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尖刺
“徒儿绝不敢耽误师尊的事务,”
他膝行上前,指尖揪紧了沈青莲的袍角,“徒儿定会好好练剑,一定不让师尊失望,徒儿、徒儿会在下次选剑会上夺得魁首!”
沈青莲觉得英招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倒在她怀里了,连忙按住他肩膀道:“你别激动,为师没有抛下你的意思。先起来说话。”
“师尊不答应,徒儿就不起来。”
他手背上青筋绷起,那双仿佛毫不动情的眼睛里翻起了阴云,“徒儿在这世上,只有师尊一个亲人。徒儿除了师尊身边,哪儿都不去。”
“师尊若是一定要徒儿走,”他抬起眸子轻声说,“不如就在这儿杀了徒儿吧。”
沈青莲没想到他对自己这个师尊感情竟然如此之深,她垂眸看了英招良久,叹息道:“你说这话是何苦,倒像是为师要逼死你了。”
“徒儿不敢。”
他低声说着不敢,那眸子却有如实质一般钉在了她脸上,仿佛要窥见她内心一切。
“徒儿视师尊如再生父母,可师尊是不信任徒儿了吗?”
沈青莲瞳孔一震,她眯起了眼睛,端丽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越发显得眼下小痣灼灼如赤,“此话怎讲?”
“师尊从昨晚收了那个炉鼎,便有些不对劲。”
英招轻声说,“师尊原先讲究养心之道,绝对不会打坐一晚上。还有师尊看徒儿的眼神,倒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青莲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跟随白玉钟一百多年,自恃模仿他绝对不会出错,没想到自己这小徒弟竟然如此敏锐。
她心里已经浮现了杀意,英招却忽然扣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了自己最脆弱的颈上。
“徒儿这条命是师尊救的,不管是以前还是将来,自然都是师尊的人。”
那双桃花眼里波光潋滟,如同深海里的暗流漩涡,看一眼人就会被吸进去。英招声音有些哑,一字一顿地说:“徒儿有任何触怒师尊之处,请师尊明言。”
沈青莲冰冷的指尖骤然触到他火热的颈项,仿佛被烫了似的蜷缩一下。
那脖颈白皙如玉,却又丝毫不显女气。少年清晰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明明是为她要说的话紧张,却让沈青莲骤然生出了按住那地方的冲动。
恰在此时,不远处却传来一声低唤,“莲莲。”
沈青莲乍然清醒过来,她一偏头,正看见白玉钟站在不远处,他一身白衣灰扑扑的,看上去格外狼狈。
此时他正盯着沈青莲放在英招脖子上的手,慢慢抿起了嘴唇。
在沈青莲动作之前,英招腰间剑蓦然代她出鞘,一道飞旋的剑光狠狠抽过去,白玉钟闷哼一声,倒退几步,嘴角缓缓流下了一丝鲜血。
沈青莲按住了英招还要挥剑的手,看向白玉钟道:“喊错了。”
“叫我道君。”
白玉钟跪在地上,一声声地咳着血,抬眸看向一步步朝他走近的沈青莲。她逐渐占满他的视野,冷冷的目光逼得他无处容身。
沈青莲捏起他的下颌,声线冰冷道:“叫一遍。”
白玉钟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本想一早就来找沈青莲,却发现那间小屋的门被从外锁上了。
昨晚运行一半的双修禁术,没有毁了他的金丹,可到底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他忍着剧痛调动灵力,出了一身冷汗才打开门上的铁锁。
可是等他出来的时候,沈青莲已经走了。
这阆苑中的人视他如无物。谁都知道,昨晚道君幸了这个炉鼎之后,竟然就直接吩咐英招真人将他扔去了杂物间,看来是极为不喜。
这样的人,跟他说一句话都觉得晦气。
白玉钟嘴唇动了半晌,缓缓吐出两个字,“道君。”
沈青莲正不知怎么跟英招说,方才任她拼命想在那小少年的眼里找出一丝欺骗,可是看了半天却只有一片纯粹的哀痛。
偏生她的话皆是虚情假意,她与英招无冤无仇,对上了这样的深情不由得退缩。恰巧白玉钟出来了,她便索性一挥手,两人皆化作法光出现在了她的静室内。
“白玉钟。”
沈青莲扼住他的咽喉,将他猛地抵在了书架上。
她美眸圆睁,字字咬牙切齿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昨天晚上,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想杀了你……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白玉钟闭了一下眼睛,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样都好,只要能补偿你。”
“补偿?”
沈青莲冷笑一声,“你能用什么来补偿?”
她后退一步,白玉钟遮掩不及,猛然被她撕开了衣领。
沈青莲尖尖的指尖顺着他锁骨滑下去,让他每一寸皮肤都为之颤抖。
她手指缓缓在他心口处画了个圈,“你是想用这里补偿……”
那手指接着往下滑,最终停在丹田处一遍遍描摹着。微冷的指尖轻而易举调动起了他内心的欲望,沈青莲檀口微张,嘲弄道:“还是用这里补偿?”
