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声战争

“咯噔、咯噔……”有节奏的敲击声连绵不断。
林悦迷迷糊糊醒来，头疼欲裂，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连梦见了什么都记不清。她努力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铺天盖地蓝如海洋般的松软大床上……这可不是她的床！
阳光罕见地从窗帘缝隙射入，刺痛了她的双目。她努力睁大浮肿的眼睛，按着太阳穴撑起身体，环顾房间，当看到星球模型的顶灯时候，才意识到这是沈溪的房间。撩开被子，还好她衣着完好，连运动鞋都原封不动摆在床下。
她一边下床，一边努力回忆，最后只记得从酒吧出来，想必是喝断片被沈溪送回了家。走出卧室，就是套间里的书房，她看见沈溪正在敲击一个闪着蓝光的机械键盘，发出机关枪一样的怪声。
“你醒啦？”沈溪回头一笑，“我把你都送到社区门诊了，结果医生说你就是太累睡着了。我就说人怎么可以醉的那么快？”
林悦叹了口气，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感激。最后，她还是说了句：“谢谢，但你把我带到这里，要是被你父母知道了，我干脆就回锦京躺平好了，总比被打走的强……”
“谁叫你出趟门还要锁屋门的哇？你屋里有金子吗？我又进不去……放心吧，我爸妈早早就出差了，根本没看见咱们。”沈溪道。
好在时间尚早，估计沈恩善还没起床，林悦得赶紧回去准备今天的教学陪伴方案。可是，沈溪还精神百倍唠叨着调查张东的计划，也跟着她走出了房间。
两人刚出门，就看见一个白影从楼梯角落一闪而过。
“恩善？”沈溪喊道。
那白影倏地定住，又如幽灵一样飘来。她身着棉布连衣裙，脸庞白净，嘴角带笑，眼神却凌厉……竟然是徐佳佳！
“早哇，哥哥姐姐，今天周六，恩善叫我陪她一起上课，所以我才上楼来。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应该过会再来？”徐佳佳目光从并排而立的两人身上扫过，右手攥着手机，大拇指摩挲着摄像头位置。
林悦大脑轰一下，差点晕厥，想解释却又像欲盖弥彰。眼前这形势：一对男女穿着昨晚的衣服，一大早从同一间卧室走出来，不论如何都说不清啊！
“走吧，我也一起去学习。”沈溪手臂交叉放在脑后，丝毫不介意的样子。
三人别扭地一起来到沈恩善套间门前，好在房门开着，张阿姨正在收拾吃完的早饭，暂时缓解了尴尬。沈恩善坐在外间写字台前，面色还是蜡黄晦暗，神色木然，头发凌乱扎成一个马尾，看到众人进门也不打招呼，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恩善，今天我们不学雅思了，读本英文原版小说吧。”林悦摊开一本硬皮小说，绿色封面上写着“小王子”。
沈恩善罕见地动了动眼皮，缓缓伸出手摩挲着封面上金发的小王子，神色流露出一丝好奇。
林悦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忤逆”王丽的学习改革一定会有成效。沈家人除了沈溪，都是强势又急功近利，不容浪费时间和金钱。
其实，学生时代的她也是这样的人，利用所有时间学习和打工，把自己当成机器人。几个小时前，跟着沈溪喝下人生第一杯酒，她忽然有了新念头，或许可以停歇看看风景，毕竟人生只有一次。
现在，林悦不刻意讲语法，不布置考题，只解释沈恩善不懂的句子，让她沉浸在故事里。时间流逝，她偶尔抬眼，看到沈溪已然趴在桌角睡着，眼前竟浮现出书中插画里小王子的模样。
他们何其相似，都那么天真纯粹、随性洒脱，但又都生活在自己的孤独星球上，神秘又遥远。
在沈恩善上厕所的时候，林悦正想休息会，就发觉徐佳佳掏出手机朝她晃了晃。仔细一看，屏幕上竟然正在播放她和沈溪一起从卧室走出的视频！
徐佳佳斜眼瞧她，嘴角还是带着笑意，目光却带着丝丝挑衅意味。她张开嘴，没有出声，但林悦还是看出那口形的意思：“胸针”。
林悦没理她，淡定盯着她的眼睛。自从父亲入狱后，她受过的欺负和威胁不算少，根本不把这种拙劣的伎俩放在眼里。
她分析，徐佳佳现在还不敢把偷拍的视频发给王丽，因为她也没法解释为何恰好出现在沈溪的门口，除非有更阴险的预谋。王丽可不是沈溪，没那么单纯善良，不会相信她的哭诉辩解。
不过，伴随她冷硬的目光与之相撞，双方各持把柄，宣告着两人之间的拉锯战正式开始！
周六下午，沈恩善被王丽带去某中医世家做理疗，说是能缓解疑难杂症。林悦闲了下来，终于有空跟沈溪实施下一步计划。
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带上墨镜、棒球帽、口罩，像狗仔队那样带着相机在张东新租住的旅馆附近转悠。他们推测，剧本杀店还在封锁中，张东闲来无事一定会出去吃饭转悠。果然，下午2点，张东从一家麻辣烫店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竹签剔牙。
