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娑罗
安倍晴坐着马车来到阿佐野城山脚，遍地的鲜血渗进泥土，土腥味充斥着所有人的鼻腔。
扎营所在的将领忌惮地看了一眼竹帘后的她，跪下行礼说：“晴姬殿下，今夜我们就将与阿佐野城一决胜负。”
葱白的手将车门竹帘掀起，光油靓丽的木屐踏在松软的泥地上却如履平地。
堇色的振袖和服被淡粉色的腰带束缚，女子瞳孔的琥珀色似蕴着一剪秋水。
“看来妾身挑了个好时间啊。”
安倍晴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山上的阿佐野城，人影微动，对方哨岗的士兵发现了她的存在。
山海城的士兵们全都大气不敢出，只因她的身后，还跟着显然不是人类的由希等妖怪式神。
“妾身只需要乐师。”
她示意将领起身，望向阿佐野城的方向道：“所以，除了阿佐野城的娑罗公主之外，其余的闲杂人等由大山将军定夺就好。”
“是，在下知晓了。”
将领难得挂着粗犷的笑意，让底下的士兵也起身，“殿下是要同我们一起攻城吗？”
说完，大山将军的视线瞥向她身后的式神们。
当初安倍晴斩杀城主等贵族们，他不过是一个只懂得战战兢兢的士兵。
在他看来，这种驾驭妖怪的行为，说得好听点是阴阳术，说得不好听——
那根本跟妖怪没什么区别！
眉梢微挑，安倍晴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眸看向将领，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道：“好啊。由希，留守营地，妾身要同大山将军一齐攻打阿佐野城了。”
“是，主人。”
傍晚的夕阳洒在安倍晴的一袭黑色长发上，仿佛替她带上了金黄色的头纱，眸色也因映衬着晚霞而更加绚烂。
大山将领率领大部分士兵开始上山进军，安倍晴的马车慢悠悠地走在队伍之中，阿佐野城的烽火已经点燃，城中的士兵准备与安倍晴的兵马对峙。
阿佐野城中，士兵跪下汇报道：“领主大人，那个妖怪之城的城主，晴姬亲自出征了！”
“什么？”
阿佐野城的城主，阿佐野双树瞪大眼睛，神色无奈，“看来我们已经到了尽头了，兵粮断绝、士气疲软，再加上那个妖怪城主亲征……”
“我们只能放弃城池，抢回最后一线生机。”
阿佐野双树说完，走进议事厅，拿起身后的宝刀喊道：“诸位听我号令，接下来放火烧城放下城门，全员从城门一起冲出去！”
“可在下实在是不甘心！”一个将领咬牙切齿地说：“至少让我们报一箭之仇！”
“不行！不能再战斗了！”阿佐野双树神色凝重，“我听说，那个妖怪城主已经到达山脚，这样下去是自寻死路。”
“那个传说中的妖怪城主？”将领们倒吸一口凉气，显然对安倍晴的到来非常地恐惧。
“啊啦，原来你们是这样看待妾身的吗？”
柔和的女声透着戏谑，众人一惊，发现他们讨论的主角不知何时站在了和室的门口。
太阳终于下了山，无尽的黑暗中堇色的和服更显深邃，衬得安倍晴的肤色更加白皙，清秀的面容在众人眼里同夺命妖魔的狰狞面孔无异。
“妖……妖怪城主，晴姬？”
所有人手忙脚乱地拥护在阿佐野双树附近拔出武器，手却止不住颤抖。
偷溜出来的安倍晴将这些人的狼狈收尽眼底，视线对上神色冷静的阿佐野双树，笑道：“初次见面，阿佐野城主，在下名为晴，是山海城的城主。”
阿佐野双树冷声回答：“你已经胜利在望，如今一人踏进我城，就不怕我们将你杀了吗？”
安倍晴坐在不知从哪来的黑色木椅上，姿态肆意，“我只不过是想要提前接收我的战利品罢了。”
“什么？”就在包括阿佐野双树在内的众人都疑惑时，侧室走出的人儿给予了他们答案。
“父亲大人！”娑罗看到阿佐野双树想要跑过去，却被门前坐着的安倍晴挡住了。
安倍晴头也不回打了响指，淡白色的无形灵力将这位阿佐野城的公主殿下束缚。
手指微动，灵力直接把娑罗推到安倍晴的面前。
跌坐在地板上的娑罗对上安倍晴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时不由得愣怔了一瞬，紧接着她别在领口前的笛子就被安倍晴拿去。
“我的笛子！”
安倍晴可以说是轻薄地用笛子挑起了这位公主殿下的下巴，欣赏着她姣好的容貌与柔弱的气质。
当那双异于常人的琥珀色眼眸仅仅只是注视着自己时，同为女性的娑罗居然也忍不住脸红心跳。
“只要你到山海城里替我吹笛子，我就撤兵，放过眼前所有的人。”
娑罗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我……”
“不愿意吗？”安倍晴把笛子扔回娑罗的怀里，神色淡漠。
