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拳与器
宋姝月在下面加着柴火，扇着风催火，齐爻在一旁加水炖菜，忙而有序。
“武夫的要领，便是前期将身体看作一个武器，不断锤炼，根基越扎实，日后越稳定，不求破境快，但一定要稳。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而后期，便是将人体看作无限的宝藏开发潜能，之前的底子越是牢固，后面能开发的潜力便越多，而潜力若是也感觉达到极限，便是最后的入道！当然这已经是接近武神才需要做的事情，对于你我而言，打好根基才是首要任务。”
“另外，武道修行，武夫之路，本没有道路，也没有境界。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条路是数十万年甚至百万年的人族武夫思想结晶，无数天才大能总结出来的捷径，也是最容易被练武之人所接受的路子。但是我可以说，这条路，远远不是唯一，所划分的境界，也只是人为而已。说的难听一点，这些境界的划分，仅仅是为了能让入道成神的概率大一些而已，我父说，庸人才需要一步一个阶梯，直到成就武神神位，而真正的天纵之才，惊世之才，在他们眼里，只存在两个境界。”说到这里，宋姝月顿了顿，眼中露出无限尊崇神往。
“那就是，武夫，与武神！唯一的划分，就是是否成神！”
“但是这种天纵之才实在太过稀少，不知几千年才能在出现一个这样的伟人。因为这样的天才，不仅仅需要天生就适合练武的资质和妖孽一般的悟性，更需要敢于打破世俗的成见，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武神道路的智慧和勇气！就比如那通幽藩王赵子敬，天下多少武夫的偶像，但在我武帝一脉看来，空有资质与悟性，却依旧甘于走前人总结的捷径，没有自己的创新与突破，说到底，不过尔尔。哪怕成就神位，也只能入前人的道，无法踏入自己的道。”宋姝月语气中的嘲讽虽轻，依旧被齐爻听进耳朵里。
齐爻面露思索，这些话语对他而言，是一次思想的启蒙，而启蒙者是有着天下武夫的巅峰见解和眼界的武帝之女，这种思想的启发和碰撞不可谓不大。
敢于轻蔑天下新兴武夫的代表，恐怕也只有武帝一脉了。
“有前人专修一个境界，不断夯实根基突破自我极限，当达到自古以来这个境界的最强集大成者等我时候，天地可鉴，入道成神。有前人反弹琵琶，倒着修炼境界，最终达到奇效，立地成神。还有人集天下武夫气运，天生神力，破境神速之后将所有武道境界融合一体，迈出属于自己的武道。这样的强者大能，才是真正的伟大，也只有这样的武神，才能名垂青史，万年为人所称道。”
“但毕竟能有所创新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的，终究难得一见。就连我父宋长天，也仅仅勉强做到贯通三四个境界而已。这约定俗成的境界，既是捷径，也是囚笼。”宋姝月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不甘。
另辟蹊径，踏出自己的道，难，太难。
“所以既然如此，多积累一些武学底蕴，深入透彻得了解现有体系境界下的前人思想结晶，才能有自己独到的思考。”宋姝月眼中再次展现出自信，开始讲解武道境界。“武夫一境，名曰正根。何为正根？根骨不正，乃正其根骨！在锤炼肉体夯实根基的时候，与此一并的是要破穴开脉，人体三百六十五窍穴，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要强行闭塞很重要的两个，下闭下玄关，上闭神庭穴，以己身精气纯元勾动骨中之气。骨气一两，其骨便重愈百斤！”
“因此一境，首先闭穴，其次炼出骨气！”
“除此之外，正根境的另外一个隐晦的要领，就是练劲。”宋姝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很多人忽略了练劲这个步骤，但我武帝一脉都清楚，练劲的意义，不亚于勾动骨气！而劲气，则分为三个阶段，明劲，暗劲，和寸劲。只有将寸劲练好，一境才算圆满 ”
菜这时已经煮熟，宋姝月让齐爻不要动，自己用手握住木铲，一个晃手之间劲道极为巧妙，所有的菜肴翻腾上了半空，下一刻悉数整整齐齐落入一旁的碟子里。灶台里，仅仅只剩下一些汤汁而已。
下一刻，她没有停息，而是木铲一抖，在灶台的汤汁里划出一道弧线，让汤汁贴着台壁转动起来，而左手跟着一拍灶台，整个灶台猛然一抖，震的贴壁的汤汁又飞出灶台壁内，在空中绕了几圈后好似有灵性一般倒入碗里。
齐爻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一边穷极无聊的齐秀此刻也抬起来头，瞪大了眼睛。
宋姝月潇洒地一甩头发，笑道：“我没有学过烧菜喔。”
话音刚落，还在冒着热气的灶台发出一声闷响，在三人的注视下分崩离析，碎裂开无数小土块，落在地上激起阵阵灰尘，也压灭了下方的柴火。
齐爻和齐秀缓缓抬起头，看着笑容僵硬的宋姝月。
齐爻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一旁的齐秀趴在桌子上，眼睛瞪得更大了。
宋姝月眼见尘埃缓缓落地，咽了口唾沫，收回刚刚的笑容，尴尬道：“不好意思哈……好像多用了些劲道……我只是想演示一下寸劲的妙处的……”
齐爻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不碍事，正好镇子上很多人家都已经走空了，之后几天去别人家借下便可。”
……
