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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放手(二)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谢录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件外套,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裴疏年的风格。

        他扶着脑袋揉着酸痛的脖颈出来,没看到有人,最终在阳台的吊床里找到了裴疏年。

        一地的烟屁股萧瑟凄凉无比,脸窝进里侧,只露出一短截下颚和脖颈。

        他轻手轻脚地展开抱在怀里的外套,正想往人身上盖,裴疏年却倏地一颤,旋即看向他,眼底有初醒的懵愣迷瞪和违和的警惕。

        裴疏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外套,“你醒了。”

        谢录故作镇静地扔在他身上:“你真的让我回去?今天?”

        裴疏年眸色一暗:“嗯。”

        “可是给林沂州改写这事,我还没完成。”谢录微抿起唇,“我才画了一点。”

        一晚上,才画了一点。

        谢录有些恼怒自己,但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总是犯困,不知不觉就睡的昏天暗地。

        裴疏年一愣,道:“已经不用画了。让他走吧。知道了我的真面目,离开未必不是好事。”

        谢录静默着,没赞同,也没反对。

        裴疏年直起身子,往一边蜷退着,给他让出一片空间。

        他屈着腿,一手撑着下巴,一边笑意淡然,整个人懒洋洋的样子。

        “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没?”

        谢录顺势坐下,像泄了气的气球,脑袋搁在吊床的绳索上,“说什么好呢。”

        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裴疏年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想说什么说什么呗。都这时候了。”

        可能就是最后一次相处了。

        两人对此彼此心里明镜似的,却谁也没有点破。

        “唔。那我先说。”裴疏年清清嗓,佯装正经,修长好看的食指轻轻搭敲着太阳穴,“对不起。我没法对你负责了。”

        谢录眉头皱的更深,觉得有些云里雾里:“负什么责?”

        “那天,喝醉了。你和我。”裴疏年完全不觉得羞臊,只是耳根有些热,“我一直觉得挺抱歉的。”

        谢录有些哭笑不得:“你想错了。没有的事。”

        裴疏年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谢录倒也不管他信还是不信了,反正他无论如何都不吃亏。

        “那天的生日礼物,忘记给你了。”他沉声道,“在书房的桌上,你记得拿。”

        “好。”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当初怎么穿过去的。”谢录脚尖蹴着地面,轻轻晃着吊床,“还有,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说的。”裴疏年颇为享受地合着眼睛,“别心急。”

        “还有……”

        “对了……”

        两人异口同声,两双眼遽然对上,波光微动,即便是心下觉得有些不自然,却也没舍得移开。

        谢录咳了一声,垂下眼:“对于谢喧,你打算怎么办?”

        裴疏年沉吟须臾,后仰着枕住撑脑袋的手,“好歹我还是这本漫画的主角,除非我靠近他,否则他也不能奈我何。”

        谢录抿紧了唇。

        好像的确如此。只要裴疏年足不出户,也没人能奈他何。可关键就是,裴疏年真的能不出去么?

        在知道了自己是个漫画人物之后?

        “那,以后呢?”

        还是没忍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以后啊,”裴疏年一半喟叹一半思虑,“再说。”

        话音落地,他撑着身子起来,翻身下地,撂下一句“准备出发吧”便兀自离开了。

        谢录没想到会被带来这里,他看着那熟悉的建筑,回忆深处那喧闹温馨的记忆仿佛又钻出了小芽来,逐渐蔓延,复苏,再迎蓬勃生机。

        福利院里正进行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宋听站在小孩儿堆里,张开双手护着身后的“小鸡崽”免受对立面的“老鹰”袭击。

        她只是站在那里,脸上勾勒着淡淡的笑,便已经让谢录觉得恍若朝阳。

        裴疏年接替了她的位置,留存了足够的时间,让谢录和宋听相处。

        一片片的盎然绿茵,一簇簇的斑斓小花,开在两人脚下的田野小道上。

        谢录眼窝有些热,掌心里沁出薄薄的一层汗,颇有些手足无措。

        再走一会儿,便快到星光河了。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撒泼的地方。

        那时候小孩子性野,水性也好,最爱在水里扎猛子,咕噜咕噜地冒气泡。

        只是自从那次他一场高烧大病,痊愈后,他再也不敢下水。

        “疏年,应该很喜欢你呢。”宋听对他莞尔,“他很少有亲近的朋友。小州是一个,这些年,没再看他和谁走这么近。”

