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声木
龙气盘绕的帝王立于半空,金甲神人手握绳索捆住男女,青山上的浮云被铺下的金色大道冲散,男子对着小镇拜下,长跪不起……
“百无一用是书生……”
“齐爻……爻儿……爻儿……”
“齐爻,醒醒!”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炸开,不断呼唤。齐爻猛然惊醒,发现头疼欲裂,心跳极快,四肢浮软无力。他沉心静气,暗自观想“游”字诀,感受到气息平稳运转之后,才渐渐没那么疼痛,慢慢爬起身。
此刻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昏睡了多久,只感觉四肢麻木。他扭头看到了正在熟睡的妹妹,安心了些许,便想到堂屋里煮些水喝。
摸黑走到堂屋,点燃了烛火,猛然间齐爻汗毛倒竖,他看到在阴影里,坐着一个人,正独自斟茶。而在这之前,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连齐爻走到了堂屋里都未曾发现有这么一个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齐爻不清楚对方来者何意,只是运转“游”字诀,虽是呆在原地不动,却随时可以全力逃脱。只是他心里也没底,这么一个陌生人能隐藏气息到如此境地,自己到底能不能应对。
更何况四肢目前还没有完全恢复,也不知道身上有多少没来得及处理的暗伤。
“你醒啦。”
是一声没听出来倾向的女声,不算柔和,不算清冽,只是感觉很普通,没有什么特点。
微弱的烛光下,齐爻适应了光线之后,也确定那是一位女子。只不过她穿的是墨绿色的布袍,在黑暗中难以看清分辨。
齐爻没有放松警惕,冷冷道:“请问阁下何人,来我家里有何贵干?”
身穿绿袍的女子向前推出一个碗,轻声道:“你身上暗伤很多,命火本来就弱,再不疗伤就晚了。这是我刚刚煎的药汤,活血化瘀疏通经脉,趁热喝下去吧。”
齐爻见她似乎并没有恶意,而且转念一想,若是真的想对他们二人有所伤害,在昏睡之际足可以取其性命,还需要等到现在干什么。因此他便也略微宽心,走上前去,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拿起八仙桌上的药汤。
一股浓郁的药材味扑面而来,有些呛鼻。齐爻从小便常常在不去学塾的时候在溪流旁或是青山上玩耍,对药材的辨析也有些功底。这一闻之下便可知其中含有桃仁、莪术、益母草、蒲黄,然而却还有一丝从未见过的异香。他心中好奇,尝了一口,初入口中是苦涩难忍,而舌翼之间却有些酸酸的感觉,等到流下喉头,反复咂嘴回味,又有些许淡淡的香甜存留舌齿之间。至于完全入腹,便能感觉到丹田处的火热,仿佛有丝丝缕缕的劲气涌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身体原有的疼痛酸楚登时缓解了部分,舒畅异常。
齐爻大为震惊,不急说话,便不顾还有些烫嘴,一口一口直接灌入。饮完,他沉心静气,化去药劲。那女子也不急,就坐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良久,齐爻呼出一口浊气,徐徐睁开眼睛,仔细一看之下,才发觉对面的女子也和自己年纪相仿,虽然面容普通,尽力藏匿自身气息,但在齐爻直觉中依旧能感受到她的强悍,血气旺盛,如若交手没有半点胜出的可能。
定是武夫。
而在光线之下,就可以瞧见她左右各配一刀,左边腰间悬挂着一柄透出寒气的长刀,长约三尺,被黑色的布条一圈一圈包裹的严严实实,但在这越来越冷的天气里依旧能看见从这柄长刀上不断垂落的寒气,好像那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块不会融化的万年寒冰。右侧腰间则是套着刀鞘的稍短些的刀,糅杂着黑白二色光彩,其气息时而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时而又如临深渊,捉摸不透。
齐爻心中凛然。
“敢问姑娘,刚刚煎的这碗药汤,除却如桃仁、莪术、益母草、蒲黄,还有其他什么成分么?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效的药汤。”齐爻恢复镇定,展现出书生儒雅的一面。
女子微微一笑,收碗道:“有听闻过乳香和没药吗?这小小的镇子上可没有这两味药材,只有在北地才能生长,性寒,与桃仁等性温的融合,可以化作为强劲的药力,是我辈武夫受伤后的常见药方。”女子洗着碗,道:“你应该没怎么走出过镇子吧?外面的世界,你应该去看看。”
齐爻见此女说话大方的很,便知一定是出自大家,不敢怠慢,上前抢过碗道:“来者便是客,怎么能亲自洗碗,还是我来吧。在下齐爻,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不去争抢,道:“我知道你是谁,季姓圣人与我交待了你的事情,这些日子他会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你们兄妹二人,但由于一些原因,你成年之前不可离开这镇子。哪怕山海崩碎,山海经提前出世,胜贺镇不复存在……”
她展颜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没有恶意的,也是季姓大圣人要我照顾你们几日。我名宋姝月,武……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你就把我当你姐好了。”
齐爻思绪一动,突然间想到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里面的飘渺的声音也好像提到了成年之前因果斩断……难道说……还有山海崩碎,山海经出世,都是什么……
他不再去考虑这些问题,洗好碗放到一边,走出了堂屋。
“庭院里亮堂些,宋姑娘不妨到此一叙。”
宋姝月脚步落地无声,与齐爻并肩站着。
“我昏睡了多久?”齐爻低头问道。
“两天一夜。”
“这么说,还有八天。”
宋姝月没有搭话,看到庭院里的一棵树,用下巴指着那树道:“这树是你种的?”
