情发泄出来,多出汗,然后很规律的生活。”
“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坐火车。希望你开心、顺利。”
他的语速很慢,依然是全英文。
“他没有说想要见我吗?”白子舟问博比,她似乎产生了心里落差。
博比却认为视频的内容没有多大的重要性,视频的存在是重新建立沟通的便捷之法。
“我们可以约他在一起吃晚饭。如果你觉得需要见面的话。”
“他不是走了吗?坐火车离开。”她认为吃晚饭的事不可能完成。
博比很坚定的说:“我们也可以坐火车,或者开车,去很远的地方吃一顿晚餐。所以,你想在晚饭的时候见到他吗?”
她静止的生命活起来之后,此刻又陷入沉默。
博比没有追问,他踩下油门,汇进主干道,载着这位瞬间变得坚忍自抑的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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