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杀意
于倾澜一直垂头对着桌面，“如你所见，这个世界妖邪盘踞。普通人类看不到，能看到的人类大多不普通。”
沈茵：“就比如你们驱妖师？”
于倾澜：“对。”
沈茵细细打量于倾澜。
他的头发和眼镜遮挡住他的脸，他不正视她，只侧着脸和她讲话。说话慢吞吞，细若蚊呐，给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的能力，他就像一个阴沉而毫无存在感的路人甲。
“所以，你有法术？仙术？超能力？”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于倾澜从抽屉里把他的书拿出来，“这本书是灵物，名叫创世书，也是我的武器。”
“好中二的名字哦。”
“……”于倾澜默了默，“它很厉害的！”
“我并不擅长打架。”于倾澜瞥了眼雪狼，低声道，“你可以让他回避一下吗？”
为什么？
但沈茵没有问出口，她瞧向澈，安抚讲，“阿澈，出去玩一圈。老师来了，我要上早读了。”
白狼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回，“好。”
他从后门出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在楼梯拐角后肢屈起，空茫地靠在墙角。耳朵灵敏如他，依旧清晰可闻驱妖师和主人的对话。
“我擅长隐藏、侦察和追踪。昨天这只雪狼闹的动静颇大，我的上司派我来此地侦察，一并保护你，努力让你的生活走上正轨。”
“如你所见，我本身特点是无存在感，周围人容易忽视的存在，但同时又对于我的存在理所当然。你放心，创世书暂时修改了他们的记忆，但是不深，七天之后就可自行恢复。你是当事人，所以你的记忆是正常的。”
于倾澜解答了沈茵的疑惑。
多的也不好细说，说了她也不懂。普通人类，自然知道的越少越好。
比如要解决那只雪狼昨日留下的烂摊子，隐藏他的气味，隐匿其踪迹；比如要调查雪狼怎么从主家跑出来了，又为何出现在人间尘世的学校里，还一直跟着一个普通人类；又比如那些邪物为什么会追杀雪狼，还追杀到这里来……
“人与妖不可能绝无交集，人心莫测，妖也是，使坏，作恶，所以就需要我们来祛散驱除。你能看见妖，应该是暂时的，可能是妖邪作祟，也可能是那只雪狼……”他意味深长地停顿，“我们还在调查之中。”
“我还能走上正轨？”沈茵平静反问，“在如此世界观的冲击下，我还怎么走上正轨？”
“抹消记忆。”于倾澜的回答意料之中。
“哦，明白了。”
沈茵从抽屉里摸出英语书，打开誊抄标红的错题集，“马上早自习了，今天读英语。你既然装学生，就装得像一点。”
“叮铃铃——”
早读的铃声响了，高三生自律又焦灼，不需要老师督促，大家已经自行翻开书本，朗读背诵声此起彼伏。
于倾澜稍稍偏头，瞄了一眼沈茵。
就这么轻易接受了他所说的一切？她也太淡定了吧，他第一次见如此平静的人类。
-
于倾澜的确老老实实在上课，不过一直翻阅他那本怪书，甚至摸出纸笔，一笔一划做笔记。
沈茵随意瞥了眼，涂红的标题赫然写着“人与妖的社会关系探讨与研究”，她默了默，还是个潜心学问的学术考究派咧。
驱妖师都是这样的怪人吗？
直到大课间下去跑操，于倾澜才从书中抬头。抱着书一溜烟跑了，班上无人发觉他的离开。
跑完操解散，操场人潮涌动，回教室的，早饭没吃去食堂的，还有去小卖部买东西的。
沈茵去小卖部买水，紧跟身后的狼倏然顿足，金褐色的瞳孔发亮，伏下前肢低低嚎叫起。
“怎么了？”沈茵回头问。
“那里气味，不对。”
白狼抛下这句话，径自穿过小卖部横七竖八的货架，一眨眼从后门消失不见。
“让让，不好意思，让让。”
沈茵挤过人满为患的小卖部，跟着往后门跑去。
小卖部后门的区域是一块小树林，香樟从立，静僻而幽静。
沈茵嗅到一股烟味，林子里一群小混混围着于倾澜，指间夹着烟，骂骂咧咧地推搡他的肩膀。
“书呆子，兜里多少钱？都拿出来。”
“要么去给我们哥儿几个每人买两包烟。”
为首的是何必为。
他咬着烟凑近于倾澜，拽住他的衣领，“咱们班上的，和沈女神做同桌的呆子，天天一声不吭，阴沉得很。”
沈茵悄声走近，慢慢看清他们每个人头上冒着的浓黑煞气。
不对劲。
何必为虽混不吝，却不是个恃强凌弱爱欺负同学的人。反倒时常仗义护短，罩着班上受欺负的同学。
于倾澜低着头推了推眼镜，“没钱。”
影魅的气味，还很多……他盯着日光下小混混们脚下轻轻晃动的人影，略略皱眉。