“喂，我们这么盯着他瞎逛能发现什么？”沈溪打了几个呵欠，“侦探小说里都是把嫌疑人抓住，然后拿出惊天证据唬他！”
“嘘……”林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伏在他耳边，低声道，“一个人若是犯了罪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这痕迹，不一定是现成的证据，很可能隐藏在他的生活习惯里。”
沈溪瞪大眼睛，努力抽出一只手对她竖起大拇指来。
林悦本就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此刻更是有一百倍的耐心，因为她必须亲手抓住那个杀害冯森的凶手，报仇雪恨！
功夫不负有心人。下午4点45分，埋伏在绿化带里的两人眼见着张东和一个面庞甜美清纯的女孩搂搂抱抱从咖啡店里走了出来。
如果他们坐车离开，两人也就不打算再跟了，可他们竟然顺利走进了苏江大学。最初，苏江大学是允许校外人员进入的，但自从疫情后封校管理就必须登记才能进入。
如今，疫情虽结束，规定依旧延续。每次林悦帮助沈溪取东西，都要在保安那里登记姓名、电话、身份证号和来意。
如此分析，张东依靠英俊的脸，找了个大学生女朋友，是不是就此可以自由出入学校呢？那他如果在学校里犯罪，只要避开摄像头，也就很难留下痕迹。
两人跟着张东进了学校，无奈又尴尬地在不远处看着他们钻进各种各样隐蔽的景观带里亲密接触。等到女生和他告别进了宿舍楼，沈溪打开手机一看，步数已有2万，禁不住龇牙咧嘴。
他们原以为张东肯定要离开学校去创业街里鬼混，毕竟学校里没什么有趣的商店，最好吃的也就是蛋包饭罢了。可是，张东竟然走进了图书馆。
“我是累出幻觉了吗？怎么……张东也要考研啊？”沈溪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
“事出有异，必有妖！我们可能马上就要抓住他的把柄了。”林悦微微一笑。
他们躲在角落里看到张东刷卡顺利进入，推测他借用了女朋友的校卡。然而，没有卡的林悦却被拦在门外。
图书馆里有8层，每层构造错综复杂，高大到顶的书架如网密布，桌子和沙发散落其中。馆内非常安静，电脑也只能查资料，一个人去除了看书就是睡觉，还能干什么呢？
沈溪悄悄跟在张东身后，发觉他没有坐电梯，而是拐进了消防楼梯通道，不觉得眼睛一亮。这更印证了他们的想法，他熟悉且故意躲避摄像头的位置！进一步想，他要干的绝对是违法勾当，且不是第一次。
终于，张东从五楼走了出去，又延着一条无人走廊七拐八拐到了阅读自习室里。正是晚饭时间，自习室里学生寥寥，但桌上用来占座的笔记本电脑和书本比比皆是。张东晃到书架那里抽出一本《计量经济学》回来，放下双肩包，端坐在桌前。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沈溪确信张东是以看书作为幌子，因为他翻页太快了，不可能看完里面密密麻麻的公式。于是，他也抽出一本书撑着做掩护，打开手机摄像头伺机偷拍。
过了十几分钟，当张东身边唯一的学生也离开后，他合上书，把身边2台笔记本电脑塞进了自己的双肩包，迅速离开自习室。原来，他来学校是为了偷东西！看来，这家伙在酒吧偷酒，在学校偷电脑，是不是男生宿舍最近丢的电子产品也是他偷的？
他把情况发给林悦，很快收到了她的回复：“动机也许是，冯森发现了张东是个惯偷，要报警，所以张东杀害了他。或者，张东偷了什么贵重的东西，被冯森发现后灭口。”
一步步接近真相，让沈溪血脉贲张。他一边紧跟张东，一边把视频发给林悦。可惜，消防楼道里信号很差，始终发送不过去。终于走到一层，张东却没出大门，竟然拐向负一层去。沈溪疑心他要和谁交接，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地下一层是教职工车库，由于今天是周六，车辆不多，也见不到人影。为了节约能源，车库里只开一半灯，阴暗潮湿，犹如蝙蝠洞穴。
沈溪眼睛有散光，但没配眼镜，在半明半暗的环境里更加严重。视线里，张东移动的轮廓越发虚幻，像个黑色药丸即将溶解在水中。当他停住，沈溪立刻躲到一辆黑宝马后面喘息，揉揉眼，再探出头去却发现他的身影不见了。
果然还是跟丢了吗？
蓦然回首，沈溪整个人都僵住了。张东不知何时已站到他面前，距离他不足20公分。
“你跟我多久了？”他摘下帽子，露出乱糟糟的黄毛，以及一双凶光毕露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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