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尘·坦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南现在只知道低着头机械地道歉，坐在地上，长腿蜷起，手抱着头，沮丧地埋进臂弯里。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成汝恨铁不成钢地把成汝从地上拽起来，把他推向夏桐离开的方向。
“快去找殿下！”
阿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甩了甩头，抹了一把脸，用十指把凌乱的头发往后扒拉回去，抬步往前追。
“殿下往哪里去了？”阿南神态举止满是慌张，一路上遇到宫人就拉住询问，一个都不放过。
跟着指示来到一座被盛开的蓝蝴蝶环绕的宫殿，雕栏玉砌，红墙黛瓦，低调中显露出奢华和贵气。
宫人说殿下就在这间宫殿里。
阿南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面对紧闭的宫门，心情紧张，犹豫着不敢敲门。
他绕着宫殿走了一圈，终于决定从一扇敞开的窗户翻进去，一进屋就看到了在一张挂着纱幔和流苏的床上侧躺着的夏桐。
夏桐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面，看不见脸上的情绪，但微微耸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的状态。
宫殿里面安静得过分，两个人的呼吸声听得分明。夏桐察觉出异常，猛地抬头，看到眼前呼吸有些混乱、脸颊泛红、额头冒着薄汗的阿南。
阿南突然跪下，膝盖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宫殿。
“殿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每说一句对不起，阿南就往地上重重地磕头。
阿南这一连串动作，让夏桐从浓重沮丧之后的失神中清醒，他忙起身阻挡阿南磕头的动作。
夏桐的手握在阿南小臂上，用力挡住往下的趋势，两人对视，眼眸中皆是一层水雾。
“殿下，对不起……我先前真的不知道那棵树……”阿南清亮的声线此刻十分的低沉，语气诚恳，话不敢说尽。
“我知道，你先起来。”夏桐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一说完话嘴唇就紧紧的抿住，似是在极力忍耐着喷薄的情感。
夏桐扶着阿南站起来，两人挨的很近，夏桐微低着头，衣领有些乱，阿南看到了他清瘦的锁骨和肩窝，皮肤很白，肩膀藏在衣料之下，瘦削锋利。
总是被夏桐照顾和保护，阿南现在才第一次发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早熟的少年是这样的单薄瘦弱，看起来很让人心疼。阿南忍不住拥住了夏桐，双手环上夏桐的后背，一只手扶着夏桐的后脑，将他按进自己怀里。
夏桐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肢体僵硬，大脑当机，片刻后想起来推拒。但阿南越拥越紧，还轻声地说着：“殿下，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推不开，夏桐只能安安静静的被拥着，慢慢的放松了身体，这副还未成熟的少年的身体的温暖从贴紧的身体慢慢地渡进了夏桐心中。
“殿下，别难过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阿南温声呢喃，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夏桐的头顶，将夏桐拥的更紧。
我愿意用尽所有的努力填补你过往的不幸与伤痛。
好一会儿，阿南终于放开了夏桐。
夏桐的眼圈发红，眼睑和鼻尖泛着粉色，嘴唇很红，整张脸写着可怜。阿南很想摸一摸他的脸，但想到自己刚才才做了那么失礼的事情，就忍住了自己即将伸出的爪子。
夏桐坐回了床上，阿南坐在地上，靠着床边。
“殿下，如果你想跟人聊聊天的话，我很愿意陪你。”阿南看着夏桐，满眼真诚。
夏桐转头看了阿南一眼，又低下头去，整个人很颓丧。
阿南以为夏桐不会开口了，想自己找点话题安慰一下夏桐。
“这是我母妃的寝殿……”夏桐突然开口，阿南意外而惊喜地将目光转向他。
“母妃很喜欢植物，寝殿外的蓝蝴蝶是她亲自带着宫人一起种的，还有后院的桐树。”夏桐抬起头来，目光看着门口。
“母妃有倾国之姿，仙人之态，性情温和，聪慧过人。我听说的。我只见过她一面，都记不清她的样子……”
阿南担心夏桐的情绪，撑起半边身子，想要起身安慰，夏桐却转过头来，看着阿南。