“嗯？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于倾澜平淡一句，无疑是一剂炸药，轻易引燃何必为的火气。
何必为头上黑气齐齐蹿涌，变得易怒，暴躁异常。他挑眉瞪眼，拽着于倾澜的衣领就要往地上摔。
就在这时。
疾风骤起，寒意扑人，地面的落叶拂起，雪狼突然一跃而现，龇牙咧嘴把何必为扑倒在地。
“小澈，住手！”
“阿澈，不许伤害普通人类！”
沈茵和于倾澜异口同声地叫出声。
沈茵小跑过去，急喊：“何必为，冷静！阿澈，听话。”
她也没多大自信白狼能听她的话，他这副几欲要失控的模样她不是没见过。
雪狼的金瞳泛着诡艳光泽，他低低呜嚎了一下，按着何必为，乖乖停下了攻击。
注意力都集中在何必为这边，没人注意背后。
小混混们头上的黑气乱蹿，眼瞳刹那失焦无神。他们像是被控制了的傀儡，喉间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咿呀胡语，手脚僵硬地挪动步伐，齐齐扑向了沈茵。
雪狼：“主人！”
于倾澜：“沈茵，小心。”
雪狼低呼，转瞬间就跃到沈茵跟前，轻轻一个扫尾，众人旋即扫倒在地。
下一刻，他金褐色的瞳孔亮得更甚，紧盯着地上的人类，浑身雪白色的毛发竖立，喉头发出愤怒的低嚎。
沈茵有一种下一秒他就要巨大化，然后把他们撕成碎片的错觉。就像第一次，巨狼面不改色杀了那个三眼巨口怪物一样。
人类和那怪物都不过是草芥蝼蚁，或许在他眼里并无二致。
他没有人类的生死观，本能嗜杀，动物习性，弱肉强食。
她伸手扒拉住白狼的脖子，“啊！阿澈，我好害怕呀！呜呜，能不能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好。”澈稍有一顿。
须臾，他平静下来，克制着自身的躁动，任由身后的沈茵抱住脖子，守在一边不再动作。
天惹沈茵，能不能自然点，你演技也太烂了叭！！
尽管少女面上看起来一派平静，而内心却羞耻到快要死去。她悄悄捂脸，将头埋进了白狼柔软的毛羽里。
“……”太草了。
于倾澜震惊到沉默。
她竟然能如此亲近他，安抚他，命令他，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地……控制他。
少女当下的反应太敏锐了。
可以说，小澈倘若动了杀意，连他都拦不住。
她知道利用那只雪狼，审时度势，面色不惊地说着示弱的话，不动声色地化解了他的愤怒。
没有让场面发酵成难以控制的程度。
于倾澜顿了顿，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何必为和地上的小混混们又爬起来了，身上的黑色煞气大震，麻木不仁地朝他们发起攻击。
“小澈，带着沈茵走远点，我能处理。”于倾澜缓缓抬头，摘下了眼镜。
少年背着她摘下眼镜的一刹，仿若封印解除。
漆黑的头发飞扬，落叶乱舞，一圈圈空气漩涡如鎏金般的涟漪，无声无息涌成一道布满古字的鎏金气墙，沈茵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了。
妈耶，帅呆。
这家伙眼镜才是本体吧？
涟漪结界内。
于倾澜抬起右手，创世书悄然浮现于他的指尖，书页“唰唰唰”地翻动。
他左手骈指念决，下一刻，虎啸振耳，鎏金字线勾勒的凶兽猛虎从书页里跃然蹿出，扑向那一群小混混。
于倾澜一旁静观。
书中虎和他们来回厮斗几番，他们煞气渐弱，人类身体的体力支撑不住，叠罗汉似的纷纷倒了。
“可恶，人类的身体也太不堪一击了。”咿呀呓语含糊不清，是从影子里发出来的。
于倾澜的发丝轻扬，露出的面庞清秀，娃娃脸，浅梨涡，是一个稍显稚嫩无害的可爱长相。
他抬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老虎钻回了书里。
地面上，虚虚晃晃几道影子交叠在一起，蠕动着争相躲闪。
少年蹲下身子，轻轻一拽，这几个影子便似黑漆漆的麻花一般握在了手里。
“小小影魅，竟敢成群出没，为祸人间。还习得了厌怨之力，告诉我，谁教你们的？”
影子拧打成一块，发出近似于咒骂的呓语，气呼呼地，就是不理于倾澜。
于倾澜笑眯眯地，一字一顿威胁道：“老实交代，不然我把你们全丢进书里喂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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