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驱妖师
沈茵往空阔的操场去，草坪碧绿如茵，晕黄路灯氤氲。
那只狼一直跟着她，不言不语，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一人一狼，无声行走在赤红的塑胶跑道上。
沈茵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沈茵不说话，他便也不发一言。
“你叫什么？”
“澈。”
“姓呢？”
“姓？”
化为普通大小的白狼驻足，不解反问。
沈茵轻愣，他不明白姓是什么？看来他缺乏人类的常识。
她懒得解释，转而又问：“可以化为人形吗？”
“可以。”白狼答。
“那你为什么不化成人——”沈茵顿住，“算了。”
她想起不久前，在自家木地板上看到的赤裸少年。
诱人的身姿，冒出来的耳朵尾巴……那应该是他的人形吧。
“要变吗？”白狼问询她的意见。
他金褐色的瞳孔一亮，有风渐凛，一副要施展什么术法的样子。
“倒也不必。”沈茵连忙打断他，“你习惯本体活动是吧？你是什么，一只狼妖？”
能说多亏于那些小说漫画，使她过分轻松地接受了这些设定吗。
“好的，主人。”
“是。”
“是。”
三个问题，他一板一眼，一一作答。
沈茵感到说不上来的怪异。
尽管他有问必答，每一句都有所回复，然而和他说话完全没有互动感，就像和siri讲话一样，机械，呆板，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他完全不能为如今满腹疑惑的她解答什么。
可她实在太好奇了，这个世界瞬间变得光怪陆离，她急需去搞懂。
她还是继续问他，“这个世界有妖怪？一般人看不见？”
“有。”白狼停顿，“我，不知道。”
“嘻嘻，当然看不见啦——”
“嘘，叫你别说话！”
欸？哪儿在说话。
奶声奶气的，像是一对嬉闹的稚童。
草坪之上，只有两个教职工家的小孩儿在踢球。
“哐——”一声，滚过一个足球，停在她的脚边儿。
“喂，那边的姐姐，可以帮我们把球丢过来吗？谢谢啦！”小孩儿双手举成喇叭状大喊。
不是刚才的稚气声音。
她低下身子捡起，球上趴着一只浅蓝色的蝴蝶。细看，是一个小人儿，他双翅翕动，瑟瑟发抖，悄咪咪往下藏。
“呜呜呜，都怪你，被发现了啦！那只吓人的雪狼要吃人啦！”他扒拉着球不撒手，嘟嘟囔囔控诉同伴。
沈茵把球抛了回去，浅蓝色的蝶哆哆嗦嗦扑着翅膀飞远了。
“哎呀，怕什么嘛，他不会吃你的啦。”
路灯投下的光影闪烁一瞬，沈茵右肩一阵轻微骚动，“你好呀。”
沈茵偏头，一个小人儿悄无声息站上她的肩头，长着一双粉色翅膀，头顶上两根细细的触须，穿着粉色的连衣裙，笑眯眯同她打招呼。
“你好。”沈茵稍有一愣。
她的翅膀在光线下流光溢彩，近看之下，几欲能瞧见翅膀近似透明的纹理脉络。
“普通人类是看不见我们的啦，除了驱妖师。当然鬼魂也可以的，那得你死掉哦。”她的语气天真而诚恳。
妈耶，好可爱的小精灵哦。
沈茵淡淡瞥了她一眼，两眼，比身后那只狼可爱多了。
“你是什么物种？”
“灵蝶啦。”
沈茵瞧她粉粉嫩嫩、裙角蓬蓬的小裙子。
她由衷赞美：“你的裙子真好看。”
粉灵蝶：“谢谢。”
沈茵：“是自己变的吗？”
“都可以哦。我按照人间的款式变的，这个时代的小裙子新颖漂亮，我很喜欢。”
“那我为什么可以看见你们呢？”沈茵进入正题。
“不清楚哦。”粉灵蝶乖巧答，“但我好开心，终于可以和可爱的女高中生对话啦！”
粉灵蝶翩跹飞走，挥了挥手，“你赶紧回家吧！今夜我屡屡嗅到不寻常的气息，很危险的哦。”
“刚才那只雪狼跑来的时候，吓跑了不少小妖怪。他的力量，很恐怖。”
浅蓝色的灵蝶不知从哪里蹿出来，轻声补了这一句，便和粉灵蝶一齐飞远了。
蓝灵蝶在提醒她，小心那只力量强大的狼。
-
当然得小心了，毕竟那只狼一开始就差点咬死她。沈茵早已领略过这只狼的巨大危险性。
至于她为什么没事，她也无从得知。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咬我？”
沈茵一开始就问了他，而白狼双目空茫，不明所以。
沈茵朝他挥了挥手，“走了，回家了。”
她掏出手机，给班主任发短信请晚自习的假。
回到家后，沈茵给狼布置好好温暖柔软的窝。
同往常还当小狗勾养一样，沈茵蹲下来，拿着药膏，叫他躺下，捏着他的爪子小心翼翼翻看他的皮毛。
沈茵快速检查完他的身体。
“咦，伤口居然全好了。”她嘀咕。
一动不动的白狼倏然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颈窝。
以为他又要咬她，沈茵吓得后撤一步。
白狼似有受伤，低喃，“主人……”
沈茵稳住心神，伸手抚摸他的头。
“你，嗯……我以后叫你阿澈怎么样？”
也是奇怪，她收养他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没急着给他取名字。
