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横祸
沈容有些怀疑人生了。
她明明是顺着反方向走的?
她目光跟了过去。
只见那位半面阎王出乎意料的年轻。身材高挑修长,锦衣华服,腰上缠着一条赤色长鞭。果然,左边脸上带着半张样式华丽做工精巧的飞鸾鎏金面具。
她身后紧跟着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郎,模样斯文秀气。另有十来名男子,年纪从十几到几十不等,均穿着一色的乌紫圆领箭袖,个个气势汹汹,横眉怒目,看着有那么一点不好招惹。
那女子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沈容脸上。
沈容也不知道客气,直直回视过去。
女子一双锐利狭长的凤眼上下打量了她几个来回,嚣张跋扈四个字像是刻到了她脸上,颜色渐冷,“哪儿来的不懂规矩的人?”
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凶恶霸道,大爷诚不欺我。
鉴于茶铺大娘的劝诫,她还是摆出一张笑脸,“不知这位大人何出此言,在下途经此地,确实不太懂这边的规矩,若是有无意冒犯之处,还望明示。”
那女子冷笑一声,在她对面寻了张桌子坐下,一条长腿翘在板凳上,支起胳膊看着她。
白衣少年坐在她旁边,慢条斯理的烫洗桌上的茶具,显然对这种情况已是习以为常。
李大娘给那女子送上茶水之后,便站在后厨门口,想出来又不敢,手上抹布扭成一团。
女子连喝了几口茶,才施施然开口,如她神色一样嚣张,“你把脸上面具摘下来。”
沈容:“……?”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这脸上有疤痕,带着面具主要是怕吓着旁人。既然大人要看……”沈容暗自劝慰自己,一边说一边摘下面具,“可别吓着就行。”
面具摘下来的瞬间,众人皆是一愣。
李大娘脸上不免露出怜惜之色。
实则那块疤痕已经浅淡,但毕竟损了容颜,而另一半脸过于出众,两相对比太过强烈,才不免让人震惊。
那女子眯了眯眼,一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容慢腾腾的将半张面具戴上,绑好水囊,拱了拱手,“已如大人如愿。便请大人好生在此歇息,有缘再会!”
她走出门口,李大娘追了出来,递给她一包牛皮纸包的食物,还热乎乎的,“这都是刚卤的,别放在闷热的地方,两三天还是坏不了的,路上慢慢吃。”
沈容一愣,她并没有……
李大娘笑了笑,“大娘跟你聊的来,送你的。”
沈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连吃带拿,这份恩情可得记下。
她挺开心的,将那大娘揽在怀里抱了抱,“谢谢大娘。”
大娘体态微丰,也算高大,竟被她一把抱在怀里。笑呵呵的道:“一个姑娘家路上当心。”又摸摸她的面具,柔声安慰,“这不算什么,别往心里去。大娘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的。成个家,就不要一个人在外漂泊了。”
真好,果然人还是得脾气好点,周围的也更友善可爱些。
除了这个又叫住她的半面阎王。
沈容都懒得回头。那女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这半张面具我看着不顺眼。”
沈容“……?”所以?
只听她悠悠道:“在紫峰山,除了本座,没人敢带半张面具。你胆子太大了。”
锵——
拔刀声响起,“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山主看着不顺眼,属下帮您杀了她。”大约是女子身边的某个随从。
女子的声音传来,“莽撞。今天琮弟在这儿,别搞得血淋淋的吓着他。去,把她另外半张脸划破撵走,以后她面具就不用带半张了。”
李大娘刚回到后厨,一听便急了,冲上去想要为沈容求情。
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最是霸道凶恶。可是人家好好一姑娘伤了半张脸已是可惜之极,若是全部都毁了得多叫人心疼。
然而她一时情急,跑的太快,方才那个拔刀出来的随从见她疾冲而来,抬手将刀向前一递,钢刀就直直刺入妇人胸膛。
变故发生的太快。
沈容闻声冲进去时,大娘已经捂住胸口倒在血泊中。
她一时不敢相信。
丈夫李大爷一声哀嚎,不顾腿脚不便,扑到妇人身旁。大娘喉头嗬嗬几声,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身体忽然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几乎是顷刻间没了呼吸。
李大爷探了探妻子鼻息,瘫在妻子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找死的东西……”那名拔刀男子对眼前惨状非但毫不在意,还有意向女子邀功,“山主的事也敢插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沈容闭了闭眼,她本不想杀人的。
她拨出匕首,迎向那些冲过来的人。
刀光剑影,鲜血四溅,不过片刻功夫,只剩下那女子和少年。
女子眼角泛红,眼神怨毒,不发一言,解开腰上长鞭,朝着沈容当头抽了下去。
