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李昀此时有些动容,她揉了揉眉头,回想着往日的一切。
那年她八岁,在御花园的水榭楼台游玩,风筝的线突然握不住了,随着和风飘散到假山处,她跟着宫女太监们前去捡。
倏然她听闻一阵呜咽声,走近一看原来是几个小宫女们在抽咽,瞥到她来皆数跪下,用帕子捂着眼泪哭道:“殿下万安。”
她们支支吾吾不说话,目光却瞥向别处,李昀随着视线一看,原来是假山处。
她有些诧异,软着声问这些宫女:“假山那边发生了甚么事呀?”李昀那时刚掉了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因此她记得格外清楚。
宫女们欲言又止,她们害怕等公主走后,那些长随奉御们会欺辱自己,但又格外担心那边的情况,用眼神示意着却不敢回答。
有个胆大点的暗示道:“假山那边有人在闹着玩儿,只是依奴婢看,中间的小宦官好像不太高兴,总是垂着头。”
闹着玩……李昀思忱着,她当时年岁太小,还不懂得为什么闹着玩儿还会不高兴,好奇心驱使着她往前挪了几步。
她瞥见一个瘦弱的小宦官窝在一团,那些穿着蓝色衣衫的长随奉御们都在欺辱他,这分明不是闹着玩儿,而是在殴打他。
他们手中的棍棒握起来有拳头那样大,挥舞起来没轻没重的,尽往他背上招呼,可他闷声不吭,一滴泪也没落。
李昀都有些心疼他。
她连忙制止道:“快别打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小,听起来软绵绵的,没有丝毫杀伤力,那些长随奉御们以为只是哪个小宫女,全然不管她的制止,还继续骂骂咧咧道:“谁在狂吠,当心你大爷我连你一起打。”
李昀身旁的太监斥责道:“混账东西,你在和谁说话呢,当心着自个儿的脑袋。”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毕竟是公主身旁的大太监,平日里在太监们面前也有些威望,他的声音颇具威慑力,很快就将这些长随奉御们唬住了。
“原来是陈总管,小的失敬……失敬。”
有眼力见的早就识出了他,往身旁一瞥,这一瞥可不打紧,却认出了当朝公主。
他连忙跪下,有些惶恐着道:“公主殿下万安。”
其他人很快也反应过来,接连跪在她眼前,他们礼仪妥帖,挑不出一丁点错处,甚至脸上也是带着笑容,和缓地和方才的他们有着天壤之别,那是李昀头次知道什么叫“变脸”。
可是她不在意这些人,甚至也没让他们起身回话,而是径直走到那个小宦官身旁,让自己柔滑的小手轻轻拍了他脑袋,安抚道:“没事了,本公主会替你出气的。”
紧接着她就将那些长随奉御们赶进了浣衣局,还将当时还是小宦官的顾衡送进了司礼监,特地叮嘱旁人不要欺辱他。
从那时起,她就经常巧遇这位小宦官,觉着他双眸幽深似狼,颇有深意,仿佛眼神是两处深洞,恨不得将人吞噬去。
可随着她与林雾相识,一同前去皇家书院念书,便渐渐忘记了这号人。
如果不是旁人说起,她也不记得了。
她的脸色微微动容,脸上泛着水光,泪眼里朦胧的是雾气,李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顾衡屋子的,脚步不自觉得就走到这里。
“你身子好些了吗?”她如是安慰道。
顾衡在床榻上支起身子,不停咳嗽着,李昀慌忙地上前替他宽抚着背,看着他此刻虚弱的模样,顿时将想问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只是轻描淡写一句:“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旁人有伤害你的机会。”
顾衡阖着的眼眸微微睁开,唇色苍白,无半分血色。他稍微润了润唇,启言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以后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的眼眸中有渴望,有动容,有深情,还有克制。万千情愫交织在一起,化作深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李昀不知不觉中已将林雾抛在了脑海外,她被这种眼神蛊惑到,忘记了他的禁锢,忘记了他明里暗里的威胁。
她分明想离开,却说了句:“真的。”
伴随着自己的点头,在所有情愫消散的那一刻,她仍然有些悔意,后悔自己不该说那么快,在没有深思熟虑的情况下。
可在那一刻,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或许是因为顾衡救了她。
也许是可怜他曾经悲惨的遭遇。
是这样没错,她找了许多借口。
顾衡掷下手中的药碗,伸出双手揽过她,他怀里是冰凉的,原本没有丝毫温度,可李昀却在这凉意深重的怀抱中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他微阖着唇,遏制着内心深处的渴望,淡然道:“昀儿,不要骗我,因为我会当真。”
李昀心中一颤,她好像又将自己置于两难境地,如今真是骑虎难下。
她们在床榻上躺了一夜,顾衡睡得很熟,一双大手总是钳制着她,不留丝毫缝隙,她试图扒开他的手,却握得越来越近。
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只一清醒时就不见他的踪影,顾衡身子骨还不好,李昀有些着急,用手帕揩拭着冷汗。
倏然间窗棂沙沙作响,大槐树上的枝干扫着窗牖,轻微而细小的声音吸引住了她,但她不敢孤身前往,也不敢大声吼叫,只感觉到些许危险,且正在向她靠近。
她捡起身旁的烛台,轻手轻脚地端着捧到窗棂旁,左手打开窗牗一角,右手却拿着烛台准备向前砸去。
可看到眼前这人,她又将端着的烛台放下,恐慌放下的那一刻,烛台也碎落在地。
守门的丫鬟惊醒,开门问道:“小姐,发生何事,是否有歹人?”
