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前尘·锋芒
转眼便到了国庆盛典的日子。
头天赵将军就嘱咐过阿南让他早些到军营，禁卫军要在盛典开始之前维护好安全。
阿南起了一个大早，在去军营前按例来给夏桐请安。
“殿下，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不见成汝，想必殿下已经起床了。
“进。”
阿南推门进屋，房屋正中的夏桐直直闯入眼帘。
夏桐已然穿戴整齐，一袭墨绿色长袍，下摆和袖口绣着精致的兰花图案，头戴玉发冠，腰间一枚铂金镶边的玉佩，一身装束简约雅致，衬得翩翩公子颜如玉。
“殿下今日真好看！”阿南由衷赞叹，眼神看着夏桐就挪不开了。
“殿下哪日不好看了！？”成汝看着阿南那副痴呆的样子鄙夷道。
“今日更好看！”
夏桐被这两人逗笑了，“好了，去用早膳吧。”
阿南猛的想起正事，终于舍得挪开眼睛，给夏桐鞠了一躬，“殿下，我今日就不和你一同用早膳了，赵将军还在军营等我呢！”阿南边退出房门边说着。
“殿下，再见啦！”
夏桐站在寝殿门口，直到那个朝后挥手的身影跑出自己的视野，才收回视线，眼神里有些怆然若失。
吃完早饭，赴宴。
盛典宴席上，夏天羿与夏桐分坐于皇帝两侧。
按理说夏桐是三皇子，他前面还有二皇子，但清妃娘娘贺青雯是开国大将赵云啸的孙子赵成城和先帝的军事参谋贺文嘉的孙女，两大世家为背景，而二皇子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故而夏桐的排位便在二皇子夏天净之前。
觥筹交错，吹敬喧笑之后，是献祝礼的环节。
夏天羿和夏桐的礼物被一起呈上，并当众打开。
“大皇子与三皇子所献之礼，均是兵书一部！”执行礼节的公公高声宣布。
“哦？孤的两个皇儿竟如此有默契？”
“父皇，既然我与皇弟献了同样的礼，不如现在让诸位大臣们来评判一下。”夏天羿向皇帝施礼提议，目光瞟过夏桐时，带着挑衅和讥讽。
不好，那兵书有问题！成汝心惊，在夏桐身后轻轻地咳嗽一声，想要夏桐想办法阻止当众的评判。
夏桐却从衣袖中伸出手轻轻摆了摆，接过皇帝询问的目光，声音清楚：“儿臣没有异议。”
两部兵书的内容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后，四座之内皆是议论纷纷，诸大臣心如明镜却是不敢吱声。
夏天羿首先站起来，指着夏桐，“我献的这部兵书，乃是我国当今的兵法大师魏泽之作，其书稿于两年前就开始撰写，不知皇弟出于何等心思，竟要窃取白发老翁的血汗之作！”好一番义正辞严。
“二皇子，两部兵书大半内容相差无几，你作何解释？”皇帝的目光盯向夏桐。
即使被施压，夏桐仍神情镇定，丝毫不显慌张，他站直身来，姿态不卑不亢，反问：“皇兄又是如何认定是我窃取？”
“哼！难不成魏老先生要来窃取你这个十几岁孩童的作品？”
“是吗？可我不曾说过这兵书是我所作，不知皇兄是如何得知？”夏桐眸中闪过冷光。
夏天羿神态露出慌乱，“我猜测的！”以为声音大就占理。
“如果只是猜测，那我也可以猜测是皇兄窃取了我的书稿！”
“无凭无据！休得胡言！”他急了他急了。
“要证据，很好……”夏桐歪头打量着夏天羿的失态，一把抖开手中的折扇，眼神中是鄙夷的嘲笑还有胸有成竹的自信。
“停！两个皇子如此争吵，丢尽皇室的脸面！”皇帝使劲一拍桌子，抢着堵住夏桐的后话，“此事，改日再议！”
夏桐却躬身行礼，坚持发言：“父皇，儿臣有一个提议。过两日便要进行军事参谋的选拔，不如挑选两本兵书上的一部分内容作为考题，看哪部兵书得到的赞同更多，胜者便作为新晋军事参谋的奖品。父皇意下如何？”
“好！就这样办。”皇帝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大。
夏天羿在一旁气得咬牙。
宴席结束后，夏桐刚回到宫中，就看到阿南风风火火跑来，在自己面前站定，手杵着膝盖，弓腰喘气，急切发问：“殿下，我听…呼…赵将军说了…呼…宴席上的事情，你……你没事吧？！”
“我无事，倒是你，怎么跑成这样？”说着给阿南递去一杯水。
阿南咕噜咕噜喝完，气息稍微平复，但咽喉里面还是一股铁锈味，声音有些哑：“我还在值班，赵将军结束宴席之后来找我，我听完就很着急，就赶紧跑回来看你了。”
阿南今日当值的区域与慧清宫是对角线距离，皇宫占地千顷，阿南奔跑了一整路。
夏桐抬起手搭上阿南的肩头，捏了一把，露出浅浅的笑容：“谢谢。”有人关心担忧自己的感觉是不错的。
“殿下，您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宴会上出事？”成汝回想这事情，觉得解决得太过轻松，心下奇怪。
“夏天羿派奸细来拓印我书稿，还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夏桐的眼睛里满是鄙夷，缓缓将事情道出。
那个“书童”进过书房的第二天，夏桐就发觉自己的书稿有几页的顺序与先前不一致了，这些书稿看似随意放置，但排列顺序是被夏桐严格安排好的，只要被人动过，就能查出。
听完夏桐讲述，成汝恍然大悟，接着又想起来一件事，“哦，难怪有天书房门口是门卫问我殿下是不是有两个书童！原来是进贼了，竟然还敢冒充书童！”
说着揉了揉眉心，“书房门卫也是几个白痴家伙，贼说什么都信。”
“殿下真是聪明！”阿南在一旁赞叹。
夏桐笑笑，“你现在已经看到我安然无恙了，先快去值班吧。”说着将阿南身体掰得朝向门口，推了一把。
