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妄之灾

没多久，李二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正是李桑。看到站在门口等他们的齐爻兄妹，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旁随即出来的少年，比齐爻高出不少，气质儒雅，略显阴柔，此刻也是沉着脸，看到门口的二人，更是不悦，冷哼一声便自行走了。

李登一直以来便以和兄妹二人相处为不齿，明面上不说，实际都能猜出来，他的心高气傲不允许他和没有爹娘的人打交道。因此即便是同窗，又是邻居，但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也因为李二对他们兄妹二人很好，李登心中虽不喜也不好直说，只能暗自厌恶。

镇上确实有部分不明真相的人爱造谣，说着兄妹二人克死爹娘，齐秀也还因此哭了好久，一直问先生到底是不是。先生无奈之下，也厌弃那些造谣者，緘其口三个月以示惩罚，从那以后镇子上声音便少了很多，但这种阴影对于他们而言，是很难抹去的。

人言可畏。

齐爻不去看远去的孤傲背影，只是低头瞧见在李二怀中的瘦弱的身躯，此刻竟然面容泛白，即便裹着数层衣服也依旧瑟瑟发抖。

有些古怪……

按道理来说，正常的受寒不可能冻成这副模样。齐爻面色凝重，连眨眼睛，便见其瞳孔出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渐渐弥漫，而他眼前的世界，也顿时清晰了许多，观其毫末。

这是常常坐在桃树下的一个算命老瞎子给他算过一卦，所念叨的一句话。“水寒江静，满目青山。以心观之，载月明归，草木蔓发，则春山可望。观，音。”才开始齐爻以为是老瞎子疯言疯语，但自从先生说过要静心体悟每一句文字的时候，他也有时琢磨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直到前些天，他猛然发现在心中默念此句话，观想意境的时候，眼前便会瞬间清晰了许多，甚至还会有所放大，可以观察到日常所忽略的很多毫末。

在齐爻观想意境观察哆嗦的李桑时，李二叹了口气，道：“你仔细看看，把你看到的告诉我。”

齐爻观察片刻，面色不太好，呼出一口气徐徐道：“李叔叔，你确定小桑他……仅仅是受寒？”

李二迟疑了一下：“很奇怪，桑儿体内似乎有股内发散出来的寒气，竟与我体内的炉火有所排异冲突，你眼神好，你快说说到底看到了什么。”

天地万物，皆由“气”所构成。“气”可以是万物肌理，可以是沟通苍穹大地的媒介，也可以是邪魅魍魉，害人体魄。刚刚齐爻入定观想意境的片刻，便看到从棉衣内不时地往外冒出丝丝缕缕的淡蓝色的寒气，极为微弱，正常肉眼几乎不可能分辨看清。

在一缕缕淡蓝色的寒气涌出之后，并未立刻消散，而是几缕凝聚在一起，仿佛有灵性一般旋转盘绕，看其形态……好似被缩小了若干倍的龙一般，盘旋飞舞片刻后又重新钻入李桑体内。

是一个封闭且在不断加强的循环。

李二听完齐爻的描述后，脸色一沉，从来都是憨厚而宠辱不惊模样的他，此刻竟然有压抑不住的怒气和深深的担忧，对兄妹二人道：“走，去找你们先生。”

三人不敢再耽搁，径直一路跑向书斋。

此时此刻，远在数万里之外的通幽王朝边境。这里常年狼烟滚滚，有言道“通幽边疆十九州，十九烽燧瞭望守”，通幽王朝体质特殊，没有中央政权，而是由十九个州结为盟友，组建王朝。这里是仅次于倒悬长城的防线，阻隔住了玄冥天下的妖物入侵。

而在每一个州里，毫无疑问，藩王就是天。

这个州，名为燕云州，虽面积人马不是最多的，但因为其藩王的存在，军纪严明之下，威名远扬。

赵子敬。

通幽王朝燕云州藩王，赵子敬。

他的杀伐果断，接贤纳士，包括地位超然，远远不是他声名远扬的关键。在这偌大的天下，随便抓一个武夫一提通幽藩王赵子敬三个字，多少人神色激动，若见是个雏鸟还不知赵子敬，便会拉住你一同坐下，点上好酒好菜，和你大谈特谈他的传奇。可谈来谈去，无非就是，八岁习武，三十便踏入武夫九境，如今更是随时可踏入十境，破境如喝酒般简单，整个浩邙天下年轻一辈可位列前三甲的天纵武夫，如今更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燕云州藩王，镇守边疆击杀妖物，不出意外则五十年内有望成就武神神位。

多少武夫做梦都不敢有如此地位如此境界，可他偏偏做到了。

而此刻，专属于燕云州的烽燧瞭望台内，肩披锦衣貂裘，其上有紫金鎏烫更有七条祥龙，这位藩王长鼻大眼，肤色略黑，有着沙场塑造的肃穆和杀气，使得年纪不算大的赵子敬尤显成熟老道。他偏坐在台阶上，饮着金樽内血色烈酒，喝上一口便闭上双眼，似乎在回味着酒的浓烈。

