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萧大小姐
忽然，一张银灰色的大裘落在了季谨身上，季谨抬眼向上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苏魄已经站了起来，随手取了一件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给季谨披上了。苏魄坐回椅子里，看着季谨道：“好点了吗？”他伸手替季谨拢了拢衣襟，不知有意无意地蹭了下季谨的脸颊。
季谨别开脸，露出了一丝不耐，“你不用这样，你苏部长可能在总统面前都不屑于去说两句好话。何必牺牲自己的骄傲来讨好我？”
苏魄不喜不怒地笑了一声：“呵，连总统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那你又凭借着什么倚仗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
季谨回过头来看着苏魄，他从苏魄的脸上读不出情绪，或许是苏魄那无机质的目光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或许是金三身上渐渐消失的生命力让他感到时不我与，又或许只是冬日里忽然出现的暖阳让人放下了戒备，他竟在此时此刻，说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因为你帮过我，救过我，很多次。你送我飞碟，你帮我对付季临安，你替我挡箭，你帮季九城扫除威胁，甚至我们还……”还那啥啥了，但是季谨说不出口，于是他转折，“但是，从我们在游戏里见的第一面到现在，你黑过我，无数次对我起过杀心。你种种表现只能让我觉得你想利用我，而我，是我自己不争气，我明明知道你虚情假意。”季谨又喝了一口水，咽下嘴里泛起的咸涩，低低地说道：“我却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就是明知道你想利用我，明知道你对我的好不过是招猫逗狗那般，可是只因为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特别，我就喜欢上你了。
季谨活了近二十八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cheap，如果全部怪罪于金三小姐的敏感神经，实在是有些委屈人家了。可季谨知道，若是没有金三小姐多愁善感的脑回路，他本人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唉，真是无比怀念自己的身体，赶紧让我回去做个人吧……季谨心想。
苏魄不知在想什么，他坐在那儿，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沉默了很久，才问道：“你想听实话么？”
季谨抬头看向他，眼里传达的含义是：废话。
苏魄缓缓说：“我需要你。至于为什么是你，278的任务结束之后，我再告诉你。这样可以吗？”说完这话，苏魄才发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征求别人的意见。
季谨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好打发了，苏魄稍微放软一点态度，他竟然就点头了。苏魄安抚小狗一般，伸出一只手在季谨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一下。季谨自嘲一笑，垂头盯着水杯看。
这是一只白釉斗彩半掌大小的茶杯，胎薄透光，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一般。需要小心翼翼地拿起放下，否则一旦有了裂纹便无法修复，再也不值钱了。
……
“苏部长，宋队长和萧大小姐的婚期定下来了，按照您的意思，越快越好，定在了下月初九，还有十几天的准备时间。”小安在这时走了进来，将季谨从无形的难堪中解脱了出来。
苏魄抬头看向小安，“你们定就好。这种小事以后就不用汇报了。”
小安答了声是，看了眼天色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问道：“传膳吗？”
季谨这几天餐餐都跟着苏魄大鱼大肉地吃，一听到传膳瞬间就有点反胃，他捂着嘴“yue”了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支撑着他蹭蹭几步跑到大殿门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拍着自己胸膛咳得弯下了腰，他站在乾坤殿正门口，扶着大殿的门，作势要吐。
这不得了的一幕……落在了每一个值守在乾坤殿门口的人眼里。站在门边的那两个侍卫，看也不是，不关心也不是，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在对方眼里竟看见了一样大祸临头的意思。
小安随后赶了出来，他双手扶住季谨，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不会怀孕了吧？！”
大殿前死一般的寂静……
小安并不知道苏魄和季谨有没有用蝶翼族的身体做过什么，也不知道商友容和季谨做过什么没有，在他眼里，人有七情六欲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嘛，可惜他穿了个太监的身，要不然可能早就该干嘛干嘛了。于是，他又问了一句石破惊天的话：“你这是谁的孩子？”
季谨：……
“小安！”听不下去的苏魄终于走了出来，一脸无语，“还不快去请太医！”
小安唉唉地答应着跑开了，苏魄从小安手里接过季谨，将人扶回了殿内。“你这是怎么了？”苏魄问。