“好啦，殿下再见！”阿南憋着嘴告别，心里委屈纳闷：就不想跟我多待一会儿吗？
送别了阿南，成汝想起夏桐在宴会上说的“证据”，好奇发问。
“其实没有证据，我只是唬夏天羿。”夏桐嘴角翘起来，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的模样。
“啊？那要是但是皇上没有出言阻止，您要怎么办？”
“可是，我就是赌皇帝一定会维护夏天羿。”夏桐的语气有些冷漠，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人，
“我献书就是为了军事参谋选拔，最终目的已经达到了。”
成汝看着胸有成竹的夏桐，胸中情绪万分。
其实他也认为夏桐的《谋论》一定能在考核中获胜，夏桐有那样的天才，足够撑起自信。
阿南有些失落的离开惠清宫，嘴里叼着一根在宫门口拽的草，双手抱胸，不紧不慢的，脑子里又回顾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
殿下的书稿被窃，说明夏天羿很早就知道殿下在写书稿，这又说明……惠清宫有内鬼？
不对不对，夏天羿也可以派人来窃听……但是……
阿南自言自语，努力用自己并不是很灵光的脑瓜子思考着事情，假设又推翻，推翻又假设。
忽然，阿南猛的一口吐掉口中的草，好像是发现了关键线索，“不对啊，这书稿是兵法之书，殿下才13岁，他能赢过兵法大师？！还有，殿下懂兵法！”
心中讶异迭起，阿南必须得找个人问问清楚。
等不到晚上回去问成汝，阿南脑瓜一动想起来一个人，忙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说来奇怪，关于夏桐的好些事情，阿南都是从成汝那听来的。
以前是碍于夏桐经常都是不太爱说话的样子，阿南有些不敢发问；但后来两人关系渐近，夏桐也主动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但阿南还是不愿意去问他。
阿南心里觉得，这是一种揭伤疤的行为，他不忍心。
越是在意的人，越是不愿意让他在自己面前伤痕累累。
阿南跑到军营，直奔赵将军的营帐。
“赵将军，您在吗？我有好多问题需要您解答！”阿南扒开帘子，冲着营帐里面大喊。
刚刚睡熟的黑猫被这大嗓门吓得炸毛，弓起身子不爽地冲阿南发出呼噜声。
赵将军本来正在舒服惬意的撸猫，这下躺在摇椅上，两条长腿交叉，瞪着阿南，“你这小子，净来扰我家黑豹的清梦！”说着给黑猫顺了顺毛，动作轻柔，声音更是温柔：“哦哦，小黑豹，没事没事，你继续睡～”与两秒钟前大吼阿南的糙老爷们仿佛不是同一个赵将军。
阿南急匆匆跑来，挨了一通骂，在一边不敢说话，头顶着黑线，默默等着赵将军把猫哄睡着。
在阿南还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之前，猫终于是睡熟了，赵将军轻手轻脚地离开摇椅，使劲将阿南拽出营帐。
“咳咳，找我什么事啊？”赵将军睨着阿南，粗声粗气。
“赵将军，您清楚夏桐殿下在兵法方面的造诣有多高吗？”说完觉得说辞欠妥，又补充：“我的意思是殿下的兵书能赢吗？”
一听是这话，赵将军不屑地摆了摆手，语气更是放松：“害，就这事啊！你一点都不用担心，夏桐那孩子聪明着呢！”
接着又感叹了一句：“他是真正的天才啊！”赵将军的眼神中少了调笑，慢慢覆上了一层欣赏，还有一丝感伤。
阿南仔细地听着赵将军的回答，也认真观察着他的神情，敏锐纯净的蓝眸捕捉到了赵将军眼中的那一抹伤感。
“赵将军，您还知道些什么？您能告诉我吗？”阿南语气诚恳，目光里带着追根究底的执着，身子微倾，向赵将军拘礼。
“唉，跟你说说也无事。你跟我来。”赵将军招手让阿南跟着自己进了兵器库，这里面现在这个时间没有人会进来，兵器成墙，能隔音一大部分。
“你知道夏桐的母亲清妃吗？”
“听殿下和成汝说过一些，是一个貌美温柔，德才兼备的女子。”阿南诚实答。
“说的不错，可还不止。
清妃名叫贺清雯，父家是开国大将，母家是前朝的军事参谋。
当年，如今的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多次求娶清妃，但清妃不愿，还离家出走了。”
阿南怔怔，不曾想殿下的母亲出身大世家，并还有这样的故事。
“清妃自小聪明伶俐，在军法谋略上很有造诣。她离家出走的日子，听说是去拜师了。
我是她的表哥，在家族里和她的关系是最近的，她和我说起过一些拜师的事情。
但是她一直没有告诉我，她后来为什么又愿意回来成亲。
清妃后来去世，她留下了很多书籍，都在慧清宫里。
夏桐一部分是继承了他母亲的天分，还有很大一部分也是他自己的研究。
两个都是绝顶聪明的天才啊！唉——”赵将军说完旧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阿南心中也是万分的感慨，天才薄命怎能不让人惋惜？
“赵将军，清妃娘娘的寝殿外种了很多花，您知道吗？”
“知道啊，蓝蝴蝶，她亲自种的。”
“她可能是在等什么人……”阿南的声音有些小，赵将军没太听清：“你嘀咕什么？”
“没事没事，赵将军，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先去值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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