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前尘·凌迟
当夏桐来到母妃寝殿前时，殿内已是灯火通明。
夏桐看向成汝，还未开口，成汝就摇了摇头。这下便了然了。
“你回去吧。”说完接过成汝手中的剪刀，推门入殿。
门外只剩下了一个人，成汝抬起手想敲门，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放下手转身离开了。
成汝想安慰一下阿南，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明日是否还应该去找那位灵韵文问清真相，成汝心中的答案隐隐倾向于否，这些陈年往事好像比想象中复杂太多了。
夏桐进门的时候看见阿南躺在地上的垫褥上，翘着腿，脸上的泪痕已经没有了，但是空洞的眼神、耷拉的眼角还是在反映主人的失落。
“阿南。”没有反应。
“阿南！”好像木头人一样。
“阿南！！”
“诶，殿下，你来了啊。”阿南慌忙把翘着的腿放下去，撑着身子坐起来。
夏桐走到阿南身旁，伸出手，在要搭上阿南的肩膀上前犹豫了几秒，又把手往上移了几寸，放到了阿南的头顶，揉了揉。
阿南抬起头冲夏桐眨了眨眼睛。
头发有点硬，夏桐笑了下，不过脾气还挺软的。
夏桐走到清妃床边，把床上放了一天一夜的蓝蝴蝶全部收拢起来。
又抱着一大束花来到依然呆坐的阿南身旁，拿胳膊肘拐了拐他，“陪我去剪花好吗？”
“嗯，好。”还有点不在状态，但看见夏桐手里的一大捧花时，还是本能地伸手帮夏桐把花接过来，“殿下，花让我拿吧。”
殿外，夏桐拿着剪刀剪花，阿南跟在一旁拿花束。
没有人声，只听得见知了聒噪，风过树梢。
夏桐又剪下一束花开得极大极艳的蓝蝴蝶递给阿南，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母妃是在我出生后半年去世的。”夏桐突然说话，眼睛还盯着蓝蝴蝶花丛，声音像月色一样的清冷。
“生下我之后，母妃就一直身体不太好，平时都是奶娘照顾我，也不多让母妃抱我，怕让我染病。”夏桐又剪下一束花。阿南伸手去接，眼神也聚焦到夏桐的侧脸上。
夏桐继续说，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像是说着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半年的时间，母妃去世时我才半岁，我实在没法记清母妃的相貌，也记不清，她的葬礼我有没有哭。”夏桐顿了顿，像是自嘲地轻声笑了一下，“应该是没有哭吧，那么小的孩子，对于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有多少感情。”
阿南眼瞳里的光出现丝丝颤抖，嘴唇张了张，想要阻止夏桐这样堪称自杀的行为。
可夏桐像是感觉不到疼，继续拿刀子一刀一刀剜着自己，“后来啊，我记得我第一次学画画的时候，看见画室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画里的女子在跳舞，回眸冲着我笑，多美的女子啊。”
夏桐停下了剪花的动作，垂着手，抬头看着天，“我问老师画中人是谁，结果，原来那就是我的母妃。”
阿南听着这番话，感觉被凌迟的好像是自己，从背后抱住夏桐，蓝蝴蝶花束正好贴在了夏桐胸口。
夏桐轻轻拍了拍阿南的手，嗅着蓝蝴蝶的清甜香气继续说：“原来那就是我的母妃啊。我又问母妃去哪里了，画室里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我突然想起来，我没有母妃，我的母妃早已经去世了。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学会哭了，在画室里抱着母妃的画使劲的哭，就好像以为自己把眼泪哭干就能换母妃回来一样。
最后，那幅母妃的画像被我的眼泪冲得面目全非，画里母妃的笑脸也不见了。”
说完这些，夏桐发觉肩膀处的潮湿，笑着拍了拍埋进自己颈窝里的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殿下，你不难过吗？”
“已经难过完了啊。每年母妃的祭日，我总会有一段发泄期和抑郁期，今年的发泄和抑郁期都在昨天结束了。”
可阿南能感受到夏桐内心一点都不像他的话语这般平淡，那微微颤抖却又因为尽力控制而变得僵硬的身体完全暴露了夏桐的心情。
“殿下，我说过你可以不需要这么坚强的。”说着，阿南的眼泪又滴落下一大滩。
“可我们必须学会坚强，学会长大，不是么？”
“好啦，你快把我衣服都弄湿了，别哭了别哭了。”夏桐掰开阿南的手，把他的头挪开，拍了拍他的后背，“走吧，我们回殿内。”
阿南跟着夏桐把蓝蝴蝶摆在床上，不过没有像以前一样平铺。
“殿下，我们摆个心形吧。”
夏桐看向阿南的眼睛，里面还留着未干的泪，被烛光映得有些晃眼睛，但能够看清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于是清妃的床上就有了一个蓝色的散发着香味的爱心。
临睡觉之前，夏桐提议让成汝送盆温水来给阿南洗洗脸，但被阿南拒绝了。
“他来了看见我这个样子，肯定要笑话我。”阿南眼前已经浮现了成汝嘲笑自己的形象，撅起嘴来。
“可是你明天会眼睛疼的。”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
两人躺下了。
“殿下，长大一定要学会坚强吗？”阿南突然问。
“是啊。”
“可是，如果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迟早要出问题的。”阿南偏头看了一眼夏桐，“我觉得这不是真的坚强。”
“那你觉得当如何？”夏桐对阿南的理解很是好奇，侧了身转向阿南。
“我不知道准确的应该怎么说，但是反正，坚强不等于强忍。”阿南注视着夏桐，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安抚。
“嗯，我知道了。”夏桐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可是，阿南，你现在心里在忍着什么呢？”夏桐反问，眼睛里含着笑却满是审视。
阿南又把眼睛转向屋顶，“我？我能有什么。”
“是吗？那说说蓝蝴蝶吧，你知道多少？”夏桐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可心里却很紧张，阿南最后问灵韵文的那个问题让他不自觉想到了自己的母妃。
根本没有意料到夏桐会先问这个，阿南犹豫思考了不短的时间，才答道：“我小时候长大的花溪村也有蓝蝴蝶，并且只长在收养我的那户人家围墙外。那个灵韵文衣摆上绣着蓝蝴蝶，所以我就想问问。”
“那你看见我母妃种的这些蓝蝴蝶的时候你想到了什么？”
“我当时只是觉得眼熟，没有想别的……”好多事情还没有查清楚，阿南不想给夏桐增添多余的烦恼。
“哦，好。”夏桐清楚阿南没有把话说完，他并不戳穿，“阿南，把头转过来。”
“嗯？”
“笑一个，”夏桐拿手戳了戳阿南的脸，“你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笑了。”
“好。”阿南吸了一大口气，使劲咽下后冲夏桐露出了虎牙，蓝眸里闪耀星辰。
夏桐又戳了戳指尖鼓起的肌肉，微笑道：“好好睡觉，晚安。”然后转过身去。
听着背后传来的“晚安”，夏桐心中重重叹气，用力地呼吸着，试图缓解心头上一遍一遍泛上来的酸楚。
阿南，不管真相如何，我希望你一直快乐，一直开心地笑。
(https://www.uuubqg.cc/30706_30706003/4288557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