“不知道。”季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小腹无比坠痛，“我怕是要死了……”季谨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话说全，说完以后竟然痛晕了过去。
一炷香之后，季谨在龙床上悠悠醒来，听见耳边有个声音充满郁闷地说道：“回禀陛下，东柳少夫人，啊不，金三小姐这……这是天葵而已，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吃几副药就好了。只是金三小姐过瘦，底子又不好，因此大半年才来一次，她自己可能，忘了？”
季谨：……
苏魄也默了片刻，说道：“你看着办吧。她身体怎么样？还有其它的问题吗？”
“这……老臣也说不好，金三小姐的脉象看起来，沉疴已久，病痛缠身，恐怕，恐怕……”
苏魄道：“无碍，你直说就好。”
“陛下恕罪啊，金三小姐身子亏损严重，药石罔顾，时日无多。”老太医噗通一声跪倒，很伤心似的还加了几句自己的感慨道，“金三小姐仙人之姿，怎奈红颜薄命呐。”
苏魄问道：“有没有什么药可以缓和一下疼痛或者麻痹一下神经，你都给她用上，让她少遭点罪，走得安心一点吧。”
季谨：……
老太医偷偷看了看隆庆帝，思索着说：“陛下，那些药于病情无益，倒是有些药可以延缓一下病情，只是有些折腾。”
苏魄干脆地道：“不用了，安乐死吧。”
季谨：……
老太医：“……是，微臣遵旨。陛下，需不需要事先告知一声东柳少将军？毕竟是东柳少夫人的身子……”总要和人家正牌丈夫商量一下吧？
“不该你管的少管！你怎么活到这么大年纪的。”苏魄压着嗓子道。
老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颤颤巍巍地道了声陛下恕罪，苏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季谨此时缓过来了点儿，他有心情说话了：“至少说明，这位老太医受青麟髓的影响不深。”
苏魄道：“就他这个情商，要得到隆庆帝赏赐的青麟髓，是有点难。”
两人说了会儿话，皇后得了风声派人来了，派来的人正是千机。千机看起来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他先是半嗔半喜复杂地看了眼苏魄，又瞪了眼季谨，然后才道：“皇后娘娘问，需不需要给金三小姐安排个新的身份，择吉日抬入宫中，曦和宫，昭和宫，丰和宫现如今都无主闲置着，金三小姐可以随意挑选。”
季谨抢答：“你回去告诉皇后，金三小姐来葵水了。”
千机愣了一下：“葵水是什么水？”
季谨疑惑地看向千机：“你来278也挺久了，你，不知道吗？”
千机摇了摇头，一脸懵，苏魄解答了季谨的疑惑：“他早过了更年期。”
季谨了然地“啊”了一声，又看向苏魄，这才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看来你体验过了。来来，传授我一点经验。”
苏魄：……“其实也没什么，一会儿我找人给你拿点东西。”
千机在一旁又被当成了背景板，忍无可忍地道：“喂喂，看看我啊，皇后娘娘说……”
季谨扶额，打断千机道：“你就和皇后说，我来葵水了，她就明白了。女人都明白的！你明白了吗？”
千机狐疑地看着季谨，似乎在怀疑季谨这话的可靠度。“好吧。”千机终于答应，“对了，萧大小姐正在翊坤宫和皇后娘娘说话，你知道吗，萧大小姐她竟然是……”说到这儿，千机看了眼苏魄，住了嘴。
“是什么？”季谨问。
苏魄也看了眼千机，扬了扬嘴角道：“怎么？防着我？”
“不是”千机抓了抓头发，瘪瘪嘴道，“是想谢谢您。”
季谨瞪大了眼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千机竟然换了狗腿对象？
苏魄满不在乎地道：“不用，举手之劳。”
“发生了什么？”季谨扒着床沿在两人间来回看，“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千机这才看向季谨，不太好意思地道：“萧大小姐，就是荔枝……是苏部长给我们这个任务新拨来的助手。”
“荔枝熟了？”季谨想起了那个有些傲气的御姐范儿小姑娘，嗓音甜丝丝的，他向千机确认道，“你的对象？”
“嗯，我才知道，她其实是苏部长的妹妹，真名叫苏荔芝。”千机一边说一边又瞄着苏魄。
……季谨此时的表情带着些说不上来的迷惑，“可我记得荔枝是个汪星人啊？我还记得他们在游戏里的时候不认识啊？”
千机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他们在游戏里只是没认出彼此，荔枝是苏部长远程领养的妹妹，没见过面的。苏部长心地很善良的，他领养过很多孩子呢。”
“是……吗……”季谨觉得老天好像在跟他开玩笑，一眨眼的功夫，苏魄竟然变成了一个慈善家？而且还有很多领养的孩子……他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没有去问千机“你信吗？”。
季谨在心底对着千机那颗装饰用的脑袋暗骂了几句呆毛，表面上装住了淡定。“行吧……”季谨躺回床上，看着床顶金黄色的幔帐。
“那我回话去了？”千机对苏魄说完。见苏魄挥了挥手，他才老老实实地走开。
苏魄转身坐在了床沿，没有看季谨，目光随意地落在了一旁的烛台上，道：“你竟然学聪明了。我知道你不信，不过我很感谢你这回没有问出来。”
“呵。”季谨皮笑肉不笑地，套用了苏魄常用的一句话，“还替我感到惋惜吗？”
苏魄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恭喜你，没那么惋惜了。怎么，终于想明白了站在我这边？”
“因为你说过，你会告诉我原因，任务结束以后。”
“嗯。”苏魄道，“相信我，这个原因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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