沈青莲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那双眼睛不作妆饰,却半妖半魅,天然美得叫人绝望,“白玉钟,你告诉本君,你还剩下什么,你能用什么来补偿我?”
“你知道本君在你那囚笼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么?你凭什么认为,本君就一定会饶你一命?是凭那对本君毫无用处的元阳,还是你现在身子的滋味?”
白玉钟呼吸急促起来,他伸手去攥沈青莲的手,心尖不可抑制地抽疼起来。
他上午便看见,阆苑的仙侍将房间里的东西全收拾出来,在后院烧掉了。
那些东西都是他作为敛玉仙君的过去,每一件除却价值连城,也都是他的心爱之物。那时他满心惊怒,想要扑上去阻拦,却被英招一脚踢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化为灰烬。
可是如今看见沈青莲,他心里却浮出一种自虐式的快感。
莲莲受的委屈太多了,如果这些能补偿她,那么全都烧了,又算得了什么?
“心疼了?”
沈青莲蓦地嗤笑一声,她一巴掌拍开白玉钟的手,转身离去道,“你嘴上说着任我索取,其实也不过是假的罢了。”
“不是!”白玉钟猛然从后抱住了她,眼里溢出了哀求之色,“那都是身外之物,你烧了便烧了,什么都不是……这里都是你的,你……就是敛玉道君。”
沈青莲停了脚步,背对着他,望向后院烧尽的余灰,嘴角轻微地翘了翘。
白玉钟,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能说出来的恨那都不叫恨。
你以为我的身份需要你承认么?我需要的只是你承认你“不是敛玉道君”罢了。
你的东西都烧了。从今往后,这里任何一点属于你的痕迹都留不下。莫说一年半载,就是几个月的功夫,本君也足以叫你完全活成一个寄人篱下、向人乞食的炉鼎。
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吧,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证明给本君看。”
沈青莲转过身来,倨傲地抬起他的下巴,近乎睥睨地说,“白玉钟,实际行动才能让本君相信
你。”
“英招师兄。”
听墨看见英招朝沈青莲静室这边走过来,为难地朝他行了个礼。
英招眸色冷淡地看向屋内,“师尊在里面么?”
“在是在……”听墨两只脚尖对在一起揉搓,“可是师尊刚才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
听墨以为英招会生气,小心地抬头看他。却只见他面色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英招应答完了,也不离开,就抱着剑往门口一倚,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听墨头皮发麻,觉得待在英招师兄身边好生吓人。他赶紧拾起手里的扫帚,随便扫了两下地走了。
没过多久,房间的门从内打开了。
白玉钟低着头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的,露出结实的雪色胸膛。上面留着一道红痕,像是指甲刮出的痕迹。
英招和他的目光在半空相触,他随即视线下滑落在那敞开的衣领上,握着剑的指尖慢慢攥得发白。
白玉钟不傻,沈青莲看得出来的他多半也看得出来。
自己与沈青莲身份调换,其他的都相同,唯独英招令他格外忌惮。因为在原先那个世界,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
身长玉立的少年眉宇俊朗挺拔,正是年华似锦的时候。白玉钟纵不愿承认,可内心把自己与英招比较,竟蓦地生出了一股自惭形秽来。
他看上去才是真正山巅上的白雪,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无暇,不像他自己,外表看似完好,其实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可是那又如何,他跟莲莲只是师徒,他不知道莲莲的过去,莲莲也不可能认真待他的。
思及此处,白玉钟唇角竟露出了一丝炫耀般的笑容,仿佛那被撕开的衣襟,都证明了他和沈青莲非同一般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羁绊,比英招想的可是要深得多。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沈青莲慵懒的声音从静室里传来,英招冷冷地收回视线去,走进静室关上了门。
他忘不了那天晚上推门进去,看见满地逶迤蜿蜒的衣带,这一次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进去的时候,沈青莲却衣衫严整,半靠在禅椅上,抬眸撩了他一眼。
眼下的小痣仿佛一下子烧进了英招心里。
少年想起方才炉鼎半敞开的衣襟,一阵邪火蓦然从身上烧了起来。他想象不出如此冰清玉洁,襟怀坦白的师尊,竟然也会对那炉鼎白日行淫……
心里仿佛扎了一根尖刺,慢慢钻进皮肉里去,刺得他鲜血淋漓。
不可能,定然是他自己心怀鬼胎,胆大包天,才对师尊生出了这许多以下犯上的妄想……
沈青莲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只是把玩着手上的靛青瓷杯道:“听墨这孩子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叫他去给白玉钟准备两身衣服去。天天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什么样子。”
英招手里的剑从鞘中滑了出来,他攥得满手鲜血却仿佛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听清楚了那炉鼎的名字——白玉钟——那个让他恨不得生啖其骨的名字。
因为他,师尊不再和他亲近了,甚至开始防备他,猜忌他。如果能让那炉鼎消失,或者让师尊永远都没办法再说出来他的名字就好了。
然而英招只是哑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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