待三人收拾完毕，吃好喝足之后，已经是中午。
期间，齐爻从宋姝月那里了解到武夫二境，蕴体境。在一境聚得骨气三两之后，二境可破。打开神庭穴与下玄关，天地元气与杂气都会如海水一般倒灌己身，这时一境修出三两骨气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若无这三两骨气定住身体，则为死劫。与玄士一境一境慢慢破穴开脉不同，武夫更为暴力，任由天地元气与杂气冲开一道经脉，一次性破穴三四十，最多不超过四十九。天地元气与骨气相合，从外而内温养体魄，分别为皮、筋、血、肉、脏、骨。达到二境完毕之际，体魄之强相当于五境玄士。
而三境观海，四境琼楼，宋姝月寥寥提了几句，也没有过多阐述，对于齐爻而言，把前两个境界理解到透彻已经是不小的挑战。
另外，根据她所说，每个大境界可以分为四个档次，也就是用来衡量即将破下一境的时候，自己对这个境界的掌握程度达到何种地步的标准。大部分人，都停留在第一个或者第二个档次上，那边是半步，或是有瑕。半步一般是指，欲踏入而并未完全踏入下一个境界的阶段，但有些人哪怕将这个境界修炼到了完毕之际，理解层次依旧停留在半步的时候，那么这样的情况，也叫做半步。停留在半步档次的地步，也基本上断绝了能进入下一境的可能，倘若连对已经快修好的这个境界也仅仅只是半步的层次，又谈何继续破境，理解下一个境界？
第二个档次品质，便是有瑕。站在每个境界上的这个档次的修士，基本上已经掌握了这个境界所需理解的含义，其基础也夯实到了足以支撑步入下一个境界的地步。第三个档次品质是完美，能理解掌握到完美层次，便大致可以归结为天才一列，也是日后能稳扎稳打破境之人，同一境界基本可以做到傲视其他人。
至于到了第四个破极层次，是将这个境界理解到出神入化的境地，甚至融合了自己的见解。能做到有任何一个境界达到破极的人，毫无例外都是绝世天骄，可以称作为一个宗门家族的道子圣子。而也只有在某一境界达到破极之后，才有了日后成就神位的一丝资格。
宋姝月，便是一境破极。她向着齐爻演示了一下自己看似平平淡淡的一拳，一拳送出，击打在墙面上，登时也仅仅震落了一层灰，这是第一重明劲。一息之后，墙面再次一震，刚刚机打处显露出蜘蛛网一般的碎裂纹路，紧接着纹路在绵长的震荡之下缓缓扩大，一息之后，整个墙面轰然倒塌。
这之后的两重力，就是暗劲和寸劲。
这让齐爻大开眼界，才知道原来自己之前所连拳谱仅仅停留在一重明劲上，如果没有宋姝月的指导，根本不知道有暗劲和寸劲的存在。倘若不幸遇到了懂暗劲和寸劲的敌人，对阵的时候，便是死期。
只是……
练这劲道好是好，就是有些太过于废家了……
在展露了两手之后，宋姝月便盘腿坐在屋里，说什么都不再出手了。
“这是你练的拳谱？”宋姝月手上拿着一本灰蒙蒙的古书，泛黄的纸张使得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得翻阅，那墙都被一不小心捶踏了，何况这看上去随时会碎的古书。
齐爻坐在她对面，点点头道：“季先生说，这是我生父生母唯一留给我的的东西了，父母让先生提醒我每天都有站桩走拳，便时常翻阅，每天有练。”
宋姝月一页页翻看着，随口说道：“这拳谱，倒是有些粗俗简略啊，很多地方都晦涩不明……不过练拳确实很有必要，你先生和父母所言极是。所谓武器，在没有步入意境层次的时候，也仅仅都是四肢的延伸。很多剑仙刀神，即便最后是以剑入道或者以刀入道，一开始也是拳脚功夫极为了得……”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化作蚊吟一般，而眼睛却闪烁出奇异的精光，死死地盯住一页上的文字图解。
片刻后，她疯狂地往回翻，不断地搜寻着什么。
齐爻不明所以，问道：“这本拳谱可是有什么问题？”
宋姝月没有回应，而是像入魔了一般翻阅着，时而停下来死死盯住就一张图解或是某一行文字，任凭他如何呼喊也不管用。
一柱香的功夫之后，她抬起头来，不知何时眼睛里已经有了些血丝，看上去是刚刚翻阅理解的过程极为劳累。她不顾疲倦，闭上了双眼，打坐冥想，似乎进入了感悟状态。
齐爻不去打扰她，在她对面默诵经文。
直到日落西山之际，宋姝月才缓缓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吐出一口浊气，从感悟状态中脱离出来。
她看着齐爻，诚恳得问道：“这本拳谱是我之前眼拙了，本以为粗俗晦涩，没想到仅仅是刚刚粗略翻阅了一下，几个小小的字语就足以点拨我困扰许久的四境破极的头绪。这本拳谱的意义太过重大，太多是我看不懂的高深武道，甚至是不是武道我都难以分辨。可否能让我回头拓印一本附件带回去，让我爹去拜读诠释一下里面的道理？”
齐爻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这也仅仅只是一本入门级别的拳谱而已，自己打了十来年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如今却被阅览天下武学功法的宋姝月奉若奇物，让他有些迷惑。
见他沉默不语，宋姝月以为是没有送出相应的礼物而不答应，连忙开口道：“如若你不嫌弃，等我离去的时候，就将这把压袖刀送与你，权且当做拓印副本的权限报酬！”她话语刚落，手掌一翻，手心便出现了一把通体金黄的匕首，长约一尺三寸，其上有丝丝不绝的蓝色电弧缭绕，端是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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