        谢录乖巧地应和着:“我们关系还是挺好的。他人很好,不光是我,很多人都很喜欢他。”

        很多很多人,甚至比他这个作者还要喜欢裴疏年。

        宋听宽心地颔首,“他小时候呢,不爱说话,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但其实他心地很善良,只要认准了,掏心掏肺似的对人好。”

        她静了静,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六年前,就是因为追着…一个不辞而别的好朋友,他才出了车祸。”

        谢录有些不自然地掐着衣角,“他挺固执的。”

        宋听说的许多事,都是他曾经一笔带过的。

        谢录这些时日也约摸琢磨出来,应当是这个世界按照某些规律或意志,自动填补上了这些漏缺,所以才不至于漏洞百出。

        “是呢。”宋听连叹息也是温温柔柔的,“我赶去医院,到他从手术室里出来,见他昏迷着,眉心还舒展不开,听医生说,一直在喊那朋友的名字。”

        衣角被捻成了细碎花褶,谢录愈发趋近星光河岸边,心脏却遽然在一滞后,便剧烈泵动,甚至连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宋听见他额头一层冷汗,不由得自责道:“这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了。”她微顿,又道:“不过,还没问过你的姓名呢?”

        谢录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我叫…谢录。感谢的谢,记录的录。”

        “真好听。”宋听微扬起眼尾。她抽出一张面巾纸,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给他擦拭着汗,“是不是很热?我不善言辞,和你们年轻人搭不上话啦。不如回去让疏年陪陪你,好吗?”

        “妈妈。”

        谢录正想开口,却被阔步而来的裴疏年截了胡。

        “我来陪他,您回去休息一会吧。”

        宋听总是很好说话,从不拒绝别人,好似天生就是一副温柔皮相,一肚温柔心肠。

        在她离开之际,两人还是短暂地互相拥抱须臾,谢录藏在长袖里的东西也顺势落到宋听的口袋里。

        日色渐薄,橘红色的晚霞疏疏落落地布缀在辽阔无垠的天边,层层削淡成淡色的痕。在这个角度恰巧能瞧见河堤下宽阔的河面,清波浅漾,虚影粼粼。

        谢录静坐着,胳膊拢住双腿,下颚搁置在膝盖上。反观并肩的裴疏年倒是很恣意悠闲,修长的腿随意屈着伸着,后仰着手撑在河岸柔软盎然的草地上。

        时间流逝得缓慢而无声,不知在缄默中多久,裴疏年忽然失声笑起来。

        “我第一次见你,你甚至没认出我。”他感慨地啧了一声,“心寒呢。”

        谢录微顿,瞥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地道:“在那种情况下,那么大的雨,你又快死了,认不出来不正常么。”

        更何况,他最后不但认出来,还施以援手了。

        裴疏年挑挑眉:“那可不是我们的初见哦。”

        看着谢录那疑惑不解的表情,裴疏年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提示一下,签售会。”

        挨了一巴掌的谢录还没来得及发怒,听了那话又一下子跌入无限惊愕之中。

        签售会?

        在走廊道里一面之缘的身影兀然闪过眼前,谢录僵硬地转过脸去看他,讷讷地问:“那个,黑衣男?”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可算想起来了。”裴疏年笑的淡,“那是第一次见你。见你之前呢,我还一直在想,是哪个坑货给我挖那么多坑一个也不填,写的剧情又狗血又刻意,那这人肯定又傻又憨脑子不灵光。”

        谢录冷哼一声。

        恐怕裴疏年当初骂他的话,指不定能编纂成一本书。

        想着当初看他那冷冰冰的眼神,简直巴不得抽筋剥皮,拆骨啖肉。

        “我还听到你说,你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我那个气。”裴疏年笑意渐淡,徐徐叙来,“后来回到漫画里的典礼现场,我能感知到你想给我安排的结局。但我在气头上,五味杂陈,于是便报复似的,不计后果地说了你的名字。那也是我第一次反抗成功。”

        掐着手心的软肉,谢录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似乎是懊恼。

        他大概能捋顺为什么裴疏年能“反抗”成功了。当初在想结局的时候,脑子糊涂着,他也起过一丝妄念,想在那对话框里写上“谢录”。

        至于原因么。

        谢录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所以你就把我拽进了漫画,回到六年前,填了救命恩人的坑?”

