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五月开头的第一天,薛潼复习得日夜不分,忽然收到了赵芸芸劳动节的慰问。
赵芸芸:广大人民群众都在外出旅行,你好意思做内卷的那一粒老鼠屎?
薛潼:谢邀丑拒。
赵芸芸发来了一张无能狂怒的表情包。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薛潼誓要争取一步到位,直接一战胜利。只是年龄大了,始终比不上高中那会儿大脑运作的高峰期灵活,一个段落得磕磕绊绊地背上半小时才能啃下来。
她在屋子里哀怨,咬牙点了杯全糖的奶茶。
戒糖这件事在她这个年龄段属于一种社会风气,她没跟上这个潮流,糖分在她身体里依旧猖狂霸道。
门铃响起的瞬间,她以为是外卖小哥,趿拉着拖鞋冲了过去。
开门后才发现生活是一个有起有落的过程。
薛潼面无表情:“你来干什么?”
林壑清衣冠楚楚,消瘦了点,但不影响他的英俊,反而使得五官轮廓更加深邃。
他递出怀中的捧花,“节日快乐。”
一捧她最爱的白桔梗,纯洁无暇,永恒、无望的爱。
薛潼难掩嘲讽,“什么节日?劳动节?”
林壑清眉目镇定,顿了会儿说:“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是情人节。”
她歪头想了想,今年的情人节她已经从家中搬出来了,当时两人关系临近冰点,自然也没情趣过情人节。
或者说,他们已经许多年没过过情人节了。
“你现在做这些有意思吗?我们都要离婚了。”
他的眼眸沉如墨,“我们没有要离婚。”
薛潼将捧花塞回他的怀中,“我已经联系过王律师了,他正在起草离婚协议,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能送到你办公室。”
她冷冰冰的语调,仿若有针戳刺在心上。
原来吵得最凶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提过要分开。
离婚?谁要跟她离婚?
林壑清隐忍地牵起她的手腕,视线落在她苍白的侧颜,“别闹了,我们好好的。”
相同的话不知重复过多少遍。
薛潼甩开了他的手。
自从上回扯开这件事后,她就已经不再觉得两人有能坐下来和平交流的可能了。
最深处脏污失去了遮羞布,体面就再也没有需要维持的必要了。他们俩现在,应该是属于“撕破脸”。
更何况白一梦的出现,让薛潼本就翻涌在心头的怨怼愈来愈激烈。在林壑清这个不速之客到来后,乍倾泻了出来,“谁跟你好好的?去跟你的白一梦好好的吧!”
堪比诅咒的话语脱口而出,其中的意味也在猛戳着她的心窝。
但也在无形中暴露了她的软肋。
她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话音落下的瞬间,鼻尖毫无预兆地冲上了一阵酸,难以自抑的生理反应暴露她极力掩饰的狼狈脆弱,在眼角的泪尚能未滴落之前,薛潼转身回屋。
林壑清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入了怀中。
白桔梗捧花碎落在地,砰地一声在过道里回荡。
坚实的臂膀勒得紧紧的,熟悉又陌生的体香窜入鼻腔。
林壑清将脸埋进她的长发里,感受这相隔许久的亲密拥抱。
这段日子,他几乎无法入眠。只要闭上眼睛,那句“到此为止”就像魔咒一般侵略他的神经。
“你放开!”
“潼潼,别这样……”他抱了她满怀,心中却是空落落的。
十二楼的风声穿过走廊,五月的温度里有刺骨的寒凉。
她扯着他的衣角,想要从这个动摇心神的怀抱中挣脱。
林壑清于她不过是一滩沼泽,每一次的心软都在向下寸寸陷落。
“潼潼,你相信我。”
再如何逞强,这十一年的感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薛潼心中嗤之以鼻,目光所及之处却扭曲为那一个个孤枕难眠的深夜、永无止境的快递包裹、疑心病,都在张开双手,想要将她拖拽下去……
沉下去、沉下去……
突然,对门“咔嚓”一声。
画面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人从走廊对侧走出来。
仿佛无意间闯入了违和的频道。他穿着休闲舒适的家居服,松软的头发上翘起了几撮,似乎刚睡醒。
惺忪的双眼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逐渐清晰,终于他放下了挠头的手,浅褐色的瞳孔透亮又认真,“薛小姐,需要帮忙吗?”