“我今天不是怪你，只是，看见那棵树就想起母妃，看见那棵树受伤害了，就好像我自己受伤害了一样……其实，我很高兴你能给我做秋千……但是很抱歉，让你扫兴了。”
迎着夏桐平静温和的视线，阿南越发愧疚和心疼，“殿下，您不用跟我说抱歉，是我对不起您！”
夏桐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殿下……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吗？”阿南犹豫的说，眼睛里满是期待。
“嗯。”
阿南一个翻身跪坐到地上，挪到夏桐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围住，夏桐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殿下，你要多吃点肉。”
“阿南，你以后别用敬词了。”两人几乎一起说话。
阿南不解地蹙眉，“为什么啊？成汝天天说我没有礼数，我不能落了他的口实！”夏桐看阿南一副认真的样子，心里无奈又好笑，整天“您、你”混用的人是谁？
“无事，不用管成汝。”
“好吧，那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
“好。”
阿南高兴地用头蹭了蹭夏桐的肩窝。
……
阿南去追夏桐之后，成汝独自在后院抑郁了很久，然后打听了两人的去向，心里很着急，但不敢贸然前去清妃娘娘的寝殿，只好回到夏桐寝殿外等候。
夏桐和阿南回来时，成汝正在门口焦急地转圈圈。
一看到夏桐，成汝高兴地迎上去，“殿下，您……”一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先帮我更衣和梳头吧。”夏桐主动开口。
成汝听这话很奇怪，仔细一看，殿下竟然头发凌乱，衣衫歪斜，大惊失色，指着阿南：“殿下这是怎么了？？”
“无事，只是去母妃的寝殿小憩了一会儿。”
阿南在一旁不敢说话，毕竟自己做错了事情。
成汝侍候夏桐重整仪表的时候，阿南在门外思考着关于那个秋千的解决办法。
夏桐再次出门的时候，就看见门外没了阿南的人影，问门卫无果，便去了书房。
桐树被自己凿开了一条放绳子的沟壑，要先把桐树的伤治好。阿南是这样计划的。
于是阿南去了御花园，找到了负责养花木的老师傅，询问了养护受伤树木的办法，跟着老师傅调养料和学技巧。一学就是两三个时辰，到了天黑。
夏桐写了几页书稿，用过晚膳之后，还是没有看到阿南，让成汝去打听。
“回殿下，阿南现在在……”成汝犹豫着不敢说。
“在哪里？”
“后院……”这个阿南，又整什么幺蛾子？！
“去看看。”夏桐心里也很是疑惑。
为了防止阿南又做出什么“好事”来，成汝在得知阿南在后院之后，就叫人去制止阿南。
夏桐和成汝进入后院时，就看见阿南坐在靠着桐树的木梯上和下面拽着他的脚的宫人理论。
“嗳，你们是在干什么？我要去给桐树治伤！快点放开我。”边说边挥了挥手里提着的小桶和纸张。
得了成汝命令的宫人哪里会听他的。
看着阿南快要摔下梯子的危险样子，夏桐向那几个宫人命令道：“住手，快放开他！”
“是，殿下。”一看是殿下来了，几人忙退开。
“殿下，我学了治疗树木的方法，想来试试，但是这几个人阻止我。”阿南背对着树干，从梯子上走了下来。
“为什么要来治疗桐树？”
“既然是我弄伤的，那我要负责……”阿南双手背在身后，有些忸怩。
“秋千怎么办？”
“殿下不喜欢的话，我给它拆了。”
“不用拆。”夏桐的语气不容置喙。
成汝在一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阿南也激动的眼睛冒星星。
“那桐树的伤……”
“无事。”
阿南大喜，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将夏桐推到秋千旁，按着夏桐坐下，“殿下，抓紧喽，要起飞了！”
阿南使劲一推，将夏桐送得很高。
高处的空气似乎更干净，夏桐望着一旁眼眸干净，笑容灿烂的阿南，深呼吸一口，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身心放松。
又是一个晴朗的夜空，两个少年穿越到了童年。
睡前，阿南又给夏桐做了一次按摩。
……
夜色浓稠，植株掩映。一个端着放有宣纸毛笔木匣子的托盘的宫人匆匆穿过连廊，来到书房门口，被门卫挡住。
“我来给殿下添新纸和清洗毛笔。”
“看你面生啊，殿下之前的书童呢？”
“殿下一直有两个书童，今日刚好换班了。”
两个门卫用眼神向对方发问，但两人都是最近才来换班的，不太之情，看来人说的笃定，就放人进了屋。
自称书童的人进了书房后，直奔夏桐整齐放在桌上的一沓书稿，打开了托盘上的木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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