“好。”白狼很是享受她的抚摸。
“阿澈，我明天上学，你要继续跟着我吗”沈茵轻轻问他。
“嗯。”他安静回。
沈茵内心倏地柔软，这幅可怜乖巧的小狗勾模样，真是轻轻松松就能让她放下警惕啊。
总之，现在的狼崽乖巧而无害，只听令于她。
按照那些妖怪类小说漫画的套路设定来讲，她已经无法回归正常生活了，前方怕是有巨大的未知和危险等着她。
既然狼崽很强，也听她的话。跟他待在一起，反而更安全。
沈茵非常识时务地抱紧了狼崽的大腿。
“好耶，睡觉咯。”沈茵捏了捏狼崽的爪爪，“晚安。”
“晚安，主人。”
白狼任由她揉搓拿捏，不忘用他那清越却机械的语调回复她。
-
翌日清晨，沈茵如常起床，穿衣洗漱，背上书包，出门去学校。
过一条马路，就是她所读的春裕一中。
她家是学区房，就在学校对面，所以高三的她没有选择住宿，每天走读。
去学校侧门的早餐铺面，排队买一个糯米糍饭团，一杯豆浆，在拥促的露天座位坐下吃完，然后去教室早读。
这本应该是她高三生活一天的开始，三点一线，紧张而枯燥。
只要忽视身边紧跟不舍的狼崽的话。
还有不远处的马路上，人群里一抹透明，抬头数着时间，静静等待红绿灯的阿飘。
更有那个每日准时来买早餐的社畜，他的黑眼圈厚重，颓着肩，揉锤着越来越酸沉的后颈——
那一块雀跃跳动着一只胖墩墩的跳蚤，从肩跳到后颈，又从后颈爬上肩，和揉锤的手捉迷藏。
沈茵多买了一份早餐，递给了白狼。
露天的流动摊位上的学生吃得很快，走了又来，人流不绝。那只狼静静蹲在沈茵身旁，埋头喝着碗里的豆浆。
“阿澈，红绿灯那里，是有一个鬼魂吗？”沈茵低声问。
“是。”澈抬起头，观察一番后答。
“鬼魂可怕吗？”
“他不可怕。”
沈茵收回视线，啃完了饭团里裹着的最后一点油条，油润酥香，和绵黏的糯米包一起口感绝配。
“走啦，去学校。”
沈茵挤出这片狭窄的早餐摊位。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抱、抱歉。”
前边堵住了，有两人起了摩擦，小声争执了两句，很快作罢。
一个戴着啤酒盖厚的圆框眼镜的男学生，低着头对社畜道歉。他的头发杂乱且厚，长至脖颈，几乎遮住半张脸，给人分外阴沉的感觉。
学生上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拂开了社畜肩上的跳蚤。
沈茵从二人身旁经过，清晰瞧见眼镜小哥垂在腰侧的左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他背后的书包拉链便“呲啦”一声自己开了，从里边跳出一本长着四足的书，哼哧哼哧追着跳蚤跑去。
跳蚤发出意味不明地“吱吱吱”声，兴奋不已地在人群的脚下左右逃窜。
……真是精彩纷呈的早晨啊。
沈茵不由多看了眼镜小哥两眼，他隐入排队长龙里，低头玩起手机。
“他是，驱妖师。”澈突然开口。
“驱妖师？”
昨天也从粉灵蝶那里听到这个词，沈茵再看去，队伍长龙里的眼镜小哥已经不见身影。
-
然而沈茵没想到的是，她一到教室，早餐店门口见到的眼镜小哥坐在自己座位旁边，成了自己同桌。
她坐在靠窗和靠后门的倒数第一排，右边座位一直是空的，她并没有同桌。
沈茵不解，还有三个月高考的高三生，现在还会有转校生吗？
眼镜男也不搭理他，桌子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书，他埋头专注翻阅着，对她的到来毫无所觉。
沈茵把书包往书桌上重重一放，“你是谁？”
“于倾澜呀，沈茵你没睡醒吗哈哈。”前桌转过身笑她。
“……于倾澜是谁？”她怎么不记得他们班有这号同学。
“你同桌呀。”前桌对他的存在习以为常。
“你管他做什么，书呆子一个，天天看他那些怪书。”何必为走过来和沈茵搭话。
所有人都认识于倾澜，只有她不认得？难不成是她失忆了？
同学们都对他的出现都没什么大反应，似乎他是同窗三载的同班同学一样熟稔。只有她对他的突兀存在诧惑不已。
太诡异了。
“于倾澜。”沈茵徐徐坐下来，伸手抽走他的书。
“喂？你干嘛！”眼镜小哥的注意力终于落在了她身上。
“驱妖师？”沈茵淡声问他。
“把书还给我。”他推了推眼镜，低着头，闷声闷气只吐出这一句话。
沈茵随眼扫过，看不懂的文字，抽象的图绘，字体描边泛着淡淡金光，明明是抽象得不行的画，线条扭曲缠绕，却无端给人惟妙惟肖的感觉，一瞬间仿若看到一只探出头来咧嘴嚎叫的猛虎。
一本诡异的天书。
沈茵任由于倾澜夺走了书。
他小心翼翼合上书，放进抽屉，方才回她，“对，我是。”
“你怎么让他一直跟着？”于倾澜指了指蹲在墙角的澈，小声吐槽，“一起听课啊？”
沈茵反问他，“你应该先和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成了我同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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