齐爻笑道:“怕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吧,从我记事开始便这副模样了。这树有花微小,有果似珍珠,有风吹过会发出玉石般的声响,倒是奇异非凡。”
“那你可知,这树有什么作用?”
他摇摇头:“儒家典籍上可没有关于树的记载,我也不知。”
女子不语,走到那树下,用力一折,便扭断一根枝丫。她把这枝丫凑到耳边,仔细在听些什么。
金戈铁马,是山河的征战之声。
果然是传说中的风声木。
什么样的人握在手中,就会听到什么样的声音。她是四境武夫,听到的是金戈铁马的铿锵。
这个镇子可当真是造化无数,才到两天,就见到有仙气缭绕的大槐树,也见到此等风声木,都是世上一等一的神木。难怪老爹宋长天火急火燎得要把这宝贝女儿送到这儿来说是有宝贝无数,她当时还不信,以为有什么地方会比自己家的城池还宝贝。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宋姝月思绪一转,瞥见后头的白衣少年,恍然见竟然有些像那白衣读书人,两者的身影隐约重叠在一起,虽然气质上有很大出入。昨天她刚刚踏入这个镇子,带着老爹给她的信物,说是和此地镇守的圣人有故,带上此物给她,或许能博得机缘。
她虽然不知道那圣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不过坚信,这般人物,必然一眼就能认出。老爹说,当年的他,风华绝代,儒家的金枝,若非那场变故,是注定三立成圣的存在。
可她没有想到,这传闻中的,被自己那从来都是狂得找不到边的老爹如此推崇的人物,竟然如此普通。远远看去,就是一个中年秀才,正在学塾里念书。
孜孜不倦,穷首皓经。
细细一想倒也没有什么问题,读书人嘛,书呆子嘛,哪怕是圣人也大概如此,倘若不能经世治国,那便也只能在学塾里教书,在书斋内读书。
直到那白衣读书人抬头,与她对视的刹那,少女才知道自己的无知。那双眼睛,波澜不惊,她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故事和情感,却能看到自己的渺小,看到自己的狂傲。
无怒无威,无悲无喜,却在淡定从容中让人看到自己的怯懦渺小,无所遁形。
只是一息时间,当他移开视线的时候,绿袍少女才发觉背后早已冷汗涔涔。
而读书人甚至自始自终都没有泄露一丝气息,没有说一个字。
不及等她取出信物,读书人便放下书卷,喝了口茶道:“是宋兄的子嗣吧。我认得你挂着的把柄’光夜’,你爹成就神位之前的成名武器,名动天下。我姓季,表名允南。”他取出一盏崭新的紫泥杯,沏满茶,看着她微微一笑道:“远道而来,先坐下喝一碗茶,歇息一下。”
这次的目光,又尽显儒雅,让人如沐春风。但少女再也不敢轻视,报以一笑,取出信物递去之后,一饮而尽。
季允南擦拭茶具,笑道:“哪有人一口气就喝完茶水,饮茶不如饮酒,需要掩面吹气小口饮。看来你是在你爹的熏陶下也沾染上了豪放的性格啊。”
在和读书人随和的语气下,她也渐渐放松。而季允南最终应许,只要她这几日照顾好齐爻,并且带走齐秀,便送与她一份造化。
这读书人,哪怕是在最后的时刻,也遵守当初的承诺。说是坚守自己的道义本心也好,说是看好齐爻也罢,在短短的接触下,宋姝月对这位读书人心存好感,更多的是敬重。
也就顺带着,对这为小小儒雅书生,有了好感。
宋姝月笑了笑,招呼他过来,让他把耳朵凑到这树枝上来,问着可否能听到什么声音。
“可是沙场点兵之声?”齐爻倾听片刻,猜测道。
宋姝月点点头道:“那是因为此刻我正握着,而我是习武之人,风声木便显露出这等声音。你也来试试看。”
齐爻接过树枝,正欲贴上耳朵,却不曾想到,这刚刚还好好的树枝,没有任何征兆的,“啪”一声折断。
将死之人,风声木入手即折!
绿袍少女脸色一变,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也才明白,为什么季允南要让她照顾齐爻。
“你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宋姝月双目透露出凝重的神色,一把拉住他道:“走,回堂屋里,我要运功内视,检查一下你身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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