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结盟

林悦和沈溪相互看了一眼，彼此会意：还是不要对嫌疑人说出实情为好。
于是，沈溪假装不经意地按下张东高举着的酒瓶，道：“东哥，你也知道我这人对剧本杀非常痴迷……森哥去世后，都好几天没来玩了，人跟丢了魂似的。
“今天晚上没警察，所以就来店里怀念一下。这不看到新的房间了，装潢可真刺激，简直是艺术品！你以后继续把店开下去呗？”
张东放松了警惕，从棺材里翻出来，得意洋洋道：“那是肯定，冯哥遗书里说了把店给我继承，我可不能辜负他。这间房是新开发的本子，费了冯哥和我很大心血，重新开张后必须火！”
沈溪却有些失望，道：“这是从哪里买的本？我还以为自己写的那本要提上日程了。”
“你写的挺好，可别灰心，会安排在一楼普通房间。”张东拍了拍沈溪肩膀，“这个房间的本子不同寻常，算是……冯哥的遗作！”
沈溪十分震惊，试探问有没有文字版来拜读，可惜张东翻了半天都没找到，也说不清楚具体内容。他初中辍学，也没什么大追求，虽然跟随冯森从棋牌室一路开到剧本杀店，但一直都只是按冯森吩咐做着基础体力活。
两人在征求张东同意后开灯拍摄了这个房间的全貌，随即悻悻离去。彼时已是凌晨，但隔了一条绿化带的创业街依旧灯火通明、霓虹闪烁。
“走吧，去喝一杯，我请客。”沈溪朝着那家闪着蓝白色灯光的酒吧招牌扬了扬下巴。
“不了，我不会。”林悦打开了叫车软件，结果半天没有人接单，而公交距离首班开出还有3小时。她只好抬起头，却见沈溪手指转悠着车钥匙，嘴角勾起：“你陪我去，然后开车带我回家。放心，只要赶在他们醒来前到家就行了。”
想到这地方距离湖光别墅有近20公里，林悦只好接过车钥匙，跟着沈溪走进酒吧。
酒吧里依旧喧嚣，舞台上衣着火辣的女DJ正在一边调音，一边扭动纤瘦的腰肢。迷幻电子音乐响彻耳畔，灯光明晃晃闪在眼前，林悦有些不知所措跟在沈溪身后，穿过蹦迪的人流，坐在了吧台前。
“今天的妹子很纯呦，换口味啦？”调酒师不怀好意盯着林悦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领口。
“别他妈胡说八道……我还是老样子的来一杯！”沈溪瞥了眼脸颊泛红的林悦，声音轻柔了些，“给我朋友来杯柠檬水。”
酒很快调制好，放在吧台上。林悦打量着那个小玻璃杯里蓝白色的液体，晶莹剔透，好似云雾缭绕中的富士山顶，不觉被深深吸引。
“给这位小姐也来一杯‘远山’。”沈溪一眼看出了林悦的心思，朝着调酒师喊道。
“不用，我还得开车。”林悦摆手。
“哎呀，你怎么这么啰哩巴嗦的，喜欢就要试试嘛！为什么一直做违心的事，说违心的话？开车可以叫代驾啊，或者打车回去也行。错过了和我一起喝酒，可没得补偿哦。”
沈溪把面前的酒杯推到了林悦面前，“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林悦犹豫片刻，还是小抿了一口，登时心跳如鼓。这酒刚入口只觉清凉，并无想象中的辛辣，可是当那液体流入喉咙，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让胃和脸都火烧火燎起来。她悄悄看向沈溪，见他悠然自得托着腮，一边喝酒一边和调酒师聊天。
他这样肆意挥霍、为了所爱可以不顾一切的人生，对于她无比陌生。底层家庭里长大的她，凡事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从不敢奢望做真正的自己。
“我这两天倒霉到爆哇……莫名其妙酒丢了2瓶！该死的劣质监控，就拍到个黑影，毛都看不清。老板说丢的不多，就没报警，让我赔了一个月工资……”调酒师一边摇晃摇酒壶一边哀叹。
沈溪抬了抬眼皮，道：“丢的什么酒？”
“阿贝火龙威士忌……牛逼不？喝不死那个小偷！”调酒师猛地把摇酒壶摔在吧台上。
待到调酒师去另一侧招待新来的客人，沈溪小声对林悦说：“我怀疑丢的酒是张东偷的，我们在剧本杀店看到的空酒瓶就是阿贝火龙，这玩意不多见！”
“这么说……张东人品很值得怀疑。他说的话，我们不能全信。”林悦突然想到了冯森的遗书，“现在他成了最大受益者，拥有了整个店面。”
“森哥把剧本杀店给他，为什么？他根本不会经营，连剧本都没看过，没有一点艺术细胞！这不是毁了吗？会不会是他逼迫森哥写的？”沈溪瞪大了眼睛，“我看他嫌疑最大！天天和森哥住在一起，肯定了解他的生活习惯，好下手……”
“那倒不至于，遗书上也给了我一套房，他不会强迫哥哥写这个，他跟我又不熟……也许，他早就偷看到了遗书。”林悦自认为脑子很清醒，但舌头有点捋不直，“至，至于动机，可，能是……想尽快把剧本杀店据为己有！”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两人握手结盟，要对张东展开跟踪调查！