脑袋嗡地一声,薛潼张着嘴,宛如从虚幻的水面中钻了出来,透了口气。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还有邻居。
这个莫名出现并且知晓薛潼名字的男人分走了林壑清的注意力。
圈住自己的钳制出现了松动,林壑清转身看向来人,眉宇轻轻蹙起。
场面莫名成为了三方对立。
薛潼板滞地迎上那双眼眸,忽然灵光一闪,回忆起那诡异的熟悉感。
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他背光而来,走到柜台。阿帆后来说,那是他们老板……
薛潼讶然眨眼,“慕先生……”
“需要帮忙吗?”他又重复了一遍,身形不偏不倚,像一块立在她身前的盾牌。
薛潼无由感受到一股温暖。
她摇摇头,“谢谢你,慕先生,暂时不用。”
她的措辞很谨慎,“暂时”二字意味深长。
林壑清抓紧了她的手腕,很明显他也体会到了她的用意。
慕先生点点头,眼神落在她被捏红的手上,意有所指说了句,“有事的话可以喊我。”
林壑清面若寒冰。
“好的,谢谢。”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中,薛潼多看了两眼他头顶的呆毛,荒唐地想要抬手给它压下去……
门锁再次“咔嚓”一声,暂停键被松开,剧情在片刻的停顿后又继续播放,但情感却没能接上节奏,在某一秒出了戏。
林壑清低头看她的手,轻轻揉按了两下。
肌肤的触碰让薛潼思绪回正,这次她没有反应激烈地将他推开。
林壑清似有所觉,抬眸看她,眼神深邃幽暗。
薛潼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这是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分开很久了吗?”
她是诚心诚意地提出疑问,并且怄气或是讽刺。
她眼中的迷茫如阴云笼罩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她所谓的分开并非法律上对于两者关系的认定,而是指情感上抑或是身体上的距离。
是啊,他们分开很久了。
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我只是跟你提了离婚……难道你想绑缚我一辈子吗?”她喃喃道。
脚下是四分五裂的桔梗花,白的绿的仿佛打翻的调色盘。
他唇色泛着白,“不要说这种话……”
薛潼:“那你想听什么?我不愿意离婚?还是我不介意你和白一梦之间的事?”
林壑清没说话。
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薛潼很难控制住心里暴虐的想法。
他显然心知肚明,他所作所为完完全全地伤害到了她的感情,并且每一次的提起都是在对她进行的二次伤害。
电梯“叮咚”地响,外卖员从里面走出来,提着一袋奶茶。
见到在门口对峙的二人时,八卦的神情毫不掩饰。
薛潼示意,接过奶茶,“谢谢。”
加了冰的奶绿渗出凉丝丝的温度,目送外卖员乘坐的电梯门关上后,她侧头深吸了口气,“你走吧。”
她波动的情绪实在不宜再继续与林壑清交谈下去。
很早之前,在第一次与赵芸芸坦白想离婚的心思时,她是这样说的:“时至今日,我与他之间掺杂的东西太多了……”
感情最纯粹的时候,不过两个人对彼此源源不断的爱意,到后面,爱意会消退,麻烦也随之而来。
当其中的因素过多导致处理器超载,那么报废的到来不过就在转瞬之间。
这次她的转身回屋没再被拦,大门落锁的一刻,林壑清惨淡的面容被彻底地阻断在外。
薛潼拎着奶茶,背靠着门,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
一门之隔,两人却像隔着天堑。
-
今年的五一连着周末,实际上真正放假的只有一天。
不过对于赵芸芸这个人民教师来说,这种小假根本不放在眼里。
下午她没课,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午后的阳光如一块丝滑的绸缎铺在地板上,她对着某个作业脑袋正大,背后就响起了叩门的声音。
门大敞着,一人背对阳光站着,周围的小颗粒漂浮在半空,很是夺目的出场方式。
“芸芸。”
赵芸芸眼睛睁大,“师、师哥?”
短时间内碰见师哥这么多次,是这几年都少有的。
余程笑着,“下午没课?”
“没、没有。”
手中握着的红笔紧勒了一下,不小心在纸张上画出一道曲折的痕迹。
正待赵芸芸整理异常的反应,余程后面走出一位半鬓斑白的中老年人,两手背着身后,上来就是一句,“芸芸,很久不见你余师哥了吧?”
赵芸芸起身喊了声“刘老”,然后捏了捏上衣下摆,“是蛮久没见了。”
余光中师哥还是笑着,没揭穿她。
刘老拍了拍余程的肩,“你师哥作为代表,被指派来和学校进行一个合作项目,这段时间你倒是可以经常见他了。”
赵芸芸张了张嘴,问师哥,“真的吗?”
余程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嗯。”
“别不好意思,这可是好事!”刘老笑呵呵地拍着他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对了。”刘老看着赵芸芸,“你晚上也来一起吃个饭,给你师哥办庆功宴。”
余程有些无奈,但还是对赵芸芸点点头。
刘老又多说了几句,拉着余程走了,说要带着他多见几位教授。
办公室瞬间空了下来。
赵芸芸坐回板凳上,抓着作业,有些不知如何下笔。
她掏出手机,给薛潼发了个短信:晚上一起吃饭吗?
薛潼过了好一会儿回复:复习中,勿扰。
赵芸芸:广大人民群众都在外出旅行,你好意思做内卷的那一粒老鼠屎?
薛潼:谢邀丑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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