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原谅
方钰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房间，他想知道真相，他甚至想自己去查，可沈泓邈竟直接封了山，不许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
他于是趁一日沈泓邈不在，悄悄潜入灵堂，查看了江皓秋的尸体——遍布伤痕，却没有一处是致命伤。
这画面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中，成了方钰挥之不去的梦魇，也同时导致接下来幻境的内容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
每当夜幕降临，卓风弦便会看见江皓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找方钰，有时候他会嫌弃方钰的医术，不能在那个时候救他的性命，有时候他会质问方钰为什么不查清真相给自己一个交代，有时候会埋怨方钰那夜不该睡着不该让自己离开客栈。
也有的时候，他只是浑身滴血地坐在方钰床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卓风弦知道，这些画面不可能是真的，那么就只能是方钰的梦境。也就是说，这便是方钰最恐惧的东西了。
方钰在怕，江皓秋会怪他，他怕江皓秋将自己的死归咎于方钰的弱小与无用，他在自责。
江皓秋依旧坐在床头上演着恐怖片镜头，方钰像是已经被吓傻，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卓风弦叹一口气，上前直视着方钰的眼睛：“虽然我不清楚我究竟是不是你大师兄，也完全没有你大师兄的记忆，但是这件事情之中，你没有做错什么。若我是他，我绝对不会责备你。”
方钰没有反应，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卓风弦只能继续道：“你应当比我更了解你大师兄才对，难道他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将所有错处都归咎在你身上的人吗？”
方钰依旧没有反应，卓风弦暗暗皱眉。不能继续在这样下去。
现在的方钰极有可能是真的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要是想要劝服方钰，恐怕需要当真融入幻境之中，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江皓秋的身份去劝。
思及此，卓风弦走向江皓秋，抬手放在了他的头顶。片刻之后，卓风弦的身影消失在幻境之中，江皓秋的眼神却变了变。
卓风弦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能够自如使用江皓秋的身体，正要转身说些什么却猛地头痛难忍起来。不仅是头，他身上的那些伤口也纷纷开始作祟，让他几乎不能正常言语。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这些不适的感觉看向方钰：“二师弟。”
这回方钰终于有了反应。他看向卓风弦，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卓风弦便循循善诱：“二师弟，你怎么哭了？”
他抬手，轻轻抹去方钰眼角的泪水。
方钰嘴唇颤抖，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大师兄，对不起。”
“你何必同我说对不起？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
“不……”方钰摇着头：“我没有去查清真相，那天在客栈也不该去贪睡！我……”
“方钰！”卓风弦制止了方钰继续自我暗示下去。方钰微微一愣，却依旧接着说道：“师兄不会原谅我的，师兄就是要回来找我算账！”
卓风弦猛地上前一寸，直视着方钰：“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回来找你吗？不是因为责怪你，也不是要找你算账，而是放心不下你……还有小师弟。”
方钰看着卓风弦，微愣片刻，而后道：“不是的……你不是大师兄。你是卓风弦，你根本就不知道大师兄是怎么想的，你在胡说。”
卓风弦深吸一口气，忍下头痛难耐的感觉：“我知道……因为，我就是江皓秋，我就是你大师兄。我从来都不怪你，我没有怪过你。”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头痛的感觉突然淡去。卓风弦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正在一点一点消失，眼前的方钰也渐渐从少年的模样变成他所熟悉的样子，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幻境如同碎掉的琉璃墙壁一般，一点一点褪去，周围景象终于恢复成了先前他们所看到的那条小溪。
方钰坐在溪边，愣怔半晌才终于回神，垂眸许久才道：“你真的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半点责任都没有？”
“如果你信我是江皓秋，那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随意责怪你。”
方钰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想要起身时却不由脚下一个趔趄。
卓风弦一惊，忙上前去将人扶住，却见有紫色的烟雾从方钰口中喷出。卓风弦双手都占着，无法掩住口鼻，又因实在没料想到方钰竟会在这种时候都还能有心思偷袭他，便将那烟雾吸入了不少。
他连连后退几步，对方钰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东西！”
“对不起啊，大师兄。”方钰扯了扯嘴角：“你现在修为如此高深，我若不使些小手段，怎么能对你下得了手呢？”
卓风弦继续后退，双腿发软的感觉却已经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双眼含怒看向方钰：“你想做什么？南朔和小师弟重毒未解还被困在屋中，我们现在还被困在锁魂阵中！你想在这种时候对我做什么！”
方钰一步一步逼近了卓风弦：“若师兄是在担心他们二人，那大可不必。我已经配制出解药，也在方才将那解药给了南朔。他若信我便吃，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左右我的幻境已经解除，师兄又半点记忆都没有，想来不会受这幻境困扰。若想离开这里，只能寄希望于南朔和小师弟能够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
卓风弦已然四肢瘫软地倒在了草地之上，方钰欺身压至近前，用耳语一般的声音道：“不过这种事情，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他们自己的本事，倒不如不去打扰，师兄同我在这里好好谈谈心。”
“我们原本还有的可谈。可你若要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方钰却冷笑一声：“我们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师兄，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哄我出幻境才那么说的吧？其实你一早就厌恶我了，因为我修为不高，当日不能治好你的伤，因为我没有护好你，害你最终惨死，更因为我最初没有将你认出，对你做出了那些事情！”
“这件事……可是你亲口说的，你讨厌我。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机会了。”
“可是师兄，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当时修为低微，那算是错处吗！我若是知道是你，我绝对不会做出那些事情！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永远都不会给我机会了。”
他这些言论实在让卓风弦忍不住想要骂人，可看到方钰的眼神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啊，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师兄，我一定要得到你。”
“方钰，你敢！”卓风弦怒骂，努力想要用灵力冲淡方钰那些毒药的药性，可却半点作用都没有。方钰俯下身来，拉开了卓风弦的腰带。
“方钰！”卓风弦除了怒吼，竟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师兄，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我也不会再像上一次那般心软了。因为我知道，错过这一次，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南朔有什么好呢？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师兄，你从小到大那么疼我，我几乎是你一手带大的，我们才应该是最亲最近的人啊。”
他在卓风弦的眼角轻吻一下：“师兄，你看看我啊。我曾为了你那般痛苦，曾为了你彻夜难眠。从前是因为我没有认出你，日后南朔可以为你做到的，我都可以做到十倍百倍！我全都可以！”
“你不要再想着他了好不好？”
他的手轻抚上卓风弦的侧脸，喃喃道：“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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