“开什么玩笑！”阿佐野双树冷声呵斥，“娑罗，别被这个妖女迷惑了，她只身前来还想活着回去吗？”
话音刚落，周围的士兵一拥而上，准备避开娑罗直击安倍晴。
“父亲大人，不要！”娑罗还记得兵临城下虎视眈眈着的山海城军队，“晴姬殿下，请您将我……”
娑罗还未来得及阻止这一触即发的争斗，安倍晴不慌不忙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仿佛认命般任人宰割。
蜿蜒的巨影突然在眼前出现，巨大的黑色蟒蛇鳞片光滑得反光，黑色的木椅也不见踪影。
面对巨蟒冲锋而上的士兵们就像是把刀砍在无法撼动的山体上，黑色巨蟒随意地甩了甩尾抖了下身子，把似蜉蝣撼树的人类通通甩开。
被巨蟒圈养般围住的娑罗吓得瞪大双眸，只能死死地抓住安倍晴的袖摆埋在她怀里祈求一丝安全感。
“黑夜。”安倍晴喊了一声，巨蟒通人性地摆了摆头，继续恐吓已经面色苍白的阿佐野双树。
“果然是妖城的城主，那么你就与我一起葬身在火海中吧！”
阿佐野双树不知何时暗地里吩咐士兵开始烧城，疯狂的举动背后是无尽的恐惧。
哀嚎声响彻天际，安倍晴面无波澜地环顾了一下陡然变成火海的四周，木头与火交织出烧焦味与吱呀响声，场景熟悉得让安倍晴蹙眉。
她好像在以前，也是在一片火海中救了谁。
“不！”怀中的娑罗悲伤彷徨地望向被火海淹没的阿佐野双树，黑眸中火星跳跃水光氤氲。
安倍晴手中的纸符在火海中开辟出一条道路，巨蟒心领神会地充当两人的坐骑，远离了这火光冲天的阿佐野城。
大山率领着军队在山腰上停留了许久，看到阿佐野城一片火光时，他们心中感受到的竟然不是战胜的喜悦。
而是跟阿佐野双树一样的无尽惧意。
一个人就毁了整座城。
不知真相的士兵们原地驻留，等待着安倍晴的到来。
巨蟒顺着山路滑行，不一会儿就把安倍晴和娑罗送回山海城军队中。
无论其他士兵如何对巨蟒大感害怕，大山将军率先下马对安倍晴行礼道：“恭喜城主夺得阿佐野城。”
“你眼瞎了吗？”
安倍晴走上马车前掀起竹帘的手一顿，烧焦的味道从山顶飘下，“那个阿佐野城不复存在了，建筑、百姓以及财富都统统化作了一抔黄土，妾身要一座空城有何用？”
“怎么会……”不远处的娑罗眸光黯淡，手里死死地捏紧木笛。
她看着对阿佐野城念念不忘的娑罗，说：“妾身早就说了，只要你愿意替我吹笛子，妾身会撤兵。”
娑罗垂下眼睑，哀伤道：“我知道是恐惧驱使父亲大人迈向了黄泉之路，但城中的百姓是无辜的！然而为什么……父亲他居然……”
“居然连带平民也一起烧死吗？”她靠在车轼上，淡漠地反问。
娑罗无言，低下头神色悲戚。
“你在想是妾身逼迫了他使得他烧城吗？”
她勾起唇角，“‘如果不是这个人人得以诛之的妖怪城主，或许父亲大人就不会放火，或许城中之人可以幸免于难’，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我……”娑罗看了眼慢慢逼近她的士兵们，害怕地只能抓着笛子不肯放手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安倍晴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士兵退下，来到她跟前，嘴角温和的笑意后是刺人的话语：“娑罗公主，是阿佐野双树杀了一城的人，妾身不过是见死不救罢了。”
“而你也不过是因为妾身需要乐师，才得以幸存的——战利品。”
娑罗手中的笛子掉落在地，眼中的泪水决堤，不知是为阿佐野双树哭泣还是为她自己。
安倍晴捡起笛子，再一次将它扔回娑罗的怀中。
一名侦查的士兵急急忙忙地从山下跑来，大喊：“将军！不好了！我们的营地被一个人闯入了！”
“什么？”大山眉头一紧，连忙上马望了眼营地的方向，对安倍晴说：“晴姬殿下！这……”
“冷静。”安倍晴没有去看营地的方向，示意士兵们将娑罗扶进马车，“由希还在，先回营地。”
娑罗被推进马车前垂眼一瞥山脚下的山海城营地，漆黑的营地中央一抹白色的修长身影突兀夺目，姿态矜持且无情地用绿色的长鞭斩杀一个又一个山海城的士兵。
白色身影侧过身，好似被山顶的火光吸引了注意力，抬眸一瞬，鎏金色的艳丽双眸就这么绽放在娑罗的眼中。
娑罗愣怔地坐进马车，脑海里都是那人俊美的模样。
那个只身闯入山海城营地的俊美男子，到底是谁？
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神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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