走出酒吧，吹着夜风，脸上火烧稍微减轻，但鼻腔灌进的空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甜，回味无穷。林悦想着，所以这就是沈溪喜欢微醺的原因吗？
“对了，别听那家伙胡扯，我根本没有天天带女孩子来酒吧。就那么几次，是跟社团好多同学一起的。”沈溪小声嘟囔着，“其实，你是第一个陪我来的女孩子……”
林悦有点奇怪，这根本没必要对她解释呀，她又不是王丽。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觉头晕目眩，嘴巴发干，眼前的沈溪多出了五个分身。
突然，她腿一软，身子猛地向前栽倒……
“卧槽，酒量不会这么差吧！”沈溪赶紧抓住她胳膊，却被她的身体重量不断下拽，没办法只好用力一拉将她背了起来。
“你没事吧……喂，林悦！”
无人回应，身后只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她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自己造的孽只能自己担着，谁教他非得让人家尝试新生事物呢？沈溪叹了口气，使劲把林悦往上托了托，走向了社区诊所。
——
清晨，破例休息了一夜，刑警们大都精神百倍，只有陆明黑眼圈只重不轻。
“陆队，您要不要补补啊？吃点海参……”小刘打趣。
陆明白了她一眼，道：：“冯森被害案进度汇报写了吗？”
“没，这……还没眉目呢，谁都有嫌疑，谁都没证据。怎么写啊？”小刘辩解。
一向文质彬彬的陆明罕见黑脸，呵斥：“不写不分析，能有进展吗？脑子干什么用的？”
小刘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不知道为何他回趟自己家就跟点了火药库似的？难怪都说刑警找不到对象！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一轮红日跃出苏江大学湖面，洒下炙热的光芒。湖边还拉着警戒线，上早课的学生们绕着走过，还不忘指指点点。
陆明跟着学生们走了一会，一抬头发现到了图书馆高高台阶下，四处看了看，意识到这栋楼是距离湖岸最近的建筑物。走上台阶，他发现入口处有明显的监控设备。他们之前只顾得上排查隐藏在湖岸边的摄像头，从来没有留意过建筑物入口。
于是，众人即刻调取了6月13日晚上的录像，却发现视频拍摄的角度过高，无法覆盖湖岸，只能看到湖面，自然一无所获。就在即将放弃的时候，陆明突然喊停，令监控视频卡在了8点17分处。
“门口这里还能放大吗？”陆明道。
管理员动了动鼠标，把图像调整到了最大幅度，又展示给众人。
陆明指着一个背着灰色大双肩包的黄毛男子，道：“是张东！”
众人围拢过来，分别发表意见，都觉得张东在案发那晚出现在图书馆门口很蹊跷。首先，他不是学生，为什么能进需要刷学生卡的图书馆？其次，他去图书馆干什么？通过观察，他并非热爱读书学习的人。最重要的一点，他的不在场证明分明记录的是在创业街溜达，和实际行踪不符！他为什么要说谎？
回到警局，陆明又给叶风去了电，因为张东的户籍也在锦京，江南没有任何记录。正是工作时间，叶风办事雷厉风行，很快就把他的各项信息传了过来。
张东出生于锦京山区，和冯森生活的福利院相距甚远，豪无交集。他初三那年父母车祸去世，但他拒绝亲戚收养，甚至在上学路上“消失”了。
后来，亲戚报警，警方寻找了一年，最终在锦京边一个小城收容所找到了他。接回去不久，他就接连惹事，不是盗窃就是打架，最后又因为故意伤害进了少管所。
最后，亲戚们都放弃管教他，任由自生自灭。从少管所出来后，他的记录就是一片空白，没有上学和就业的登记，没有缴纳社保，行踪不明。他的人生画像，很符合罪犯，尤其是惯犯的特征。
看着邮件，陆明发现了矛盾之处：冯森和张东虽然都是孤儿，但不论性格还是成长经历都在两个极端。一个是高智商的天之骄子，一个是有前科的混混，为何会紧密联系在一起？
冯森如此聪慧，为什么会毫无顾忌接纳一个无血缘的危险分子，还带他到江南创业，并在遗书里把剧本杀店也给他继承？难道又是所谓高尚的大爱吗？
陆明始终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东这种人，就是天生的坏种。那么，会不会是张东掌握了冯森什么把柄，威胁他屈从，最终导致他被杀？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扭了扭僵硬的脖颈，望向窗外。
夜，已是漆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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