女子武功不弱,但也远不及她,缠斗片刻便被沈容一刀划破手腕,长鞭落地。
“你去死!”女子一脚踢过去,黑色靴底弹出一把锋利尖刀,直奔沈容咽喉。沈容身法快如鬼魅,侧身避过并抓住她脚踝将她旋身摔在地上。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女子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她。
“不,该死的应该是你。”沈容手起刀落。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躁动。
良久。
“多谢女侠为民除害。”一个声音传来。
她回头望去,是那个白衣少年。
少年看了一眼穆紫鹰的尸体,慢慢走过来,拱手郑重的向沈容行了个礼,“小生姚元琮,见过女侠。”
沈容皱起眉头,少年解释道,他本是寻常人家好儿郎,被土匪抓到山上,忍辱负重到今日。
见沈容看向茶铺老人,姚元琮道:“大伯没事,他方才大概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沈容看着地上的店家夫妇,心中忽地十分难过。
姚元琮看她神色,拱手道,“山上还有许多和我一样被抓来的人,不知女侠可否愿意去解救他们离山”
沈容回过神,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沉默了片刻,“好。我姓沈,别叫我女侠。等我随大叔安葬了大娘,就随你上山。”
“若是女侠……沈姐姐答应,最好现在就同我上山。”
“为什么?”沈容看着他。
“一来山上机关重重,沈姐姐虽然武功高强,但也不能冒着个险。二来若是穆紫鹰的死讯传到山上,那些人不是被处死陪她殉葬,便是被其他畜牲糟蹋欺辱。所以沈姐姐只有一个最安全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
“假扮穆紫鹰。”
“你说什么?”沈容惊住。
“假扮穆紫鹰。”少年又重复了一遍。
“沈姐姐假扮穆紫鹰,既可轻易上山放人,亦可惩治那些作恶的山匪,乃是最为周全妥善之举。”少年斯文秀气的脸上神态认真,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你是疯了吗?”沈容皱着眉头,“难道山上的人都是瞎子傻子不成?就算她带着一半面具,总还得露出来一半脸吧!再说了,我根本都不认识这疯子,怎么去假扮她?”
“沈姐姐还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吧!”少年姚元琮也不急着反驳,他走到穆紫鹰尸体前,停了片刻,然后摘下她的飞鸾鎏金面具。
穆紫鹰瞧起来倒也是个美人,可惜左脸上被划了几道血痕。时间大概已久,疤痕已经长成和皮肤相同的颜色,只是疤痕处凹凸不平,相比沈容,已经算是好多了。
“穆紫鹰非常在意自己的容貌,可惜脸有残缺,因此她脾气古怪暴虐,从不允许旁人直视她的脸。方才沈姐姐与她对视毫不退让,自是犯了她的大忌。
“正是如此,所以沈姐姐才可以轻易的扮作她。
姚元琮果然没说错,山上确实没人敢直视穆紫鹰。除了一个脑子缺根筋的傻丫头小荳,但是她根本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上山后,姚元琮带着她叫人把山上其他的少年统统送走,而且以后都不许再抓人上山来。
本来姚元琮还想让沈容把那个傻丫头小荳一起送下山,谁知小荳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走,因此只能先将她留了下来。
她又严格下令山上众人以后非性命危极,否则不得杀人,违者立斩。
山上群议沸腾。大力赞成者也有,强烈反对者更多。沈容直接立下规矩,举报无故杀人者,既可得现银奖励。一时间山上混乱纷纷,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正乱她也不便离开,便和姚元琮说好,等一个月后山上半年一度的誓山大会开启,收拾好这团烂摊子,就带他和小荳一起走。
一月时间过得极快,眨眼只剩三天。
山上众人自然不知道山主早已换人,只知自那日和姚元琮山下遇袭回来,便一改常态。于是大家各种猜测,流言四起。
最后经过最擅长八卦的主山采购管事周豹和蓝豫峰舵主何宝源删减增润,得到了一个自认为接近真相的版本。
山匪头子穆紫鹰狂傲风流,阅尽天下美男。其中有一才男姚氏。姚氏与他人不同,不媚主,不争宠,穆山主另眼相待。一日,穆山主携姚氏同游,遭人偷袭,数十名随徒力战而死,穆山主亦生在旦夕。危难关头,姚氏舍身相救,穆山主大感震惊,两人互诉情意。姚氏趁机劝穆山主回头是岸,于是穆山主散尽蓝颜,立下严规,从此洗心革面。
这或许是个消磨时光的香艳话本,但对山上众人来说,简直是灭山之乱。蓝颜也是祸水,然而谁也不敢反对穆紫鹰。
哪怕穆紫鹰要把土匪窝改掉建成佛寺,让众人都剃头出家,只怕也没有人敢先站出来。
不敢反对又不代表能够消停,于是山上伺机报复,恶意举报者层出不穷,再这样下去,不用人来剿匪,整个山就是内乱都够毁了。
于是迫不得已,大家只能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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