周围站着数道身影，都是静静地等他品完。

“燕云如今，不但有外患，也有内忧吧？”赵子敬睁开眼睛，漠然开口。

一道在阴暗中身影沙哑道：“王爷所言不错，根据老夫的情报，右玉州，左泗州近期不断减少在边疆镇守妖物的兵力，甚至有妖就在河岸兴风作浪拍烂员外生辰纲也不见得有兵力加持。而值得玩味的是，当有土匪劫持走了千金粮饷后，藩王却勃然大怒，勒令司门几乎推平了半个境内悍匪。”

“至于朔方州，近年来了新的藩王，本就是十九州最大的一块地方，这为年轻的藩王也是如同王爷一样野心勃勃，所谋极大，军队作战也是愈发勇猛。即便不考虑其比我军多出接近一倍的兵力……单体作战能力也足可与王爷调教训练的精兵相提并论。”

台阶上那宽大的身影沉默了片刻，举起金樽一饮而尽，狠狠摔下手里的酒具，叮当之声在宽阔的空间里不停回响。

“广积粮，练精兵……他们要是宣战，本王也自然不可能退缩，即便可能确实寡不敌众……他们现在有所忌惮的，恐怕更多的还是本王九境的实力，可他们不知，早在半年前，本王已经半只脚踏入十境。如今最好的消息，就是等待去胜贺镇放入血寒蛟的人告诉本王大功告成，最好能一举夺得霸体气运，彻底改变我这个伪霸体的事实！”

世人皆知赵子敬是武道奇才，却不知他是传说中才有的伪霸体体质。所谓霸体，是传闻中当之无愧的武道第一体质，千年难得一遇，其来源或许只能从古书上才能觅得一二。拥有此等体质的人，天生神力，破境神速，洪福齐天，掌握天下武夫一半气运，只要不夭折被人夺了气运，便注定在半百前成就武神神位。而与此对应的，就是在霸体存在的同时，会出现数位伪霸体。其中除了天资不如霸体之外，便是气运远远比不上真正的霸体。天资根骨不可改，然而气运……是足可扭转一个国家气数的东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赵子敬也是不久前方才从古籍上得知，除了与霸体当面堂堂正正一战，赢者可以夺得气运之外，还可以用克制霸体的奇物——血寒蛟来暗中吸其血脉气运。这种奇物似龙非龙，似草非草，本质是极为特殊的气凝聚而成，一旦摄入体内，极难根治。而这位权势滔天的王爷却在几年前就在一次偶然的试炼中碰巧得到此物，当时还害得他大病一场，知道此物凶险异常，便有意收藏了下来。没想到竟然有如此造化，有朝一日竟可夺得霸体气运，那可是天下芸芸武夫汇聚起来的半数气运啊……

想到这里，沉稳如他，也心中波涛汹涌，难以抑制激动。只要成功，霸体身亡，那别说武夫十境，别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三州，就算是武神神位，放眼整个通幽十九州，又何难之有，何惧之有！

“本王已经感受到了……气运的汇聚……”他张开双臂，似在感受虚无中的气息。

……

齐秀一把推开书斋大门，火急火燎喊到：“先生！先生你快来，李桑他病得很严重！”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在空气中飘散的淡淡墨香。

齐秀吃了一惊，本想继续大声呼唤先生，却被齐爻阻止了。

“倘若先生不在此，就一定是带着陈糯师妹去山上采药了。”齐爻皱了皱眉，心中暗自焦灼。

先生不喜枯坐着读死书，讲究书上的道理与事实相辅相成，于是常常带着几人去山上采药或是走访自然，或是在镇子周围绕上一绕，路途中答疑解惑。今日怕是见几人都迟到了，而陈糯这个小丫头不可能迟到，便先带着她走远了。采药更是要趁着天色极早便要去，最好是带有霜花白露的药材，在阴阳交汇之际采下，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先生独爱陈糯，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这小丫头冰雪聪明，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过目不忘，实在是儒学奇才，带着她出门传道授业也很正常，只是今日实在是不凑巧，不应该……

身后传来李桑虚弱的咳嗽声，落在三人耳里，更是无形间增加了压力。

怎么办怎么办……

齐爻极力思考对策，此时再去追赶他们二人早就来不及，这么大的青山更是不知道去何处寻找，还不如就地等待来得靠谱。但如果一直等下去，很有可能到正午才能等到，这怪病拖下去一刻都不知道李桑能否撑得住……

额头开始冒出汗珠。

这时李二叹了口气，抱着李桑走出书斋，坐在了大槐树下，徐徐道：“如此看来，必须提前解开桑儿的封印了。至于他能否挺过这一劫难，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兄妹二人浑身一震，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对方的震惊。


　　(https://www.uuubqg.cc/24541_24541545/70960291.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