        裴疏年微顿,神情有些恍惚:“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是你先找的我。”

        谢录云里雾里,紧锁着眉头问:“我那时候都不知道你会觉醒。”

        这种魔幻的事,任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想象不出来,更别谈找他了。

        撑着身体的胳膊有些僵痛,裴疏年直起身来松泛活络着双臂,云淡风轻地娓娓道来:

        “当初典礼结束,我没有回去,而是再次回到了星光河。我能感受到你需要我,所以这一次,是我自己选择走进了河里。”

        这一次?

        谢录感觉很懵,只能抓着听懂的部分问:“还有一次?我需要你?你感受到??”

        他觉得这故事,简直荒谬至极。

        余晖的辉光铺在裴疏年的肩膀,散落在他随晚风轻轻摇曳的发梢,被暮色包裹着,连眼神也染上了温柔缱绻。

        “第一次是被人推下去的。”他认真地一个个回答,“我没有骗你。的确是感受到你需要我,我才走进河里,然后……出现在你身边。”

        “当时的满身酒气的谢录,好像被梦魇魇住了。”

        裴疏年认真的神情中闪过一丝不忍,“我抱着你的时候,你还在喊着‘疼’、‘不敢了’。”

        被掩埋在深处的记忆遽然复苏,谢录恍惚中,回忆起那是他当时做的噩梦。

        奇怪的男童,黢黑骇人的禁闭,指尖灼痛滚烫的眼泪。

        然后才是回到六年前,救裴疏年的情景。

        所以,那个梦,到底是什么?

        指尖几近扎进掌心,谢录苍白的面色中隐隐透着纠结和痛苦。

        暮色渐深,碎散的星子已经依稀可见。

        裴疏年挤出一丝笑:“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谢录沉声道:“当初你带我过来,为什么要拿碎片扎手?”

        他微顿,又问:“还有,你打算…怎么送我回去?”

        “因为穿越的关键,就是我存活于这个漫画世界,却拥有的最违背的东西。”

        他徐徐吁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紧绷的肩膀也松沉下来。

        “漫画《顶流》的主人公,作为一个非人却像人的怪物,最本能的求生欲。”

        谢录一时语塞失声,说不出只言片语。

        裴疏年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将视线移向虚影粼粼的河面。

        谢录脖子间触目惊心的伤,即便是高领外套也遮不完全。

        “我是有点后悔了。”声音有些艰涩,眼中波光闪烁着,掩饰着眼底的黯然,他语气很轻,“是我固执地给出了谢录的答案,才让如今这一切变得这么糟糕。”

        谢录突然也站起来,认真地看着他,凝视着那张侧脸,语气坚定:“我会帮你。至少,我会试一试。”

        “帮…我?”

        谢录应地干脆:“嗯。帮你。”

        裴疏年哑然失笑,笑声轻淡如风:“好。”

        当把人按进怀里之前,谢录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情绪外泄成这般模样。

        虚虚覆着裴疏年嶙峋硌手的肩胛骨,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发声不能。

        这个拥抱里,有歉疚,有安慰。

        裴疏年很想知道,是否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舍。

        他自讽地笑了一下。

        “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完呢。”

        谢录呼吸一滞。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掌心软软的头发刺着有些痒,裴疏年缓缓合上眼,窝在他的肩颈间静顿须臾。

        谢录缄默着,却也放任他的行为。

        “有一句最重要的。”

        手缓缓松开。

        身体猛的后仰,谢录在怔愣遽然睁眼,却发现视线中的裴疏年愈来愈模糊,而自己却不受控制地仰落下坠——

        噗通一声。

        从河堤掉落入河水的前一瞬,谢录的手还在前伸着,一双眼里满是惊愕和不可置信。

        仿佛在问他:为什么?

        “有一句最重要的。”

        压抑不住如浪潮汹涌肆虐的情绪,温热的眼泪从眼角滚落,滑过他微扬起的唇角。

        “我有点,喜欢你了。”

        漫无边际的模糊包裹住谢录,七窍被疯狂涌入的水填堵,他愣愣地睁着眼望着一片并不清晰的深蓝,手前伸着,似乎想抓住什么。

        模糊中的深蓝,让他想起了裴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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