她连忙掩上窗,故作镇定地否认道:“无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烛台而已。”
可她掩饰不了内心的那股慌乱。
等到丫鬟走后,她瞧着四处无人,才敢将窗棂再次打开,低低地掩下声音问道:“驸马爷,你怎么来了?”
“歹徒”居然是林雾,她有些不敢置信。
“昀儿,咱们快些离开这。”他声音有些慌乱,整个人披着黑袍,日头还未升起,天空刚蒙蒙亮,只能些微照明。
李昀但是他站在树梢上,有些担忧,因为他不尚武力,要是摔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也不敢大声喧哗,只好低着声音克制道:“你快下去,别站在树上!”
可林雾全然不听她的话,其实林雾的本性十分固执,要是等不到她,他必然不会离开。
李昀怕其他人发现,尤其是顾衡发现,后果简直不堪想象,她叹了口气道:“驸马爷你快下去,到马厩等我,我速速就来。”
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就比如上次那句,他们如今身份犹如天堑,不能在一起了。
她匆匆忙忙地换完件月白色蝴蝶裙,套了件鹅黄色大氅,急急忙忙地跑到马厩,见四下无人,将他拉入后巷。
深呼了口气道:“驸马爷……”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林雾很严肃地跟她说:“昀儿,别叫我驸马爷。”
这样太生疏了,而这样的话语无异于一把利剑,直插入他的心中,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的痛,撕咬着他的身躯。
李昀顿了顿,心中也起了一番物是人非之感,她唤了声熟悉的称谓:“林雾。”
可这又如何呢,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她揪了揪衣裙,整理好心情,故意冷冷说道:“林雾,上次在安国公府我就想同你说清楚了,咱们已经回不去了,横亘在我们之间有太多东西,那是理不明白的。”
她的话语绝情,林雾眼神里多了份哀痛。
他扯过她的手,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昀儿,我们曾发过誓的,这些你都忘了吗?”
山盟海誓,曾经的真心她岂会忘怀。
可她仍旧侧过脸说道:“都忘记了,你也快忘了吧。”
她话已至此,已然不想多说,只想转头就走,可林雾仍旧拉住她不放。
拉拉扯扯之际,倏然听见一声冷喝。
“放手!”
顾衡眼眸里的光十分阴狠,他冷冷的弯起唇角,抿过一丝嘲讽。
他踏着冰雪而来,身后是萧瑟的冷风。
李昀见林雾呆滞,借着可乘之机从他身边溜走,往前挪了几步。
顾衡拉住她的手腕,有意无意地滑了一下,带着薄茧的手刺痛了她,她惊呼一声,欲图挣脱。
可顾衡却不打算放开她,唇间吐出的温润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他用低哑的声音道:“听我的话,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林雾的小命。”
他的字里行间全是威胁,带着恐吓、威逼,李昀有些发懵,她难以置信,顾衡在她心中难得有一丝转变,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可她不敢拿林雾的小命开玩笑,唇角泛出笑意,心里冰冷如许,她低低地问:“顾大人要我如何?”
顾衡浅笑了一声,笑容泛在脸上,荡起了些许涟漪,只见他弯下身,用手揽过她的颈脖,哑声说道:“不如让他瞧见,咱们是如何亲密无间的。”
李昀身子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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